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办公室，方蕊把书本和教案往桌上一搁，坐在了椅子上，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如果不是对面有自己的学生，她都想直接瘫在椅子里，然后把鞋子脱下来揉揉脚。
“那边有凳子，搬过来坐吧。”
阳城中学的办公室是那种大开间，按照年级和科目划分，一个办公室十几号人。而因为班主任要经常跟同学谈话，所以在里面隔出来了一些小房间，两人一间。
她的位置在南边靠窗，窗台上摆了一盆绿萝，阳光透过叶缝，落在她桌面，形成斑驳的影子。
她拿起一个本子，翻开，拿出一支中性笔，在指尖转着。
白小姜本来还指望同办公室的老师在场，能够给自己分担一下压力，可是看来她去上下一节课了。对了，她叫邓佳音，是四班的班主任、英语老师。自己喜欢的那个女孩就在那个班。真是缘分，他想。
可是抬眼和方蕊对视上，他立刻啥都不敢想了。当务之急是怎么逃过一劫。
“老师，下一节课马上要开始了，您刚上完一节课也口干舌燥的，要不您少说我几句，这样您省力，我也不耽误下一节课。回去我好好写一份长长的检查，深刻检讨自己犯下的错误。”
方蕊听了又气又想笑，这种场合还耍贫嘴。自己好歹是带过五届的班主任，啥样的学生没见过，就不怕你皮。
“下节课是体育课，你不用上，我跟体育老师打声招呼。”
众所周知，体育课在国内的学校是最没有“人权”的，一遇到阴天下雨就变自习，还经常被别的老师征用。
白小姜暗道倒霉，好不容易这么好的天气，今天还是足球课，本来准备在球场上大杀四方的，这要去不成自己二（一）班第一射手的位置就有可能不保了。
“好的，方老师，那您喝点水，润润嗓子，反正时间充足，一会慢慢教育我，我保证立正稍息站好挨打。”
方蕊看着眼前这个男孩，心想真是奇怪，一般孩子可能这会就吓得不说话，就老老实实听着，他还敢继续跟我贫嘴。看来他不光名字古怪，还是个很有个性的人呢。好，那我就喝着水慢慢收拾你。根据她多年的经验，做班主任最重要的是权威，所以必须对这种顽劣分子开刀，不然整个班都不好带了。
方蕊起身，拿着自己的白瓷杯走到办公室中间的饮水机，接了一杯水。本来她是想泡茶的，但是一来怕让学生等太久不好，二来自己也确实渴了，茶太烫了一时半会没法喝。
方蕊去接水的时候，白小姜开始观察她的桌子。整齐的文件夹、书本，连笔筒里的笔都整齐朝着一个方向。没有照片，没有摆件，没有任何装饰品。所有的东西都是跟工作有关的，都是那么井井有条。真是个无趣的人呢。
方蕊回来坐下，喝了一口水，推了推镜框，盯着白小姜。
“说吧。”
“方老师，对不起，我不该乱扔纸屑，还砸中了您。我真的没想到那会您会来，离上课不是还有几分钟嘛，我也真没想到会刚好砸中您，还砸得那么准……”
“什么意思？”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没有想砸您，我是想投进垃圾桶不小心砸到您了。”
“那你还嬉皮笑脸地喊什么。”方蕊眉头锁起来盯着白小姜。
“我说……说的……进……进球了……”白小姜一边说着一边低头躲着方蕊的目光，却不小心视线正好落在方蕊高耸的胸前。实在是太大了，他赶紧慌乱地挪开视线，可是一抬头又跟她对视上了。
方蕊的脸红了，一半是愤怒，一半是羞耻。她生气起来气喘得更粗了，耳边乌黑的发丝都被气息给扰动，胸口起伏加剧，都顶到桌沿了。
“对，对不起，方老师，我是想模仿投篮，说的是篮球进球，不是别的意思。您知道，我平时喜欢体育，篮球足球乒乓球羽毛球，大球小球，啥球都喜欢，啥球都爱玩。”白小姜知道是自己的话和视线让方蕊误会了，连忙解释道。
可是方蕊听到什么“大球小球，啥球都喜欢，啥球都爱玩”，心中却莫名地更加羞耻，怒火也更加地剧烈。她平时也没收过男生的一些非法书籍，也偶尔听见男生们三五成群地乱聊，好像他们管胸部叫“球”，还会自称是谁谁的“球迷”。那自己，也有“球迷”吗？不对，自己好歹也是结婚三年的已婚妇女，众多学生心目中的高冷班主任，怎么被一个小男生几句话就弄得心烦意乱。方蕊定了定神，决定转移话题，不再围绕“球”这个字眼。
“行了，我知道，这事就这样。我今天找你，不单是为这件事，而是因为你长期以来的一系列表现。”
“我，长期？”白小姜觉得自己平时也算低调的，虽然不是标准的好学生，但是也不是经常闯祸被重点关注的对象啊。一激动，嘴就开始忍不住碎：““老师，天地良心啊，我绝对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遵规守矩的好学生，不打架、不骂人、尊敬师长、团结同学、嫉恶如仇、助人为乐，公交车上怒斥过小偷，斑马线上扶过老奶奶，怎么就成了长期以来的坏份子呢？”
方蕊一听他碎碎念，心想这孩子还真是不怕人，平时换别的学生不得支支吾吾说不出，就他还能这么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这时，她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太注意过这个高高瘦瘦、浓眉大眼的男孩。确实，她的精力主要放在最好和最差的那一批学生身上了，如果不是因为那封举报信，再加上刚才的小插曲，她也不会想到把他叫过来谈话。她定了定神，继续压着嗓子说道：”我先给你机会，让你自己承认。你好好想想吧。“
白小姜彻底懵了，死活想不出自己做了什么能被班主任盯上。晚自习躲着看小说？大扫除时偷懒跑去打球？周末去网吧打游戏？没事偷看别的班级的漂亮女生？这不都是普通高中男生的正常操作么，没到十恶不赦的地步啊，何况也没被人抓包啊？他挠了挠头，实在不知道该承认啥，这些没老师掌握把柄的小错误就没必要交代了吧。
”老师，我真的不知道我犯了什么大错，顶多就是学习上没有突出成绩，偶尔调皮好动犯点小错，不至于惊动您老佛爷大驾啊？“他大脑的语言机器一开动就停不下来，说完就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后悔了，于是揉了揉鼻子。【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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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这时候了，他还敢贫嘴，还开自己的玩笑，真是过分了。方蕊真的生气了，怒目圆瞪地盯着他。白！小！姜！阳光洒在他脸上，眉骨高凸，浓浓的眉毛像一对倒立的耐克标志；大大的眼睛里，黑眼球占了大部分，深邃幽远；高挺的鼻梁体现着桀骜不驯，微微有点上扬的嘴角随时泛着一丝戏谑和得意。
方蕊想起了举报信里描述的内容，开始有一丝动摇，无法把里面的内容跟眼前这个男孩对应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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