家庭宴吃得非常愉快,罗瑞则有点飘飘欲仙。
如果多年在公司不被重视,只是被所有人当成呼来呵去的器具,而在闻华德与白华薇眼里,他变成一件宝贝。
天上地下的落差,让他吃不准是不是在做梦。
他掐了一把,不过是在回到家后,一个人孤零零的时候。
拿出尚志送给他的东西,那是一个奖杯形状却象征荣耀与成就的标志,被业界称之为进入高手群的证书。
拿着这样的证明,足可以在任何家大公司官居要职,亦被媒体众星捧月,更是被散户顶礼膜拜的人物。
尚志在上面写下他的名字:罗瑞。
他可以轻视金钱如粪土,却对这份荣耀放不下,何况这是业界一向以公正公开公平为名望的尚志给予。
不过,这事他必须问一个人:母亲。
罗瑞在电话里小心翼翼地把准备辞职,到一家资金动作公司去工作,并把美妙的前景描绘得吐沫横飞。
电话另一端,母亲沉默半晌,“罗瑞,这种事你觉得真的要去做吗?你觉得过得了自己心里那关吗?”
放下电话,一股纠心的感觉蜂涌而来。
在这世上,他最听的就是母亲,然而,伤害最深的人也往往是最亲近的人。
拿着那份荣耀,他竟然不知如何摆布,用烫手的山药来形容并不为过。
人站在十字路口是有方向选择的,罗瑞觉得自己却象走到死胡同,只有一条路选择。
第二天刚进营业部,罗瑞被杜经理拦在大门前,他神秘兮兮地象要把罗瑞看穿。
待他从罗瑞那张失魂落魄的脸上看到莫大的疲倦,才深吸一口长气,声音变得严厉:“罗瑞,又迟到了。”
幸灾乐祸的愉悦,得意忘形的眼神,好象罗瑞迟到了无数次,好象罗瑞就不应该迟到,完全不符合逻辑。
“昨晚没睡好,闹觉……”
罗瑞简单地回复一句,转身就钻进柜台忙碌。
“你回来,柜台我已经交给别人,你去办另外一件事。”
他说这句,罗瑞无意中发觉那眼神发飘,有点阴险。“这段时间,你把所有的档案皮都写了……”www.chuanyue1.com
“什么?”
罗瑞差点喊出来,他能不知道放在档案室里的那堆如山的档案,那完全不是一个人能干的事。
“怎么?”杜经理似有所悟,“要不,我帮你做几天?”
罗瑞能听不出这只是一个托辞与狡猾,不知哪股劲,他没有滋声,竟默认了。
雪梅转了一大圈,终于在某个角落找到埋头伏案,练书法的罗瑞。
她不好意思地向杜经理打声招呼,不断向罗瑞使眼色。
罗瑞站起身,杜经理背后盯了一句:“这批今天急用……”罗瑞无奈,雪梅知趣地喏喏离去。
有一种人叫虐待,他的习惯叫虐待狂。
“痞子经理”原名叫杜杰,几年前罗瑞来前,他已经是元老级人物。
几年后,他还是元老级人物一直在原位不动。
喜欢喝点小酒,量不大,就是喜欢。喝完酒后的最大乐趣就是逛柜台,逛柜台的乐趣就是找人数落。
小李,你这衣服怎么弄的,都四十岁的人,怎么……我就瞅着怪,不符合公司规定。
小张,以后笑得开一点,股民喜欢你的形象,你也不能太得意。
罗瑞,打印机上的这笔迹谁弄的?
