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黑着脸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况且,他也改过了。端木亚圣曰:君子之过,如日月之食。君子的过错,本就如日月之食一般的无法避免。既是世间定律,又何必苛责呢?”
端木亚圣,姓端木名赐,字子贡,为孔圣之弟子。
“不不不!”秦舟恒却是摇了摇头:“大儒,依我拙见。端木亚圣恐怕并不是此意。日月之食,世人皆见!这是在告诫我们,尤其是在告诫院首这种君子!”
秦舟恒重重咬着牙说出了君子二字,嘲讽之意丝毫不加以掩饰。
“君子之过,如日月之食。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如今院首之行,称不上更,顶多只是补。所以,我不服!”
“若是过错都能用一句定律来掩盖,那还要刑部何用?要刑法何用?”
“端木亚圣此句,乃是回孔圣之言。可我记得,卜商亚圣也有类似之言。”
“小人之过,必文!”
小人一旦有了过错,必然会用各种花言巧语来掩饰甚至是掩盖自己的错误。
听到这几句话,唐宁的脸色已经彻底变黑。
儒生之间,最大的敌意是什么?就是对于知识的理解,这关乎于信仰。同一句话,不同的理解,便能演变出不同的信仰。
信仰不同,这比杀了他全家还难受。这意味着穷极一生去追求的东西,遭到了人的否认。
如果双方出现这种分歧,一般只会有两种选择。
第一种,用尽所有方法,改变对方,让他变得跟自己一样。
第二种,便是成为毕生的敌人!
一瞬间,唐宁便意识到了。
如果不能将秦舟恒收为己用,那就一定要想尽办法毁掉他!
而张阳伯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秦舟恒这话,不就是在骂他是个小人吗?
书院众人,看向秦舟恒眼神中,已经带上了几分怜悯。
这孩子,应该是傻了。
傻到没救了!
大儒欲收你为徒,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居然还去抨击大儒的思想?
活腻歪了不成?
行了,他的前途算是完了。
但百姓可就没想这么多。
他们看向秦舟恒的眼神中,满是钦佩。
他们觉得,秦舟恒实在是太厉害了。不仅作出了两首这么厉害的诗,还敢否认大儒的观点!
这要是换做他们,听到大儒这话之后,恐怕也就只能应上一句:
“俺也一样!”
秦舟恒接着说道:“依大秦律法,三族有作奸犯科者,为官者有不教之过。视其情况,对官员进行连坐。”
“张院首既然身为院首,教导万千读书人,理应成为读书人的典范,官员的风骨。”
“连坐,倒也不必。但为了安天下悠悠诸口,学生还请您辞去院首之位!”
“秦舟恒!”唐宁忍不住了,却依旧保持着文人风骨,有如此多百姓在场,他也不敢太过放肆,尽量将自己的声音变得平和。
“得饶人处且饶人,莫要将事情做得太绝。”
秦舟恒听乐了:“大儒,先前我被冤枉,院首对我咄咄相逼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出来说得饶人处且饶人?”
“院首欲碎我文心,让我在这门前长跪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说得饶人处且饶人?”
“他儿子让这么多家丁围攻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说得饶人处且饶人?”
缩在一旁的家丁,听到这话,不禁伸出手揉了揉青紫的脸。
围攻?
谁围攻谁啊?
你作诗叫出来的那些玩意儿,都特么的放狗了!
这也能叫我们围攻你?
“放肆!你不过刚入颂文,吾等行事,岂是你能置喙的!”唐宁喝骂道。
一旁的百姓也是对着秦舟恒指指点点。
所有人都觉得,秦舟恒未免也太不懂规矩了些。
秦舟恒,等得便是这句话。
当即开口道:“唐儒,您这话,我可就不赞同了。老聃曾有圣人言:和其光,同其尘,是谓玄同。故不可得而亲、不可得而疏、不可得而利、不可得而害、不可得而贵、不可得而贱。”
“得饶人处且饶人,只能用在我们对院首,却不能用在你们对我们这些平头百姓的身上。您是不是就觉得,你们天生就应该比百姓高贵?百姓贱而儒生贵?弱者贱而强者贵?”
“那我想问问,陛下跟你们,谁贵谁贱呢?”
唐宁眉头一拧。
此子当真巧舌如簧,三两句竟然将他们之间的矛盾挑拨成了儒生跟百姓之间的矛盾。
虽然说,他心里的确觉得儒生比百姓高贵,但是眼下有如此多百姓在此,这话万万不能应。
“退位,不可能!”
“院首之位,只有他能坐!”
