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绵虽然没醒,但是万骨枯已解,众人悬着的一颗心好歹放下了一半。
她现在并未脱离危险,屋内不能离了人。林漠又把庄子里的老大夫传了来,夜里多少可以帮着照看些,也好让钱院正在桌子边好歹阖一阖眼。
他本打算守着周绵醒来,却被钱院正严辞勒令必须回房休息。想到如今背后之人尚未查清,上京还有这么大个烂摊子没收拾,幸好屋内屋外多少双眼睛替他看着,有什么动静他总是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他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周仁和紫月自然在周绵的房里不眠不休的守了一夜。
夜半时分,周绵呼吸又停了一次,钱院正靠着妙手回春的医术又生生将她从阎王爷那里抢了回来。【穿】
【书】
【吧】
天破晓,周绵的呼吸终于慢慢归于平稳,虽然还是气若游丝,但好歹,好歹保住了她这条小命。
钱院正累得瘫坐在了椅子上,就那么歪着脑袋睡了过去,紫月也趴在床边睡着了。
周仁看了看唇色雪白的周绵,仔细为她掖了掖被角,无声无息地走了出去。
他在书房见到了正在看信的林漠。
“我们谈谈。”他没进去,倚着门框,说得客气,但神情和语气都是极不客气的。谁都看得出来他来者不善。
随侍在一旁的孙管家上前准备说话。林漠抬手阻了他,吩咐道:“给周公子看茶。”
孙管家只好闭口不言,将人请进来,出去沏茶了。
“林将军要怎样才愿意跟绵绵退婚?”周仁开门见山,完全不留余地。
林漠从周仁进来时就已经将手里做的事都放下了,是很重视的样子。他的脸色也很不好看,还带着股失血过多之后的灰败病气,但精神似乎还好。
“我明白周公子的意思。但我没有打算与周绵退婚。”他问的直白,他便也答得坦诚。
他从不是一个弱势的人。五十万骁骑军唯他马首是瞻,十五岁便一战成名,他只会是个狼一般的领袖,远算不得是什么传统意义上舍己为人的好人。穿书吧
他因着对心爱的小姑娘珍之重之的深沉爱意,写下了退婚的奏折,他真的想过放过她,让她开心快乐,事事顺遂。所以他给了她逃离他的机会,可是是周绵自己用行动拒绝了这个机会。
她亲吻他,照顾他,为他寻大夫,甚至对着他许下会陪伴他的承诺。
既然如此,那么他便不会再放手,是他的他无论如何也得攥在手里。
周仁其实来之前早就设想过林漠会很难缠。漠北令人闻风丧胆的冷面阎王,若是好相与,只怕要被那群蛮子嚼得连渣都不剩,靠什么护住大和的锦绣河山?
他自记事后没和这个盛名远扬的准妹夫见过面。他忙着在漠北镇守边关,而他,则大部分时间都在洛城待着。
但是,每次回到上京他总会听到自家可爱的小妹妹与她抱怨:什么玩伴又嘲讽她未来的相公是个凶神恶煞的老男人啦或是冰块脸又从漠北给她捎了丑的要命的宝石啦,或是哪家长辈又拿那个冷面阎王打趣她啦……都是些小的不能再小的琐碎事情,但总归就是想说她对这个未来夫婿如何不满,左也不顺心,右也不如意。
他们周家的心肝向来是要星星不给月亮的,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于是他伙同着难得相聚的大哥和三弟一起去找父亲。背着荆条,到了书房三个人就齐刷刷跪成一片,只求父亲做主去为幼妹退了这糟心的亲事。
那时候父亲是怎么说的呢?父亲与他们讲君子重诺,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讲了很多很多,最后却只看着一脸不甘的他们叹一句:“你们妹妹才多大?哪里知道什么叫良人,哪里知道谁又值得她托付一生呢?”
周仁不懂,时至今日依然不懂。他不觉得父辈之间的约定需要用他妹妹的终身幸福去守诺。
听到周绵为了退婚不惜投湖的消息他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回上京,所以做完了应做的事,紧赶慢赶回来了。
然后他却看到了此生都不愿意再次回想的一幕:他们当成眼睛一样疼宠呵护的小姑娘毫无生机的躺在那里,几乎丢了性命。
他想:爹爹这次错了,错的彻彻底底,这样的人是不值得托付的,绝不能把绵绵交到这样一个人手中。
哪怕他愿意冒险为了绵绵引蛊。可若不是为了他,绵绵根本不可能身陷这样的危险。
他是兄长,他得保护他的妹妹。所以他来了。
可你听听,这人理直气壮,如同一匹咬死了猎物就不愿松口的畜生。
周仁气急,什么君子之道全抛在了脑后,他看着林漠搭着毯子的伤腿,语气既怒且嘲:“你凭什么呢?凭你这双永远站不起来的腿?还是凭你那颗如今尚且别在裤腰带上的脑袋?”他顿了顿,变得越发凶狠起来:“林漠,你该晓得,从你瘸了开始,你便不是那个人人称颂敬畏的抚远将军了。哪日若是成了乱臣贼子,身首异处,你莫不是想着让周绵陪你上路?”
林漠眸光平静而坚定,他丝毫没有因周仁的话产生怯懦,“就凭我是林漠!”他说的那么理所当然,带着睥睨众生的傲气。
他的自卑永远只会在面对他心爱的不知道该怎么对待的小姑娘身上。其余的任何人或事,不可能折断他的铮铮傲骨和铁一般的脊梁。
“林漠?呵,好大的脸面?如今的你,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你拿什么配我周府的千金?”周仁被彻底激怒,他从来没有这样专揭人短处的与人争论过。
孙管家恰在此时进来了,上好的寿州黄芽摆到了周仁的面前。他本只是个奴仆,没有插话的资格。可是他家将军如今孑然一身,再找不出一个为他说话的人了。不,还是有一个的,可惜如今正病侧侧地躺在床上。
他不得不逾越身份和礼数为自己看着长大的小主子说上一句话。“周公子,老奴僭越了。无论如何,提到退婚,周公子是不是也该问问周小姐的意思呢?”
周仁觉得这个老仆简直天真的可笑。满上京都传遍了的事,谁不知道他的妹妹对他家主子深恶痛绝。护主护到自取其辱?真是可笑。
林漠却没有说话,他缓慢的亮出了他的底牌。
他自怀中摸出了纯金打造的栩栩如生的那对虎符。没错,是完完整整的一对。自古以来虎符皆分两半,以子母口相吻合。右符留存中央,左符在将领之手。军队若要调动,需持右符验合,否则一步不得妄动。可是,骁骑军的虎符竟然……竟然一对都在林漠的手上!这消息比晴天霹雳还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我拿五十万骁骑军与她相配!”他说五十万骁骑军像在说门口集市上的五筐大白菜,然而轻飘飘的一句话却重若千钧,“我若不测,五十万大军护她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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