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中,甄武常随军出征,每次离家短则四五个月,长则八九个月,这还是第一次短短一两个月便归家的。

  所以张玉清三人听闻甄武回来,不免有些惊喜。

  此时阳光西斜,把屋里照射的亮堂堂的。

  张玉清惊喜的站了起来后,瞧见朱玉英比她反应还大,噌的就从床边跳下来,一时间张玉清再顾不得惊喜,心里忍不住一跳,道:“哎呦,你咋也还起身了呢。”

  “娘,没事。”朱玉英笑着道:“这才多长时间,不影响。”

  “那也不行,你给娘好好坐着。”张玉清固执道。

  朱玉英可怜巴巴的向着屋外望去,像极了小孩想要出去玩耍的样子,张玉清不吃这套,拉着她重新又坐了下来。

  二贤看到这一幕,本来一直稍显沉重的心情,顿时轻快了很多,心中不仅感叹大哥和嫂嫂的感情真好,要不然自家嫂嫂万万不会,只听到大哥回来的信息,便有些望眼欲穿,按捺不住。

  就这么一小会儿的耽误,院里已经响起匆忙的脚步声。

  朱玉英眼睛亮亮的,她听出来是甄武,自从得知怀了孩子后,朱玉英就常常想着甄武晓得后会是什么模样,她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肚子,想要告诉甄武,她帮他怀了孩子,他们有了属于他们的后代。

  “娘,我回来了。”

  甄武的声音刚刚响起,人已经三两步间风风火火的随着声音闯进了屋里。

  他整个人一顿,和张玉清二贤心不在焉的打了一声招呼后,一双眼睛立马落在朱玉英的身上,满满的再容不下其他。

  朱玉英笑着,轻轻颌首,仿佛是在告知甄武,真的怀了。

  甄武的眼光便从朱玉英的脸上转移到了腹部,他想象着有一个宝宝在那里生长着,心中激动的忍不住想要叫喊一声。

  张玉清以前哪见过甄武这般模样,在她的印象中自己的大儿子一直以来都是稳重的,遇到任何事情都是不急不缓,对于所有事情都是游刃有余。

  像今日这般风风火火,和个毛头小子一样激动,发生在老三身上才合理一些。

  不过,张玉清也理解甄武,想当初甄武的父亲知晓,她怀了甄武后也是这般。

  “快当爹了,还这般慌慌张张的,不担心吓到我这个老婆子,也不怕吓到你媳妇和孩子吗。”张玉清眼含笑意故意训斥甄武。

  甄武不舍的把眼光从朱玉英身上移开,笑着和张玉清玩笑道:“不怕,媳妇和孩子都随您,不怕吓。”

  张玉清三人一时间都笑了起来。

  “说什么胡话。”张玉清说道:“瞧你一身风尘仆仆的,还不快去洗洗去。”

  “得咧。”

  甄武应道,随后对着朱玉英道:“你先和咱娘二妹歇着,一会儿我再来与你说话。”

  朱玉英笑着点了点头,只觉得怀了孩子,夫君也回来了,便没有什么比现在更好的日子了。

  甄武退出来后,回到自己的院中,一边洗漱一边想着,以后要怎么照顾朱玉英。

  首先吃的。

  怀孕的人,也不能一直随着其他人的饮食来,回头便让人把自己院里的小厨房收拾出来,想吃些什么可以开小灶,晚上亦可以晚息灶台,也不担心晚上朱玉英会饿。

  然后,朱玉英身子骨有些弱,这样不行,没事得带着她去花园走走,不能让她总闷在屋里,还有家里的狗之类的也需要束的紧些,不能让这些东西惊了朱玉英。

  随着甄武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乱想,慢慢的也洗漱好了,甄武来到院里,瞧见在一旁忙碌的绣儿,招手道:“绣儿,你先别忙呢,我交代你些事情。”

  绣儿放下手中的活计,小步快走过来道:“郡马爷,您吩咐。”

  甄武把自己刚才想到的,说了起来。

  说着说着,瞧见绣儿憋着笑,甄武反问道:“怎么了?”

