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观察日记已经写了一周,这次的绘图日记没有只写三天就放弃。「哥哥——我们走吧。」只要听到妹妹这么说,我就无法开口拒绝。身为哥哥,就是这个样子吗?开学后去问问家里有弟弟妹妹的同学好了。

  话说回来,我觉得每天画的向日葵全都长得一样,是因为我太理性而缺乏感性的缘故吗?

  「哥哥——你会怕蜜蜂吗?」

  妹妹以纯真的眼神问出让我觉得刺耳的问题。被她看到我没用的那一面了。

  「不是会怕,只是不喜欢。你呢?你不怕昆虫吗?」

  妹妹的视线飘向右方,停顿了一下后摇摇头。

  「我讨厌蟑螂。」

  「啊这,我也不喜欢蟑螂呢。」

  在学校班级值日的时候,有时会看到墩布或者簸箕里有蟑螂出没。女孩子们见了就会哇哇乱叫地作鸟兽散,个别胆子大的可能还会向着蟑螂的地方踩几脚再逃走;www.chuanyue1.com

  男生们则会一拥而上,像猫咪玩弄猎物似地,把蟑螂踢来踢去的,你踩一脚我踩一脚的弄死它。蟑螂的生命力虽然顽强,但是经过我们一堆人的围攻也会败下阵来。我从没看过被踢到不会动之后,和其他垃圾一起被丢进垃圾桶里的蟑螂复活过。

  我一面警戒着蜜蜂的接近,一面因为实在闲的无聊而旋转起遮阳伞。配合着伞的形状,影子在地面跃动了起来。我注视着影子的变化,鼻尖感受到些微微的凉风,累积在体内的暑气似乎也因此被吹跑了。是炎热太阳下短暂的舒适时光,但是转伞转过头的话会让人分心。妹妹对此就不甚满意。所以不能一直转个不停。

  「唷喂——!你在干嘛?!」

  冷不丁的,有人叫着我名字。我回过头,看到朋友骑在小自行车上,隔着校园漆黑的铁栅栏网朝我这边看来。还不到八月,我这名加入少年足球队的朋友已经黑得像焦炭了。

  被朋友看见我与妹妹在一起的场面。我莫名地萌生一股焦躁之情。觉得尴尬又羞耻。尽管那个朋友不是我平时会特别在乎他想法的人。

  「呃……有点事……」

  我含含糊糊地说着,无法流畅地辩解。因为对方离这边有段距离,所以没办法好好地说明吧。稍微停顿了一下后,朋友一面抹去脖子上的汗水,一面问道:

  「我现在要去阿乔家玩游戏,你要来吗?」

  被朋友如此邀约,使我心生动摇。有种伞杆融化变形的错觉。另一方面,类似焦躁的感情也更强烈了。之所以会觉得不自在,八成是因为被朋友看到了自己平常没让他们看到的一面,才会变得坐立难安吧。

  不是平常身为同学或朋友的我,而是身为「哥哥」的我。是因为我不是那种充满自信的人,所以在被其他人看到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时才会感到如此羞耻吧。

  由于也有这样的感情在内,要说我没有扔下遮阳伞和朋友一起去玩的冲动,那就是在说谎。

  「啊…呃……可是我现在有点事。」

  我指着妹妹,含糊地说道。也许是因为一直待在大太阳下很难受吧,「哦,是这样啊。」朋友也随口应了一声,便很快地就骑车走了。车轮转动的声音渐行渐远。

  这么说来,今年暑假到现在,我都还没和朋友出去玩过。害我无法和朋友出去玩的元凶早已停下手,抬头仰望着我。刚才之所以会觉得尴尬,一部分原因也是那视线的缘故。那视线犹如丝线,钻入我的肌肤里,拉扯着我,让我没有办法顺心行动。

