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好好的一场庆功宴,却在一开始就变成了百家争鸣一般的辩论赛。
其实,各位大臣更为关切的,乃是周帝对于王朝今后的发展战略,以及这朝堂即将出现的新机遇。
也因此,他们对于小吴道长所宣扬的道家思想也没有再作过多的纠缠。
但是,小吴道长的脸上却始终阴云密布。
刚从皇宫出来之后,他的口中便嚷嚷着自己要一路上山去了。
“我真的要回去了,说到做到!”
“那你总得先随我回府吧?”
“我不!我即刻就回终南山道观!开国府也不用再去了,我又何必再绕这一趟呢?”
毫无疑问,大家都过来劝他再待一些时日。且不论姑父宇文良和段中洲等人,甚至连二叔明得桎都一度围过来以好言相劝。
但是,牛鼻子道士的犟脾气,那真是油盐不进——“宁可下车步行、也要坚决回山!”
明鹤天也知道自己是劝不动他了,于是便叫了轻山,一路驾着马车,便直接向着西安门而去。
他当然也一路跟在车上,执意要亲自相送小吴道长一程——也算是弥补当日迎他入京之时的过失。
“你却又怎么了?”马车不紧不慢地走着,率先打破沉默的反而是小吴道长。
他虽然自己本来已经是郁闷之极,但也看出明鹤天此刻的情绪非常低落,于是开口询问道,“你看你这副表情!莫非是舍不得我走了?”
“难怪……如今细细回想起来,难怪自我回京以后,先后有几个不同的人都问过我关于鸿雁的事、问我是否见过鸿雁,估计他们早就知晓陛下即将下旨为公主招亲了,”明鹤天并不理会小吴道长的戏言,只是瓮声瓮气地念叨着。
“哦!原来你还在为此事烦忧?”小吴道长忍不住撇撇嘴便把头转了过去。
他一向就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加上自己又是出家之人,更是不懂得风花雪月,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应对,于是也不再说话。
直到轻山已经把马车停在常安城的南大门之外,小吴道长才接着不耐烦地说道,“行了,行了!我说你,一个大男人,成天的忧心什么呢?你没听说过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道理吗?”
“我知道啊,只是——我只感觉自己的心里怪怪的。”
“这有什么好心烦意乱的?这件事很简单——要不,你把她娶了;要不,你叫你大哥把她娶了!”
“你这吴老道,瞎说什么呢?”明鹤天被他的话气得直瞪眼,“你没听说过‘出家人不打诳语’的道理吗?我看你,说话从来都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
“得嘞——”小吴道长却笑嘻嘻地说,“你成天就知道研究我出家人的讲究,但你没听说过吗?当你的悲伤怎么也停不下来的时候,就试着用一个全新的愤怒去压制它……”
“行了,什么悲伤啊?什么愤怒啊?我其实并不是感到悲伤来袭……”
“贫道此乃好意,这是为了开解你的心结!你自己感觉一下,现在心里是不是已经变得舒坦了许多了呢?”m.chuanyue1.com
“去你的吧,吴老道!什么舒坦不舒坦的?我所感触的,乃是她作为皇室的三公主,平日里看似高高在上、无比尊贵,现在却不得不面临着对外招亲的结果!”
“这有什么呢?你那皇帝陛下都说了——大周王朝如此强盛,也不会让她远嫁西蜀或者什么穷乡僻壤之地,更不会委曲求全去搞什么和亲之类!”穿书吧
明鹤天又解释道,“不管她嫁到哪儿去——我所思虑的,是她现在根本不清楚自己以后会遇到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自己将会面临怎样的一个家族……”
其实,他所感叹的又何止是三公主的婚姻。寻常人家也都是如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能决定两个家族之间的结合。
小吴道长对于这些也没有任何的感悟,只听明鹤天又继续说道,“你看她的性格又是那么的倔强。其实,若论她的为人,她对人分明是一片赤诚之心,却经常都是因为自己口不择言的乱发脾气,让别人根本不敢靠近。”
“的确!脾气是有点怪……”小吴道长也悻悻地说。
“之前那天的事,还不是怪你自己,你也是一个口不择言之主!”明鹤天白了一眼小吴道长。
“是!是,贫道只会自讨无趣!以后啊,我再不来招惹你们这些凡尘俗事也罢……”
明鹤天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自己口中却又感叹起来,“之前就有坊间传闻,说大皇子凌宏辰在回到京城之后,每次过去公主府看望鸿雁之时,就总会带着一些贵族子弟——他口中说是害怕妹妹平日里一个人呆着太过寂寥,实则就是希望公主恰好能与某一位公子看对眼。”
“你说得也太复杂了……大皇子乃是公主的大哥,为之操心婚事,不也是天经地义吗?”
“可他却使原本好好的公主招亲,变成了朝中权力阶层之间的一次洗牌——他就能够借助招亲一事,来为自己培养新的一股朝中势力。如此一来,他们就可以相互依靠和利用……”
“唉,这天下之人,的确是相互利用!你可根本说不准到底是谁在利用谁呢?”小吴道长流露出一丝放荡不羁的神情,“真不知是蝴蝶予周之梦,还是蝴蝶之梦为周予?罢了!却都不如我们出家之人,才活得逍遥自在啊!
明鹤天冷哼道,“依我看呀,所谓的出家之人,也不见得四大皆空……”
“明大善人所言甚是!所以啊,贫道还是回我终南山,继续修行去吧!”
说话之间,小吴道长就缓缓站起身来,想要走出马车,但他却又忽地坐了回去——只见他又拿了笔墨,一边口中低声沉吟着,一边迅速写了一副药方,伸手交给明鹤天。
“这方子,你拿去交给太医府吧!记得告诉他们,只需让陛下持续服用三个月后,身体自可全部复原。”
“你真的就此离开了?”
“不是玩笑话,祖父早就告诫于我,要我加强修为。此番回去,估计得闭关个三两年吧!下次再有什么难题,恐怕我也不会下山了。如果真有需要,希望祖父会另外派人下来相助于你吧。”
“此事你也再不过问了?”
“用不着贫道再去过问什么了!”只见小吴道长又摇头晃脑地说道,“什么病患之痛苦,不过都是邪气入身罢了。而凡人之所以有大患,都是因为他那肉体……及吾无身,吾有何患!”
“你这老道,不好好救死扶伤,瞎吹嘘什么凡人修仙之术呢?”
小吴道长却再也不和他争论,兀自跳下了马车。
然后,他又翻身骑了自己那赤身黑鬣的高头骏马,慢悠悠地向南翩然而去。
随后便隐约听到他的嘌唱的歌声从远方传来——那是由庄子的文章改编而成。
那歌词全在感叹世人虽不可抗拒生与死的力量,却又执着于自己的肉体凡胎。
那歌声随风而至,显得无比的曲折柔曼、逍遥自得——
“呜呼,悲夫!”
“怜我世人乎,以叹其生之无奈何;其来不能却兮,其去不能止也。”
“怜我世人乎,养形存生之无奈何;养形不存生兮,其生何所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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