  绣儿笑道:“早前老夫人和王妃都叮嘱过呢,咱院里的小厨房已经收拾好了,只要郡主有想吃的,咱随时可以生火,老夫人和王妃还备了很多东西呢。”

  甄武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张玉清和徐妙云怎么说也都是过来人,两人能想到的肯定要比甄武想的全乎,他倒是多担心了,不过那又如何,疼媳妇嘛,不寒碜。

  “那就好,行了行了,你忙去吧。”甄武厚着脸皮打发走绣儿,然后转身去了张玉清的院子,陪媳妇去了。

  ……

  西瓜苑。

  并不是种西瓜的地方,而是小六的院子,自从朱玉英嫁过来后,甄武家一改之前的作风,迅速的进化规整出真正显赫人家的模样。

  先是强行给所有家里人安排了贴身的丫鬟,出门安排了随从小厮,然后又把家里的下人分工进行了梳理,打扫的负责打扫,做饭的负责做饭,谁院子的归谁负责,又统一把所有下人分了等级。

  什么一等大丫鬟,二等丫鬟,三等小丫鬟,或者谁院里的总管事之类的,奖惩制度也进行了精细修改,让整个甄府变得井井有条起来。

  虽说之前张玉清在冬梅两人的帮助下,也曾梳理过,但梳理归梳理,并没有像朱玉英这般细致。

  这让甄武不得不感叹,朱玉英到底是王府出来的郡主殿下,若没有朱玉英的话,他家的规矩章程,估计真的需要很长的时间去慢慢改进才能有这番样子。

  这让甄武想到后世的一个笑话,世间大部分人,哪怕突然暴富,也过不出真正豪门生活的细致和规矩。

  这和钱多钱少,饮食物品贵重与否没有关系。

  这是自小生活的方式和习惯。

  有钱有势的日子过多了,才能自然而然进化出来的模样。

  说回西瓜苑,这个名字是小六自己取的,当朱玉英让甄武给各个院子取名字时,小六刚好在甄武身边玩闹,听到后,心血来潮的非要叫这个名字,甄武也就由着小六。

  而朱玉英让甄武给各个院子取名字也是为了方便称呼。

  免了下人们常常说着‘大爷院子’‘老夫人院子’之类的话,甄武的院子取名为‘呈祥苑’,张玉清的取名‘聚福苑’至于老三的,甄武给取了‘敬勇苑’,想让老三不要总晓得逞凶斗狠,对勇力保持敬畏。

  此时西瓜苑中,十四岁的小六竖着耳朵听着外间的动静,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甄武过来哄她,生气的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不言不语。

  一旁的贴身小丫鬟红豆,弱弱的问道:“姑奶奶,大爷回来了,咱真不去瞧瞧?”

  “瞧什么瞧,上次罚我,回来了也不晓得来找我,我才不去找他呢。”小六越说越气,起身从旁边捞起一把软弓,眼神看向小红豆。

  小红豆立马识趣的把窗户全部打开,然后赶紧退到一边。

  小六愤愤的搭上一根箭羽,然后直接把软弓拉成满怀,嗖的一声射出窗外,正中窗外不远处的箭靶靶心。

  “哼,自有了嫂嫂,就对我越来越不好,现下嫂嫂怀了小侄子,他哪还记得有我这个妹妹。”

  小红豆暗叹,心想先不说大爷记不记得有这个妹子,若是让大爷晓得他妹子又在屋里射箭,姑奶奶怕是又要被揍的遍地跑了。

  正想着,小六突然说道:“小红豆,你去把小七给我叫来。”

  “啊?”

  “啊什么啊?”

  小红豆为难道:“又要拿七爷撒气呀,大爷如今在家,七爷肯定会找大爷告状的。”

  小六不听小红豆的话,只拿眼瞪小红豆。

  小红豆没办法,匆匆去小七院里请小七去了,可是没一会儿,小红豆就跑了回来,她对着小六苦着脸道:“七爷说他不在家。”

  ……

  家里总有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但是家里若没了这些事情,也就没了烟火气。

  第二日,燕王府。

  朱棣如往常一样,来到他的书房,先是处理了一下军务,等到所有事情处理完后,朱棣站起身来,看了看天色将要到中午了,想着用了饭食后,要不要去甄武家瞧瞧。

  就在他琢磨这些的时候,三保从外面匆匆闯了进来。

  三保一进书房,整个人便跪了下去,脸色苍白的说道:“殿下,大事不好了,皇上…皇上驾崩了。”

  朱棣初始还不相信,只是皱起眉头,可下一刻便慌了起来,这种事情谁敢乱说!

