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劫王早已没了气息,身体却在不停地抖动着,密密麻麻的黑色妖邪之气自体内各个毛孔散发而出。
身体死亡,体内所有的妖邪之气一股脑地冲破躯体。
坎离宝袋中的太阴赤焰珠缓缓升于半空之中,珠内流萤如指路灯火,灼灼生辉,吸引着那些妖邪之气。
邪气化作千丝万缕的丝带,将太阴赤焰珠裹在其中,一股一股,慢慢涌进珠内,被太阴赤焰珠中的流萤蚕食殆尽。
内部的红色流萤此刻嵌入了无数黑丝,仍抵挡不住耀眼的红色光芒。
许久,光芒尽散,黑丝与流萤不停地混合分裂,最终各自占到了珠内一半的位置。
一红一黑,两极分化。
遍布黑丝之处,阴冷如寒冰冻土,寒气逼人。布满流萤之处,温热如冬日炉火,温和至极。
待珠内流萤不再有光芒浮现,太阴赤焰珠重新落入坎离宝袋之内。
景岚走上前,将袋口封好,挂到了腰上。
事已至此,他已经分不清刚才的妖邪之气究竟是劫王的,还是昔日箐族妖皇的,又或许两者皆有。
心头怒火平息,景岚想起须臾幻境之中那位身穿大红嫁衣的女子嘱托,侧目一瞥地上已经死透了的劫王,转身离去。
原本打算在劫王这里打听到消息,却不曾想听到那位与玄尘长老萌生情愫的女子被杀,怒极攻心,一时没有控制住,消息还未探完,就已经结果了劫王的性命。
待景岚走出破旧不堪的大殿,身后建筑轰然倒塌,溅起无数尘土。
妖王如今已经死去,地下妖塔中的妖族注定再起纷争。
但这和他都没有关系,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苏禾的家人,将所传话语悉数带到,再把信物交到苏禾父亲的手上,自己就可以带着太阴赤焰珠离去。
万事大吉,剩下的就是等着回青玄门准备执剑长老的继任仪式。
“这考验着实简单。”景岚淡淡一笑,自言自语喃喃道,“若是玄英长老听到我说的这句话,肯定得气的吐血。”
原本汇聚在妖王殿附近的迷雾,由于劫王被杀,没了妖气牵引,重新散布到地下妖塔之内的各层之中。
雾气环绕。
倘使雾气不是黑色,很难不让人以为自己身处仙境。
景岚拎着酒葫芦打了一个哈欠。
哈,身处仙境,无外乎牢笼罢了。
这地方与破碎虚空没什么两样,都是囚禁生灵的地方。
地下妖塔之大,若是漫无目的地寻找,恐怕不知要找到猴年马月。景岚运气,向四面八方问出一句:“此地可有事翁在此?”
惊天动地之声,似乎连带着地下妖塔都跟着颤抖了一下。
事翁,即散落在天下间暗中了解诸事的生灵。
有问必答。
神界,仙界,人界,魔界,妖界,鬼界,六界皆有事翁存在。
只不过此地乃是囚笼,景岚也不敢确定是否有事翁栖息。
“有。”
一个苍老沙哑之声自远处传来,
再回首,回应之人已然来到面前。
“年轻人,是你唤我?”
“不错,此处可有梦妖族...”
话还没有说完,便已经看到了地下妖塔的事翁模样。
身长六尺的一个矮小老人,一手持杖,花白的络腮胡子就快拖到地上,额头上长有一根尖锐触角,触角之上赫然刻着一个“苏”字。
景岚眼中一亮,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老人不知景岚为何停顿,但身为此地事翁,有人问话,便要知无不言。
“镇妖池下的地下妖塔中困了无数妖族,其中一大分支是梦妖族,若想在此地寻梦妖族的妖怪,可谓是大海捞针啊。”
景岚长舒一口气,眉眼之中是遮掩不住的笑意:“我不寻了。”
“既如此,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老头子先回了,家里那口子还等着我吃饭呢!”夶风小说
“老先生可是姓苏?”景岚叫住了正欲离去的事翁。
老人一怔,指着自己额头的尖角,慈祥一笑,道:“明眼妖都能看得出来,你还有事?”
“老先生可是叫苏至?”
一瞬之间,笑容僵在脸上,“你怎么知道?”
“老先生可有一女,名叫苏禾?”
听到女儿的名字,事翁的警惕之心骤起。
事翁自知体内修为不高,仓皇失措后退几步,问道:“你是青玄门的道士!卸岭道人已经害得我们全家分离,女儿女婿阴阳两隔,如今你来这里又要对我们做什么?”
“老先生莫要惊慌。”景岚从袖中取出绣有鸳鸯戏水的荷包,递到事翁面前,“在下曾入须臾幻境之中,与令媛有过一面之缘。今日来寻老先生,是苏禾所托,这是信物。”
听闻此言,事翁眼中忽然有一抹泪水滑过,接过荷包的手微微颤抖。
梦妖族骨肉血亲感应极深,即便是一根发丝也能感受到亲人的存在。
老人的脸庞紧紧贴着荷包,嘴唇张了又张,终于是说出一句:“禾儿这些年过得可好?”
“好。”景岚面无表情地沉沉点头。
五百年前为了讨酒喝,撒下的谎言无数。为了应付那些没日没夜前来比试身手的“武林高手”,更是编出了一大箩筐的瞎话。今天身体不适,明天酒醉,后天黄历不宜动手,瞎话比比皆是。
最后甚至被平顶道人调侃,说瞎话成了精,既不脸红,也不用打草稿。
当初出口成章,如今面对着苏禾的父亲,这一个“好”字却最是难以启齿。
“苏禾托我给您家人带话,说她在须臾幻境过得很好,再过一百年就能救你们离开了。”
“好。”
老人抚摸着手中荷包,如看到自己亲生女儿一般涕泪纵横,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不,那不仅仅是一个荷包。
是寄托。
也是思念。
都说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没有战火之时,被迫分离的家人,偶然间听到天各一方的亲人消息,何尝不觉得有万金之重呢?m.chuanyue1.com
“既然话已带到,在下告辞了。”
景岚轻轻作揖,转身准备离去。
“跟我回家坐坐吧,你给我和老婆子带了这么重要的口信,总得谢谢你。”
事翁走上前,不由分说便抓起景岚的手臂,往家中行去。
事翁一家住的并不简陋,是红顶瓦房,屋内设施齐全,能看得出来两口子在这里没有遭罪。
一进家门,便看到对墙上高挂着一扇八卦宝镜,宝镜中间有一道划痕,景岚很是眼熟,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便没有放到心上。下方点缀着无数根红色丝带,定睛细看,丝带上密密麻麻尽是绳结。偶有风起,随风飘荡。
“绳结在我们梦妖族代表着思念,老婆子在思念禾儿的时候就会打上一个绳结,有时候一根绳子一天就打满了。”
事翁随口的解释,道尽了四百年来与女儿天各一方的艰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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