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十年前，我们这儿的人还完全没有少生优生、优生优育的概念，更没有婚前孕前检查身体的意识。因为家庭方面等的原因，一些人甚至依然保留着本家联亲的陋习，刘风梅的娘家就是这样，她的母亲刘东趁和父亲刘东德，实际上就是伙一个老太爷的本家。
现在我们已经知道：男女双方的血缘越近，结合后生育下来的子嗣，隐形基因遗传病的发生几率就会越高，刘风梅的哥哥就是这种情况。
刘风梅的哥哥名叫刘风宝，刚生下来的时候就口歪眼斜，眼距很宽，应该就是我们现在常说的“唐氏儿”。那时候没有孕期彩超也没有唐氏筛查，没法在生下来之前就发现问题，但等到生下来以后，却已经没有办法了，刘东趁一家就只能这样养着了。
而且，那时候我们这儿大部分人还保留着重男轻女的观念，刘东趁只有两个孩子，女儿刘风梅就算再优秀、再漂亮，终究还是要成婚嫁人的。而哥哥刘风宝不一样，就算他是个憨子，老两口以后的养老送终还是得靠他。所以刘风梅在还没结婚的时候，就经历着和哥哥完全不一样的待遇。
而类似的情况，在当时民智尚未完全开化的北方农村，可以说是非常普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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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梅还在的时候就常听她说，还没结婚的时候，她这个憨哥哥经常欺负她。”
张忠的一个邻居说道。刘风梅生前也算是个十里八乡的大美人，即使是放在美女频出的刘庄都能数的上个儿，就更不用说在我们这个美女稀缺的小张坡了。
她刚嫁过来的时候，村儿里琢磨着挖墙脚的汉子不绝如缕，就算是那些已经有了家室的人，看见她也多会侧目致意。
猫馋偏偏鱼也腥。刘风梅不但平常穿得就露胳膊露腿，还爱化妆擦香水，走到哪儿都是一阵招蜂引蝶，丈夫张忠对她肯定是颇不放心，但囿于自己没啥本事，也是敢怒而不敢言。
张忠的邻居都对刘风梅的娘家这么了解，可见她生前肯定没少拿以前的日子到处说，对自己家的事儿，别人都是捂着盖着，她可倒好，生怕谁不知道了。
这邻居继续说道：
“风梅小的时候就没咋上过学。她这个哥哥上不成学、读不成书，早早就回家呆着了，她父母就让她也跟着退了学，回家照顾她这个八成哥哥。
“后来风梅长大了，该说人家了，她妈就仗着她模样好，长得俏，在彩礼上开大口，连续吓退了不少说媒人。到了最后，媒人只要听到是上她家说媒的，直接就肚子疼心口疼，找各种理由推脱了。
“风梅知道，他妈要那么多彩礼不是为别的，就为给她这个憨哥哥也娶个媳妇儿，给他们老刘家也留个后。不过风梅气不过，就偷偷跑了出来，随便找了个家远点儿的就把自己嫁了。找到的那个就是张忠。”
我爷听了那邻居的陈述，突然想到了刘东山，就问道：
“那她以前说过刘东山吗？她俩又是咋回事？”
刘东山是刘东庆的本家兄弟。那天抓捕刘东庆的时候，他已经招供了哥哥刘东山生前有个暗恋对象的事儿，还招供了刘东山的暗恋对象，就是刘东庆当时的藏尸对象刘风梅。
那邻居肯定是常听风梅诉苦，对她和刘东山的事儿也是略知一二：
“那个刘东山跟风梅从小就青梅竹马，风梅一直都很喜欢他，而风梅的父母得知他能拿出两千块钱当彩礼的时候，对他俩的事儿也是没啥意见。”
两千块钱在当时可以说是一笔巨款了，当时北京的房价也才两千块钱多一点儿。
我爷觉得不对，插了一口：
“那不对啊！我听刘东山的本家兄弟说，刘东山一直稀罕刘风梅不差，可刘风梅对他可一直都是不理不睬的。”
那邻居解释道：
“后来的确是这样，但起初可不是。风梅说，她是后来才知道自己跟刘东山家是亲戚这事儿的，而且刘东山还比她大了一辈。虽然两家的亲戚关系不深，风梅父母俩人也不在意，但她还是不能接受，怕跟了刘东山以后，也生出一个跟她这个哥哥一样的憨子。”
听到这儿，叶儿奶插上一句：
“‘世泽东风，延兴昌隆’。他们那一刘家就是按这个辈分起的名。刘东山、刘东庆跟刘风梅的父母刘东趁、刘东德是一辈儿的人。哪怕刘东山、刘东庆跟刘风梅年龄相仿，见了面还是得叫叔侄。”【穿】
【书】
【吧】
论资排辈这种现象，在我们农村很普遍，现在我们在网上经常见到的那种，一个中年人给个小孩儿叫叔、叫爷的情况，就是基于这种现象而出现的结果。只要辈分够大，哪怕是一个只有五六岁的黄口小孩儿，七八十的老头见了也得给他点儿称呼。