  三保的声音还在书房中响着:“南京城信鸽急送来信息,说是皇上五月间病急渐深,到五月初十……到五月初十……”

  说着说着,三保就再也说不出来。

  可其中意思已经完全传达出来。

  朱棣一下子瘫坐在了椅子上,整个人被这个消息砸的晕晕的不知所措。

  一天后,朱元璋的遗诏,也送到了北平城,朱棣颤抖的打开遗诏看着:朕膺天命三十有一年,忧危积心,日勤不怠,务有益与民……诸王临国中,毋至京师。诸不在令中者,推此令从事。

  不可能。

  朱棣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满脑子都在想着,父皇怎么可能会死,又怎么可能不让诸子奔丧,他狂躁的在地上走来走去,嘴里一直念念有词。

  一直到一不小心跌倒在地,朱棣再抬头时已经泪流满面,他大哭道:“父皇怎么就突然走了,他前些时还唠叨我,他前些时日还在唠叨我啊。”

  ……

  随着遗诏的传达,朱元璋驾崩的消息在北平城也传了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燕王府,就连甄武也不例外。

  所有人都知道将会有一个新的时代绽放。

  可王府一直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丝动静,朱棣也只是带着朱高炽哥三在王府进行祭拜悼念朱元璋。

  期间只有道衍出入几次,至于说了些什么无人知晓。

  就在所有人认为将会一直平静下去的时候,然而在一周后的这一天,朱棣突然召集了所有护卫军骑兵,共八千骑浩浩荡荡的杀向了应天府。

  八千骑兵轻装疾行,顺着官路,一路就近补给,毫不掩饰消息。

  如此,朱棣的行为很快就传到了南京城。

  南京城中,驸马梅殷的府邸里面,梅殷听到这个消息,愤愤的把信件搓成一团,满怀激愤道:“若听我言,何至于此,本来堂堂正正,名正言顺的事情,为什么非要搞这种手段,偏生太孙听信黄子澄的鬼话,什么对礼规颇有钻研,有钻研会让先帝只停棺七日就匆匆下葬?”

  一旁的宁国公主,脸色一变道:“慎言,如今新皇已继位,可莫要再称呼太孙。”

  梅殷冷笑:“是啊,他倒是着急,生怕晚一天继位,还说什么诏行三年丧,说的好听,连先帝的身后事都不愿意大肆操办,在皇城里装模做样行丧算哪门子丧。”

  梅殷这么生气不是没有原因,说起来,朱元璋五月初十驾崩,朱允炆与齐泰和黄子澄商议后,在五月十六日便把朱元璋匆匆下葬。【穿】 【书】 【吧】

  同日,即皇帝位,昭告天下,大赦天下,定明年为建文元年,又在黄子澄等人说着什么‘天下不可一日无主,上位不能一日疏于朝政’的劝解下,哭哭啼啼的决定在皇城坐行三年丧期。

  这般一代帝王朱元璋的丧事便匆匆了结。

  相较于当年朱元璋给朱标办理的丧事,简直是天差地别。

  仁善的朱允炆,他的真实性子初露端倪。

  可朱元璋不是只有孙子,他还有儿子,朱棣本打算听从遗诏老老实实待在封国,可这欺人太甚,朱棣不得不来讨个说法,哪怕违了朱元璋的遗诏。

  宁国公主对朱允炆给她父亲办的丧事也颇为不满,可她还是叹了口气,劝解梅殷道:“咱们又有什么办法,新皇不听你言,你生气又有什么用,再者说当初父皇临走前,特意交代你辅佐新皇,你便是有些不满,也不能枉顾父皇的命令吧。”

  说到这里,宁国公主顿了一下道:“而且一朝天子一朝臣,你是父皇留下的顾命之臣,还需多为新皇考虑,他这般着急,说到底还不是怕我那四哥来着。”

  梅殷重重的叹了口气。

  而与此同时,皇城内,奉天殿里。

  朱允炆召集来齐泰,黄子澄,一脸慌慌的询问:“如今燕王入临,将至淮安,朕该如何是好?”

