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比透亮的天光闪过。

  所有人心口一悸,又要惊雷了。

  果不其然,一声比先前更震耳欲聋的惊雷响彻了整座金銮殿,连窗棂子都被震得簌簌作响。

  文武百官们心口发麻,不知是被惊雷震的,还是被那句“弟弟,我的王位你可还喜欢”给震的。

  能当官的是谁是傻子?

  这人分明是在说,他是当今陛下的哥哥,而当今陛下夺了他的王位。

  但这很奇怪不是吗?

  陛下一共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一个病故了,一个去封地当了闲散王爷。

  并且当年陛下是被立为了太子,是顺理成章继位的,何来夺走王位一说呢?

  可要说此人与陛下没关系,又为何长得那么像?

  简直比那两位同父异母的哥哥更像?

  仿佛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南疆王的双手紧拽成拳,压下心底的情绪,无比威严地说道:“圣女,你失踪数日,朕一直担忧你的安危,原来你竟是暗中谋反去了,但别以为你随便找个与朕有几分相像的人,就能在金銮殿上满口胡言!”

  圣女没有说话。

  宗政徽不疾不徐地开了口:“宗政铭,你我当真只是有几分相像吗?三十多年的巍山狩猎,你是是怎么李代桃僵,难道忘了?”

  宗政铭?

  陛下的名讳不是宗政徽吗?

  皇族里没有宗政铭这个人啊。

  文武百官又一次在心里泛起了嘀咕。

  但要说巍山狩猎,一些老大臣是有印象的。

  陛下带着一个内侍误入了丛林深处,遭遇猛兽突袭,等他们发现陛下时,陛下已重伤昏迷,而那名内侍不知所踪,他们揣测是葬身兽腹了。

  宗政徽接着道:“父王当年要杀了你,母后舍不得,让人偷偷带你出宫。等你再回王都时,我怜惜你在民间吃了苦,赐你府邸,让你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还允许你打扮成内侍入宫与我和母后团聚。却不知你狼子野心,竟暗中存了要替代我的心思。”

  内侍?

  大臣们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

  难不成当年与陛下一同去狩猎的内侍就是那个弟弟?

  等等,这些只是此人的一面之词,没有证据。

  编故事谁不会?

  南疆王的眼底闪过一抹凶狠:“信口雌黄!一派胡言!御林军,将他们拿下!”

  “陛下!”

  工部尚书捧着笏板站了出来,“此事事关重大,还是请陛下当堂审问清楚得好,以免不实的消息传入民间,引来百姓的猜忌与众怒。”

  礼部侍郎也捧着笏板出列:“是啊,陛下,他口口声声说您是假的,他是真的,那不如让他拿出证据,拿不出来再治他的罪也不迟。”穿书吧

  紧接着,又有多位朝中大臣附议,恳请让此人交出证据。

  这些大臣里,一部分是尹家阵营的,一部分是中立的,还有一部分是当真替南疆王考虑的。

  他们对南疆王深信不疑,希望能当众拆穿圣女与这个人的阴谋。

  宗政徽趁热打铁,对南疆王来了一招激将法:“宗政铭,你怕了吗?怕我拿出证据拆穿你。”

  南疆王冷哼道:“朕是真龙天子,何须在大殿上与你对质?今日若是开了这先河,日后谁来质疑朕,朕是不是都得听完他胡搅蛮缠?朕日理万机,没这个功夫!拿下!”

  就算满朝文武都反对又如何?

  坐在龙椅上的是他,他的话就是圣旨!

  这些人岂敢违抗?!

  侍卫们一拥而上。

  圣女猛地挥出手中的鞭子。

  来一个,抽飞一个。

  来两个,抽飞一双。

  越来越多的御林军从殿外涌了进来。

  南疆王坐回了龙椅上,不屑地看着圣女。

  武艺高强又如何?她一人难不成能抵千军万马?

  就在此时,殿外忽然传来了内侍的通传声:“太后驾到——”

  南疆王脸色一变。

  母后怎么来了?

  “徽儿!”

  年事已高的太后神色匆忙地跨进了金銮殿。

  她见着大殿内到刀光剑影的,赶忙呵斥道:“你们在做什么,都给哀家住手!”

  御林军住了手。

  宗政徽也让圣女收了招。

  太后望着龙椅上好端端的儿子,快步走过去:“听说金銮殿来了刺客,你受伤了!快让母后瞧瞧!”

  尹崇山垂下眸子。

  太后是被自己的妹妹尹妃引过来的。

  仅凭文武百官当然压不住龙椅上的那一位,适才所做的一切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

  他们真正要请的大佛是太后。

  “母后。”

  宗政徽望着已经白发苍苍的太后,艰涩地开了口。

  太后一门心思扑在自己儿子身上,没留意殿内的其他人。

  甫一听到有人在身后唤她母后,她下意识地回过头。

  宗政徽的眼眶开始泛红。

  太后身子一下子定住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时隔多年,他早已不是当初的少年模样,但这张被岁月侵蚀的脸,分明又能与记忆中的重合上。

  太后的身子轻轻颤抖了起来,眼底涌上湿意:“你……你是……”

  宗政徽来到太后面前,扑通跪下,抓住了太后的衣摆:“母后……我是徽儿……我是您的徽儿……”

  太后再也抑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你不是……你不是……”

  母子连心,宗政徽明白母后在问什么。

  他哽咽道:“我没死……没有葬身兽腹……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办法回到母后身边……”

  太后也跪了下来。

  面对失去三十余年的儿子,她做不到那么冷静。

  她双手捧着他的脸,正要开口问他这些年上哪儿去了,南疆王突然起身:“母后!”

