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长乐宫，两人都是默不作声。
明鹤天因为先前无端被呛了一句，觉得旁人都摸不透这位郡主的秉性，干脆守瓶缄口、明哲保身。
同时，他心下也仍在继续寻思曹太后刚才之举动，以及她所说的种种利害关系——太后的一番高谈阔论看似义正言辞，其实都是云雾朦朦，所以尚不清楚她到底意欲何为。
更何况，太后也并不是真的要佑灵郡主为明鹤天送行，不过是想逼得让他直接出宫，再不能去赶赴皇后娘娘之约罢了。
此中缘由，他又焉能不懂？
“所以，这次不走了吗？”佑灵郡主却突然开口了。
“不——不知道！”明鹤天愣了一下，随即郁郁寡欢地说道。
“见到三公主了吗？
“还没有，”明鹤天再次一愣，也不明白她的用意，“这不是——刚刚才见完陛下，这就被你们……”
“哦！太后和你聊了什么？”佑灵郡主又继续追问道，还用手指了指身后的长乐宫方向。
明鹤天淡然一笑，似乎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回答道：“不过是坐而论道，佛法禅心。”
佑灵郡主显然并不相信明鹤天的话，她好似也干笑了一下，随后便双手合十，顶礼说道：“太后的确是一心向佛，不过她更像是一位放不下自己的儿孙后代的平凡老奶奶。”【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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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太后懿旨，不可不听！但是这京城之中，各种利害关系盘根错节，各方隐藏的势力也都是寸利必得。所以，你以后对谁都不能盲从——凡事应当做到自己心中有数，才能确保万无一失。”佑灵郡主说话的声音很轻很慢，就像在和一个老朋友低声谈心一般。
明鹤天在闻听佑灵郡主的话语之后，对她突然说出的这些话顿感惊讶，他一下站在原地，口中急切地问道，“我能一睹芳容，看看你是谁吗？”
“不必了，他日有机会自会相见……”她又继续娓娓说道：“也难怪太后和你说了这许久的话，只因为她整日都是忧心忡忡的——眼看着陛下的病情反复恶化，而京城之中却不乏那心怀叵测之人——其实啊，太后所希望的，无非就是要大家都和和睦睦的！但是，这和睦二字，又何尝不是最难的呢？”
“是，”明鹤天轻声说道，也未再说更多言语。
佑灵郡主看出他依旧心不在焉，不由得嫣然一笑，表情略微有点古怪地说道：“时隔多年，你到底是回来了！其实啊，关于是否在此时召你回京……近些时日，陛下和几个内臣们可是经过不少的议论。”
“我知道——有人不愿意看到我来这常安城！”
“不愿意看到你回来的人，未必不是为了你好；而希望你留下来的人，未必是想帮助你！这一点，你也要做到心中有数，”佑灵郡主挑了挑眉，语气也变得郑重其事起来。
“那你呢？”
佑灵郡主目光闪了一下，似乎又大大咧咧地笑了一下，“我……我没考虑那么多，每天光是看着他们在这宫墙之中尔虞我诈的生活，我都觉得累——对了，这次陛下生命垂危之际，相关人等的各种表现，都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而这一切云里雾里的，可能等到冬至日就水落石出了。”m.chuanyue1.com
“冬至？”
“是的。每年冬至日，大周皇帝都要在常安南郊的圜丘祭天。今年由于陛下龙体欠安，坊间传言陛下已经与冢宰大人秘密商议，届时将另选一个人代替天子祭天。”
“那理应是太子殿下……”
佑灵郡主摆了一下手，口中轻声说道：“未必如此！再说，其他的人也未必会让他得偿所愿。这代替天子祭天之人，进出之间可享天子之礼，祭天之时又同率着三公六卿和宗室王公，那是何等的殊荣——其中的内涵，也是不言而喻。”
“你的意思是——有人想效仿泰山封禅——趁着替陛下祭天，把自己的身份坐实？”明鹤天不由得心头一惊。
佑灵郡主又赶紧摆摆手，紧接着说出一段极其饶舌的话语：“所以陛下才紧急召你回京——有人幻想着打破平衡，陛下索性就打乱他们谋划打破平衡的节奏。”
“拿我当枪使？”明鹤天似乎如梦初醒一般，也显得忧心忡忡。
佑灵郡主再次摆摆手，依旧很小声地说道：“不——你是陛下不得不亮出的一柄利剑。他希望你起到尚方斩马剑的功效……这大周王朝，上至皇亲、下至谗臣，可能都早已麻木不仁，迫切需要被敲打敲打了！”
说完之后，她就匆匆转身离去。随后，在不远处又传来她的话音，“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若是留下来就留下来呗！要记住我说的话，记得跟随你自己的本心！记得无愧于心、行不苟合。”
明鹤天怔怔看着她飘然远去的背影逐渐在雪夜里模糊，觉得陌生又熟悉。
也有那么一瞬间，他隐约觉得他们两人在雪地并肩漫步的情形如同梦境再次重现了一般，感觉这下雪的夜多么的熟悉；或者又觉得，那面纱下面的人，纵然是朦朦胧胧，但又似曾相识，她的一笑一颦是那么清晰可见，似乎早已经留存在他的某段记忆深处，等待在某个时刻被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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