唐宁果断道。
秦舟恒点了点头,提起了手中长剑,开口喝道:“吾秦舟恒,以某文心为引,请天地作证,诛张阳伯文……”
“你敢!”唐宁连忙阻止,一腔浩然正气化作护盾,护住了张阳伯。
他能够感觉到,秦舟恒这不是在装腔作势,天地的文气、正气真的因为这一句话而开始翻涌了。穿书吧
这叫什么事啊,你是天地的私生子吗?你让他们作证他们就作证?
秦舟恒看了唐宁一眼,又吼道:“吾秦舟恒,以某文心……”
“罚俸五年!”
“吾秦舟恒,以……”
“十年!”
“吾秦舟恒……”
“十五年,再加三年禁足!”
“吾秦舟……”
“再加五年禁足!你不要太过分!”
“吾……”
……
张阳伯都快疯了,他能明显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自己的心上自由飞翔,划过来又划过去划过去又划过来。
每次一过来,心就是一紧。
刚一放松,又来。
你们在这卖菜呢?
砍好价了吗?
要不要直接给我个痛快吧!
这么搞下去,真的会死人的啊!
“吾秦舟恒……”
还来?
张阳伯心态彻底炸了。
“我认错我认错,这院首我不干了!你别见证了!”
秦舟恒闻言,意犹未尽地收起手中剑。
以德服人化作一股清气,钻入了他的体内。
看着秦舟恒那恋恋不舍的模样,张阳伯都想骂娘了。
你这什么意思?
不搞死我不罢休呗!
唐宁狠狠看了张阳伯一眼,拂袖离去。
张阳伯面对唐宁的愤怒,无动于衷,甚至还有点想怼回去。
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你是大儒,你当然没关系,他又不能剥夺了你的儒位。
可是我不行啊!
我儿子死了。
我加把油,还能再生一个。
但我今天要是真让他把文心碎了,我下半辈子真就毁了!
你厉害……你帮我传宗接代?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久留了。院首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等佩服!学生定当的谨记院首教诲!”秦舟恒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个马屁。
暗暗还威胁了一波。
今天这事我记住了,你最好说到做到,要不然我还会来的哦!
秦舟恒正想走,便听身后有人喊道。
“舟恒!”
“如今,你声名已显,脏名已除……回来吧!”
说话的,是田世海。
秦舟恒心目中,这书院中唯一一个配得上夫子之名的人。
“田夫子!”秦舟恒依旧执学生之礼,朝着田世海行了一礼:“我不知,书院中究竟还有没有张继林之辈。”
“书院,我不回了!”
“这书,我暂且不念了!”
说着,秦舟恒有意无意地看过几人。
那些都是之前那些脸色发生变化之人,十有八九,张继林之事他们知道。
说不准,张继林吃肉的时候,还会带着他们几个喝点汤。
在秦舟恒的注视下,那几人纷纷转过头去,眼神飘忽不定。
一旁,在一众家丁的帮助下,张阳伯收敛了张继林的尸体。一行人悄然离去。夶风小说
秦舟恒心里微微有些叹息。
任务只完成了一半,他本来还想找机会悄悄弄死那张阳伯的,现在看起来没机会了。
田世海闻言脸色大变:“用不了多久便是院试了,你不想考取功名了吗?”
这年头,也有科举制度。
幼年先通过考试,进入书院学习。
之后通过书院院试,大试、殿试,一路往上。
秦舟恒从学院退出,不是学院的学子,也就没有了院试的资格。
学子学习,不就是为了考取功名入朝为官吗?
秦舟恒此举,在田世海看来,无疑是自断前程。
秦舟恒倒是豁达得很,爽快一笑:“哈哈哈,学生今天来,本就只是为了讨一个公道。如今,我身上的污水被洗干净了。罪犯也已经死了,虽然说不知那毒妇跑去了何方,但也无伤大雅。”
“考与不考,当不当官,我还真没怎么看重。”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哈哈哈,学生告辞!”
没人觉得秦舟恒猖狂,听到这句“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是何等的胸襟。
这是何等的眼界。
什么十年苦读为功名,瞬间相形见绌。
“可惜,又是一句残诗。这若是完整一首,就凭这句,定然又是一首镇国诗。”那老夫子感叹道。
今日之见闻,让他感觉这一趟热闹没有白看。
见证了一难得诗才的出现,看到了传说中的大儒。
看见了年轻学子同大儒之间的针锋相对。
看到了有人言出法随,随意便能引来天地见证。
想着,老夫子却是一愣。
“秦小哥呢?”
“何时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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