  太后神色一怔。

  南疆王冷冷地看向圣女:“你给我母后下了什么蛊?为何我母后连自己亲儿子也认不出了?”

  圣女擅长蛊术,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她若想去控制一个人,也并非不可能。

  “圣女没有下蛊。”宗政徽望向南疆王怒声道。

  圣女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没有下蛊。”

  尹家主望向太后,开口道:“太后,请问您当年是否诞下了双胎?”

  太后张了张嘴:“哀家……”

  南疆王阻止道:“母后!”

  太后看看宗政徽,又看看龙椅之上的南疆王。

  宗政徽心痛地说道:“母后,你可知我这些年都去了哪里?我一直被他关着,在暗无天日的废矿井下受尽折磨,我几次想要了结了自己,可我一想到母后,我又咬牙挺了过来。三十年了,我终于见到母后了……”

  南疆王一巴掌拍上龙椅的扶手:“一派胡言!”

  宗政徽不与他对质,只一瞬不瞬地看着太后:“母后,我有证据!”

  南疆王厉声道:“来人,母后中蛊了,把他二人拖下去!”

  “哀家没有中蛊!”

  太后腾的站起身来,抹去脸颊的眼泪,恢复了高高在上的太后气场,“哀家当年,的确诞下了双胎,长子是宗政徽,当今陛下,次子宗政铭,流落民间。”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瞬间沸腾了。

  还真被尹大人猜对了,太后当年诞下了双胎!

  一为阳,二为阴,在皇室,双胎即为不祥,必须舍去一子。

  可陛下为何否认?

  他是不知情吗?

  还是说他在瞒着什么?

  文武百官看向南疆王的眼神变了。

  南疆王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太后望向南疆王:“你当年和哀家说,你的兄弟死了,为何他还活着?”

  南疆王站起身,一脸情真意切地说道:“母后,弟弟当年的确死了,是儿子保护不力,儿子这些年也一直心怀愧疚,宁可当初被猛兽叼走的人是自己。但逝者已矣,朕就算把这条命赔给弟弟,也不可能让弟弟活过来了。您看清楚,这个人不是弟弟,只是圣女从外面找来谋反的人质而已,母后您千万别上当!”

  话音刚落,一名侍卫匆忙入殿,一脸为难地禀报道:“启禀陛下,程家少主求见,说是……手里有……陛下被人陷害的证据。”

  “不见!”

  “让她进来!”

  南疆王与太后同时开口。

  南疆王蹙眉看向太后:“母后,您累了,该回寝殿安置了,朝堂的事朕自有决断。”

  太后气场全开:“你是想软禁哀家吗?”

  南疆王敷衍地说道:“儿子不敢。”

  太后冷声道:“那就让程家少主进来!哀家倒是想听听,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个人究竟是不是在冒充你兄弟。”

  南疆王握紧了拳头。

  谢瑾年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大殿上的男子与圣女,目光在圣女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很快,苏小小被侍卫带了过来。

  太后严厉地问道:“你就是程家少主?那个刚回程家认亲的小丫头?”

  苏小小不卑不亢地答道:“是。”

  太后问道:“你说你有证据,是什么证据?”

  苏小小看了眼宗政徽,又望向南疆王道:“是陛下被龙椅上的那一位囚禁多年的证据。”

  谢瑾年淡淡说道:“程苏,你可知污蔑一国之君的下场?”

  苏小小道:“我知道,所以我不会污蔑任何一个人的!你们三个,进来吧!”

  众人纷纷朝殿外望去。

  只见薛大主事、风老爷子与沐潭,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

  苏小小指了指宗政徽:“你们可认识这个人?”

  三人缓缓点头。

  苏小小又道:“他是谁?”

  三人不说话。

  苏小小倒也不着急:“那好,我换个问题,你们是怎么认识他的?”

  沐潭见二老不吭声,只得自己硬着头皮道:“他……被关在程家的废矿井下,这些年一直是我们在看守他。”

  “何人指使你们这么干的?”

  沐潭也不敢往下说了。

  太后怒道:“说!”

  三人心里咯噔一下。

  沐潭更是身子一抖,颤颤巍巍地小声道:“是……陛下,龙椅上的……陛下。”

  南疆王恼羞成怒:“信口雌黄!全都是信口雌黄!矿山是你们程家的!依朕看,分明是你们关押了此人!当年的狩猎事故是不是也是你们干的?”

  苏小小从包袱里掏出厚厚一沓账册:“龙椅上的这位陛下,矿山早在多年前就已经不是程家的了,老太爷用矿山换了我外祖母一命,白纸黑字写着呢,这些年矿山陆陆续续为朝廷无偿输送了多少铁矿,又为你送了多少银子,每一笔都在这上头记着!反倒是我程家进账的,连你的一成都没有,你还好意思说矿山是程家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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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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