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从大漠千机殿传回的密函摆在了凤珺面前。
“无解……”凤珺沉默片刻将密函烧毁，召东方炽入宫。
多年君臣，二十年朋友之交，凤珺做不到对东方炽置之不理，却也舍不得唐归受伤。
东方炽中的蛊连顾瑭都解不了，那么巫族人也解不了。
如今唯有一个方法可以解蛊，那就是取唐归的心头血。
而这，只要凤珺活着一日，就不会让任何人动唐归。
与东方炽自小相伴，东方炽性情如何，凤珺清楚不过。
蛊是解不了，记忆恢不恢复其实并不重要，如今东方炽执着的，只是想弄清所有事。
她执拗的，是云霄。
东方炽进宫时脸色苍白，她在凤鸣宫待了半个时辰才离开，走时脚步极大双眼晶亮。
凤鸾殿里，一身黑衣的唐影站在唐归身后说道:“东方炽突然重整精神，着实令人惊讶，不知殿里发生了何事。”
“罢了，我亲自问她。”
“……殿下，回大璟一事，你打算何时与女帝说。”
“此事我自有打算，把影卫撤回来。”唐归转身看向唐影身后，那里站着个蒙面人。
蒙面人走上前，将手中捧着的箱子打开呈到唐归面前，“殿下请看，幸不辱命。”
唐归只看了一眼，就抬手掩鼻撇过头去，“都臭了，快合上，拿去喂城外的野狼。”
箱子里是颗女人的人头，是南疆王女，南疆已经乱了。
当初去千机殿，南疆王女中毒，想抓唐归解毒，一路上数次截杀，唐归心量不大，有仇必报，这账自然是要讨的。
“是。”蒙面女子将箱子关好，沉声道:“殿下，臣还有一事要禀，国师大人出关了。”
唐归和唐影同时一怔。
大璟国师，年岁不知几何神秘莫测，国师虽然是唐归外祖母，但唐归只见过她一次。
国师童颜鹤发不苟言笑，无欲无求，与族人感情淡薄。
唐归幼时，年年都会收到她送来的生辰礼，但自从父亲死后，唐归再未收到她的礼。
唐归很早就明白，国师虽然性子冷，但她很疼爱父亲。
对唐归这个外孙，国师只是爱屋及乌，她不喜欢唐归。
只因为，唐归身上带着大璟皇族的血，带着祁王的血。m.chuanyue1.com
她虽是大璟国师，心里却只有一个国主，就是先帝，如今的大璟女帝，她可看不上。
巫族人慕强。
回想起唯一一次见面，唐归紧了紧手指，尽量地冷静。
“国师何时出关的？”
蒙面人道:“半月前。”ωＷＷ.chuanyue1.coΜ
唐影一惊，转头去看唐归的脸，只见他脸色变了又变。
蒙面人低着头不曾注意，只不疾不徐的禀道:“国师一出关就去见了陛下，得知殿下被逼和亲，她当庭脱了神袍，天还未黑就带人离开了皇都。”
“……”
唐归听得睁大了眼睛。
国师何时这么维护他了？
唐影听完，脸色未变但还是上前一步，逼近蒙面人问:
“我且问你，殿下帮士族买官卖官一事，国师可知？”
“不知，臣等知道轻重，不敢透露一分。”蒙面人答。
“那就好。”国师虽然不喜当今女帝，可依她的性子，绝不会容忍唐归操纵大璟朝堂。
国师与先帝是总角之交，先帝又是将生辰换给唐归，于唐归有大恩，于公于私，国师都不会让旁人毁去大璟江山。
恩是恩，仇是仇。
唐归心里装着滔天仇怨，纵容士族买官卖官，将手伸进户部兵部，收纳寒门学子，桩桩件件，都是他背负的罪孽。
想将女帝拖下皇位，他必然要做些卑鄙之事，待他报得大仇，他定还大璟一个仁君。
蒙面人退下后，唐影看了看唐归攥紧的拳头，劝解道:
“殿下，国师既然来了居庸关，那她很快就会知道你被剜心一事，她不会怪罪你。”
“……”
唐归沉默了一会才道:
“小影，传令赤月，尽快从皇室宗亲里选出我要的孩子，年底我要她登上皇位！”
琉璃窗半开着，唐归迎着一点风，一改方才的沉重，声音掷地有声，脸上势在必得。
唐影一震，忙应:“是！”
“下去吧，凤帝该来了。”
“遵殿下令。”
唐影行礼退下，空荡的大殿里又只剩下一个身影，魏暖开门进来，默默的望着唐归。
殿下是想动手了吧。
时至今日，唯有一件事魏暖还不明白，现在是个机会。
“殿下。”
魏暖走到唐归身后，拍了拍手单膝跪下，双手夹叉做了一个巫族族人跪拜族长的礼。
他问:“魏暖敢问族长，老统领是失踪了，还是死了？”
当年唐归受伤还未愈，赤月军上一任统领就突然失踪。
实在是蹊跷怪异。
“你想说什么？”唐归回身低头看他，一双眼暗沉如水。
魏暖心脏猛地一紧，一种骇人惊恐的直觉涌上他心头。
春季常有春雷，雨来得毫无预兆，忽地一道惊雷炸响。
轰隆隆——
天色骤然黑暗，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照进大殿的窗上。
唐归背对着白光，缓缓弯腰凑近，一缕头发从他的肩头落下，发尾从魏暖眼前扫过。
“她啊，死了。”
“阿暖，你可知，她要我亲手杀死她，只有我手上沾了她的血，她才会奉我为主。”
魏暖陡然变脸，“什么？”
“因为我不够狠，”唐归凑得近，与魏暖四目相对，“我是男子，男子最是容易为情所困，她不放心，她要的是，我今日能杀她这个师父，日后也能杀死我最爱的那个女人。”
“巫族隐姓埋名几百年，我要统领巫族，掌控赤月军，就得无心无情，就得杀人。”
“我一直做得很好……”
注视着魏暖凝滞的双目，唐归起身走到窗边，冷淡道:
“只可惜，谁让我突然失忆了，突然就遇上那个人。”
“……”那个人是指凰国女帝？魏暖抬首望着他的背影。
脱口就问:“那现在呢？若是凰国女帝要一统天下，要屠大璟杀赤月，族长杀她吗？”
“哼……”唐归冷笑一声，清冷的嗓音伴随着一道雷鸣响起，“她若敢，我必取她命！”
他先是一族之长，才是凤帝的贵君，真有那一日，拼尽全力，他都会拖凤帝下地狱。
电闪雷鸣间，漂泊大雨也到来了，唐归说的那八个字，清清楚楚的传到了凤珺耳中。
隔着一道殿门，凤珺抬手示意德阳等人退下，在门口站了许久，凤珺才重声拍响门。
罢了。
不统就不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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