知道,这代表企业形象,也是你个人形象,平时看你就……
杜杰说话有一个比较折磨人的习惯,说前半句留后半句。
他深知其中的趣味,也为自己能够“享受”到别人被折磨,脸上露出愤怒而更加得意。
杜杰不喜欢罗瑞得意,尤其看到罗瑞如果被一个漂亮女人围住,嘴角绽开花地笑,他就走上前非要把这事弄得自己绽开笑。
几天下来,唯一一件让罗瑞欣慰的事,自从他说罗瑞字写得好,一直就夸下去。
写一个皮子几乎就夸一句,半来半去,一个月过去,而那小山般的档案似乎就没尽头。ωWW.chuanyue1.coΜ
雪梅的电话象耳边的边鼓,没完没了。
闻华德与白华薇那边却平静异常,让不安的罗瑞多少有点安慰。
不过日复一日令罗瑞变得麻木,能够日常接触股民,听他们唠叨,看大盘的反复,
他还是一种存在,而眼前的一切包括杜杰时不时地挖苦与埋怨,已经是受罪。
这种事不能比,在你埋头书写的时候,同事则或忙碌,或与股民聊天,自己却象一个小学生每天完成这个笔腕功夫。
时间久了,会觉得自己就会做这种重复的体力劳动,
幸运到有一点,手劲提高,眼神变得五光十色。
“小罗呢?我就找他有点事,一点……”
罗瑞愣神杜杰在外与谁说话,一个人猛地闯进来。
老谨脸上诚恐诚惶地盯着他,脸上绽开笑容。
“我说你怎么会跑这呢,好久了,以为你不干呢。”
罗瑞还在疑惑他会有什么事,老谨已经从贴身的衣兜掏出几张纸片,眼神飘过莫名其妙的神秘。
“这是杨大师弄的好股,你给问问那个大户……”
罗瑞恍然,他们几个人竟然还没死心啊。
老谨走后,背后划过一道冰冷的目光,“咱们可是有纪律的……”
杜经理的话是一个针头,罗瑞觉得被刺住了。
不能不学会做龟缩状,这显得比较谦虚与冷静,时间又过了快两个月,罗瑞忍不住就跑到大厅找台机器去看行情走势。
经过几次急跌,大盘进入长时间的横向震荡期,个股象被抽干血,无精打采。
曾经辉煌气势磅礴的股票,此刻进入休眠,它们挺纳闷,门可罗雀,凄凄惨惨,不修边幅,这还是当年的我吗?
杨大师消失了,老谨说,去打渔了。
临别前抛下一句话,弄实体比金融强得多。
黄莺花在旁边听了一会儿,把罗瑞拉到旁边,从背后拽出一只袋子,“这个给你,今天早上朋友托人送的。”
隔着塑料袋,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罗瑞给惊住了。
哪得罪她了,拿怪物吓唬他。
黄莺花看他一脸恐慌样,笑得嘴都合不拢。
“别害怕,是两条活蹦乱跳的鱼……我听别人说,你喜欢吃,正好亲戚是开店的,就给你弄两条。”
罗瑞有点尴尬,接也不是推也不好。
嘴上却连连说,“不行不行,我们不能收礼……”
脑海里却不时闪过杜杰冷冰冰的面孔,纯粹是让鬼缠身了。
“你帮我不少忙,有啥事都找你,从来都没推辞过,今天不收我怎么好意思呢……”
罗瑞不吱声,他看到远处雪梅笑眯眯地走来,觉得心里的所有阴影就那瞬间被打散了。
“你这两天怎么了?失魂落魄的样,一点精神头没呢。”
雪梅迎头一句,让罗瑞竟然无语以对,这几天挺压抑。
“想喝酒……”
罗瑞无来由地来的一句,雪梅一愣,却身不由已地点点头。
龙海营业部临街不知何时已经被一家家酒吧旅店挤满,有人说,这个城市的旅游要火,传统的地方去习惯了,
就喜欢找偏远的地方遛遛,人不只是追求新鲜的动物,这个世界更是一个充满活力不断变幻的乐园。
“别人都说饮酒是害,我喜欢的是那种迷幻的感觉,会让觉得一切更不真实。”
一瓶50度白酒下度半下,罗瑞越发絮叨,雪梅脸红扑扑,眼神里飘满忧虑。
“我给你表哥打工,行吗?”
雪梅没做答,眼里的忧虑更深更浓。
她抬起手,轻抚罗瑞的头发。
上面已经露出几根白发,对一个三十多岁的人,似乎有点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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