  「那是哥哥…的朋友吗?」

  「是啊。」

  我点头答道,之后便又开始旋转遮阳伞。站太久,我的脚掌和膝窝都开始发热。

  「你啊,就没有朋友吗?」

  我觉得去年好像也问过一样的问题。今年又重新问了一次。

  影子渐渐扩大,脱离遮阳伞正下方的部分延伸到花圃另一端的操场上。我仰望上空云朵如天然遮阳伞般的遮挡了阳光。太阳隐身到层层堆叠的白云后方去了。

  我处在覆盖地表的大片阴影下,妹妹的声音似乎从影子中的某处传来。至少,今年不是快哭出来的声调了。

  「我有哥哥…呀。」

  妹妹的回答,等于故作积极地承认了她没有朋友的这个事实。

  「虽然我没有朋友,但是我有哥哥—」完整的句子应该是这样吧。

  朋友和哥哥应该要分开看吧?我心想道。可是,这些话卡在齿缝间,说不出来。所谓的兄妹关系,是足以取代朋友关系的存在吗?

  话又说回来,人际关系是可以这样自由置换的东西吗?我站在重新露脸的烈日光辉下,思考起这种和自己年龄并不相称的问题。

  ………………

  …………

  ……

  向日葵观察日记只能在晴天的时候写。因为雨水会淋湿日记本。

  基于这样的理由,雨天的时候就不需要出门了。晴天时撑着伞出门,雨天时待在家里,这不是挺奇怪的情况吗?

  每当植物观察因下雨而中断的日子,我都会陪妹妹一起玩。因为得制造写日记用的题材才行。但是这样一来,不就变成是为了写日记特地找活动来做了吗?我对这种本末倒置的行为感到有点疑惑。

  连下雨天都要陪着妹妹,说不定我其实是个很了不起的好哥哥?我老王卖瓜地想着。

  「换哥哥…了。」

  妹妹用她那小小的手指戳着我的腿说道。「哦哦。」我抬头仰望电脑屏幕,不先确认球台就就随意推杆,小白球因而差点掉进洞里。好险啊—我瞪大眼睛心想。以雨声为背景,我的心跳暗自加快了。

  我们今天玩的是台球游戏。之所以挑这游戏玩,是因为对妹妹而言,台球的比赛规则很简单,比较容易理解玩法的缘故。

  基本上,只要把球打进球洞里就可以了,比其他乱七八糟的游戏要好懂的多,而且也能陪她产出一项可以写的日记材料。

  要是赢太多,因此弄哭妹妹就伤脑筋了。得像陪客户应酬那样放水才行。我原本还如此托大地盘算着,没想到妹妹出乎意料地强,让我没余力放水。

  应该说,我甚至为了维护身为兄长的尊严,为了不输给妹妹而认真起来。但就算认真起来,小白球击球点也不会因此变准确就是了。

  台球游戏是以出球点和,击球力度与方向来决定输赢的,而妹妹很会抓那种时机。与其说很会抓时机,还不如说她把球碰哪里会往哪个方向偏都记得清清楚楚。该等多少秒再按下按钮,妹妹似乎把这些秒数记得很清楚,而且还能相当程度的重现时机。每当妹妹推杆时,「好球!」电脑就会传来热闹的欢呼声。打空杆的次数相当少,我有一种和超级厉害的人打球的感觉。尽管如此,我还是和妹妹玩得旗鼓相当因为妹妹还小,并不会怎么玩电脑,她很是不习惯面对着电脑屏幕,要是她像我一样大的话说不定我就输定了。【穿】 【书】 【吧】

  呵呵呵,连我都觉得因此暗爽窃笑的自己有够难看的。不过,要是让妹妹也熟悉上电脑那我就连比都不用比了。假如反过来被妹妹放水,我应该会大受打击,三天之内无法振作吧。世界上没有比哥哥优秀的妹妹。

  虽然我不会说那种话,只不过是身为一个平时都在照顾妹妹的兄长,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使点狡猾的小手段也是无可厚非的。

  但是,那只是我期望成为的「兄长」姿态,至于妹妹,她对我的期望又是什么呢?我呆呆地瞥了一眼正在点击鼠标的妹妹的柔嫩脸颊。总之,目前的她应该对于我愿意陪她玩的事感到很满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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