  齐泰是应天府解元出身,现任兵部左侍郎,不过马上就要升任兵部尚书,在朱允炆登基后,第一时间认命齐泰和黄子澄同参国政,说起来齐泰是有些本事的,至少要比黄子澄强,有一次朱元璋询问他边境将领,齐泰能够一个不错的说出来,然后朱元璋又询问边关图形,齐泰竟然从袖子里拿出册子,总结归纳了这些图集。

  要知道这可是抽查,并不是事先准备的,所以齐泰很得朱元璋看重,临死前还被朱元璋召授顾命辅佐朱允炆,从这些上来看,齐泰至少能评一句胸中有物,至于是不是纸上谈兵再说。

  而黄子澄呢,这家伙早早被选为东宫伴读,历经的职位,都是编编写写,要么就是给朱允炆讲讲课,但他得朱允炆信重,重点是他还认为自己很厉害。

  关于他俩有一个比较出名的地方就是,当朱允炆想要削藩的时候,齐泰建言先把朱棣收拾了,而且提的建议有模有样,以防边为名,派兵将戍守开平,然后把朱棣的护卫兵全都调到塞外,等削去朱棣的羽翼,自然可以缓缓削平朱棣。

  若是朱允炆听了齐泰的话,还不晓得怎么样,但是朱允炆显然更信任伴读讲师黄子澄,黄子澄建议先易后难,挑软柿子捏,结果收拾到朱棣的时候,朱棣有了准备,起兵直接反了。

  说起来朱允炆的重要班底还有一人,方孝孺,不过他此刻还未入京,但方孝孺不用介绍,挺出名的,字周礼,号十族居士。

  此时齐泰二人听了朱允炆的问话,齐泰还未说话,黄子澄就一脸自信的跳了出来,他最近可牛大发了,仗着和朱允炆的交情,直接开口道:“陛下,可还记得曾问过臣下,关于诸王势大的事情?”

  朱允炆点了点头。

  他记得,那时候他刚刚当上皇孙不久,面对燕,晋二王,心里很没底气,所以便询问黄子澄:“诸叔藩王皆拥重兵,如有变端,怎么办?”

  当时黄子澄非常自信的回道:“诸王仅有护兵,只能自守,倘若有变,可以以六师监之,谁能抵挡?汉朝七国不可谓不强,最后还是灭亡了。大小强弱之势不同,而顺逆之理更相异啊!”

  简单的意思就是,诸王敢跳腾,一巴掌就能拍死,不用丝毫担心。

  也正是这句话,加上后来黄子澄对朱允炆的影响,让朱允炆有了自信,因此往来也称呼黄子澄为黄先生。

  而在黄子澄的心中,确实也没把朱棣当回事,只是不知道黄子澄给朱允炆讲汉朝七国历史时,是不是忘了有一个人叫做周亚夫,要不然他怎么把周亚夫的作为忘了一干二净。

  齐泰不晓得俩人打什么哑谜,默然不语。

  黄子澄大咧咧道:“可提前通知京营做好准备,另外谴一人持先帝遗诏前去阻拦,怒斥燕王何故违背先帝遗诏,自可让燕王知难而退。”

  朱允炆得到办法,大喜:“幸亏有黄先生,要不然朕还不知如何处理,那么你觉得该谴谁去?其实朕不欲与四叔此时动刀兵,要不然天下人该如何看待朕,所以最好选一良臣前去,劝燕王北归,如此才皆大欢喜。”

  黄子澄思索。

  这时齐泰站了出来道:“遗诏是微臣代发通告天下的,便由微臣前去吧。”

  朱允炆又是一喜:“如此便有劳齐侍郎了,此番若功成而返,朕升任你为兵部尚书之事,对其他朝臣亦有话说。”

  “微臣定当不负厚望,功成而返。”

  朱允炆点了点头,随后又说了些事情,便让他们各自办差去了,齐泰持着朱元璋的遗诏,带着些许兵士,没有过多耽搁,直接向着淮安而去。

  他心中其实有些担心,担心朱棣征战沙场惯了,不听劝阻,然后一言不合下砍了他。

  不过在他摸了摸怀中的遗诏后,这丝担心便消散不见。

  仿佛是朱元璋给予了他力量,让他觉得他现在很勇。Μ.chuanyue1.℃ōM

  齐泰又摸了摸遗诏,眼神锐利的望向前方,他不相信朱棣敢不听朱元璋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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