最能直观体现辈分的，就是名字里的第二个字，而这第二个字是族谱中约定俗成的，个人是没办法更改的。以前的人们在给自己小孩儿起名的时候，都会把属于限定辈分的字用上，但现在已经很少再见到了。
当然，我这里说得辈分，肯定跟现实中刘姓所使用的不一样，因为毕竟是小说，人名都是虚构的。
不过，不管是不是有辈分高低之分，本家人结婚肯定是不好的，这一点儿刘风梅说得还是没啥错的。
“绕来绕去，这些天死的这几个人，加上今天的刘风宝，原来都是他们一本家的。”
我爷看出了刘风梅、刘东山以及刘风宝三人之死的关联，然后侧过脸问叶儿奶：
“那你看出他们刘家有啥情况没有？是不是流年不利？”
叶儿奶摇了摇头：
“没看出来。在他家做法事的时候也没觉出有啥异样，说不清。”
两人陷入沉思，都在回忆着是不是漏掉了啥细节。这时围观一人开口问道：
“不管怎么说，咱把这么个死人就这么放在这儿，是不是不太合适啊？张师傅您这儿就没个尸池啥的，要不咱先把尸体安置了吧！处理好俺们也好回家。”
尸池就是养尸池，捞尸队里以前的标配。前几年我爷的确在草庵门前挖过一口，但没用多久就填了，主要是现在有派出所，尸体又不是没人处理，养尸池这东西越来越用不上了。
“着啥急？刚那个人不是去报警了吗？咱等警察来处理就行了。”
在这儿发现了死人，张忠家闹鬼的事儿我爷一时半会儿估计也没空去处理了，问话那人本来是准备没啥事儿先回去的，现在听到警察要来，顿时又感了兴趣。那时候的人就爱凑热闹，啥热闹都凑。
话音刚落，不远处大堤上就传来汽车经过的声音，众人抬头看过去，只见四辆警车先后停下，每辆车上都下来了几名身穿制服的警察，总共有十来个。其中一人凑到另一人旁边儿说了句话，又指了指我们众人所在的位置，另一人一挥手，所有人都跟着他俩沿大堤走了过来。
等他们走近了我才看清，刚才向我们这边儿指着的那人就是乔副队，他跟在一个年龄稍大的警察身后，不用想，那个人肯定就是他的领导。
一队人走到跟前，乔副队指了指我爷，跟他领导介绍到：
“这是张师傅，咱们这儿河边种西瓜的，河里有事儿人也很热心，经常主动帮忙。”
然后又跟我爷介绍起了他的领导：
“这位是咱镇派出所的周所长，这两天刚调过来的，现在主要抓红衣女尸案。”
周所长的意思，是他的职位是所长才叫周所长，还是说他本名就叫周所长，又刚好当了所长，这一点儿乔副队没解释清楚。就像刚开始，我一直以为乔副队名字就叫乔副队，还叫过他几次“队叔叔”，直到我爷听见解释后我才改了口，叫“乔叔叔”了。穿书吧
“张师傅您好，请问是您最早发现死者的吗？”
周所长完全没有架子，说话声音也是风清日丽的，听着相当舒服。而且，他还跟我爷握手了，我爷都有点儿受宠若惊。
“啊~不是，是~是我先发现的。”
尸体是开三轮车的那个人先发现的，他现在还没到，我爷只好把功劳揽了。然后我爷又介绍了自己的发现，准确来说是我们几个人刚才的聊天内容。
我爷一边说，乔副队一边和几个同事在尸体身上翻找。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张师傅的意思是，死者是红衣女尸案中受害者的哥哥，这个您能确定吗？”
我爷看向叶儿奶，叶儿奶说：
“能。”
“那行，能带我去您说的漩涡那儿看看吗？”
我爷带着周所长往漩涡那边儿走去，刘风梅和刘风宝的尸体都是从那儿捞出来的，那地方本身也算是个问题。
两个警察跟了过去，几个围观者也跟了过去，我想了想也凑上前去。“屁崩儿”和叶儿奶没去，“屁崩儿”似乎对尸检很有兴趣，蹲在一边儿仔细看着。他好像对啥都有兴趣。
我爷和周所长走到小水湖岸边儿，我爷跟他说着这下边儿形成漩涡的情况，并解释了是河道折向的原因。周所长一边听，一边摘了根草叶扔了进去，草叶在水中打着旋儿向中心处迅速漂去，看来是在验证我爷说的话。
听完以后，周所长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张师傅，我想问一句：两具尸体都是在这儿发现的，他俩还是亲兄妹，您觉得这是巧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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