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移世易，盛方悦早已不是曾经高高在上的相府千金，盛含桃也不再是畏畏缩缩艰难讨生活的小丫头了。
盛含桃默不作声，面无表情的看着汲虹英和盛方悦。
还记得以前盛方悦让下人打她的时候，是那样的洋洋得意。
“贱丫头，赶紧停手，等我出去我要你好看。”
汲虹英此时此刻就像个疯子一样瘫在地上，身上的白色囚服早已经污尘遍布。
但她还有闲心威胁盛含桃。
“您说什么呢，我想要了您的命也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丞相夫人眼睛还没瞎却已经看不清时势了。”
盛含桃又马上摇了摇头：“哦…不是丞相了，是要杀头的罪臣。”
盛方悦快要被打死了，奄奄一息的手还伸过来攥着汲虹英的衣角。
相府就一个嫡出的盛方悦，汲虹英对这个独女疼的要命，什么好的都给，简直是京城中最尊贵的女儿了，公主都没她命好。
只可惜惯出了一身金贵，比公主还要张扬跋扈。
“皇上不会杀了老爷的，你也不敢杀我。”
汲虹英挪动着笨拙的身子靠近扶起奄奄一息的盛方悦。
当差的狱卒也打累了，千叶使了个眼色，他们就出去了。
在牢房里当差下手不会致命，但也足够痛了。
“为什么不敢杀你？你们母女害了我这么多年，又几次三番想要我的命，还害了我生母沈姨娘，我为什么不敢杀你？”
盛含桃冷笑着，脸上的表情更是淡漠的和这阴冷的牢房融合在一起似的。
她声音冷清的像一把森然的匕首，脸上的笑容比雪山上的冰花还冷，不大却足够有震慑力：“汲虹英，我会先让你死。”
汲虹英本来在细细的看盛方悦，她早已经拨开了蓬松脏乱的头发，她身子颤了颤。
盛含桃看不清她的表情，微微的直了直身子，待在这阴冷潮湿的地方也够久了，她起身：“千叶，走吧。”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哈…你竟然敢要我的命哈哈哈哈哈…”
盛含桃回头，汲虹英还在大声笑：“相府十几二十年的积累，能一次性被端彻底吗？你个小丫头哈哈哈哈哈…我会出去的，看到时候死的是谁。”
盛含桃皱了皱眉，汲虹英的话确实没错，这些年丞相的门生无数，积攒了许多的势力基本都是在朝廷有头有脸的。
丞相必死无疑了，他触犯了君威和律令。
可是汲虹英呢？侯府独女，在京城中颇有脸面。
盛含桃心里有些发愁，连带着脚步也变得沉重起来。
怎么个出去法儿？
“像她这样的罪妇可有出去的法子。”
一旁的狱卒点点头：“像她们这样已经没有家却也不至于死刑的妇人，上面会安排一次拍卖。”
“拍卖？拍人的？”
盛含桃已经出了门，到了马车前。
“拍人的，谁拍了她们她们就到谁家去听凭新主人的安排，为奴为婢或者为人妾室。”
盛含桃有些好笑：“那年长一些的呢，也会拍卖吗？”
她在问汲虹英。
“也拍啊，没人要的就弄去流放了。”
流放的也就是些老弱病残了吧，唉，挺可怜的。
但要是汲虹英就不可怜了。
盛含桃来了些兴趣，她本来是想安排人药死汲虹英，再弄出盛方悦让她受受苦再死。ωＷＷ.chuanyue1.coΜ
这么一听拍卖也挺有意思的。
那汲虹英说的，也大概就是被人卖走吧。
一定会有丞相的旧友救她们母女出去的。
只是…现在她盛含桃知道了，那她们母女会是谁拍走呢。
“那位受了伤的大小姐不必送药了。”
狱卒应着：“牢狱里的犯人哪有资格治伤的。”
盛含桃满意的点点头，坐上了马车。
伤痕累累的盛方悦谁会拍。
将军府…
衡老夫人盯着盛含桃的脸看了又看：“哎呦我可担心坏了，就怕你出什么事，还好吗顺不顺利啊。”
“顺利，婆母，我没受什么委屈。”
没受什么委屈，倒是做了回恶人。
现在在老夫人面前，又乖乖的笑着。
“那就好，那就好。”
老夫人乐呵呵的携着盛含桃往里走，老人家都好哄的很。
又在府里安心养了几天胎，下人们也都很客气。
还见了一些老夫人的好友。
大概是这几天养胎养的确实好，大家都说她怀相好，气色好。
老夫人的好友们也是一些将门之女，脾气好好说话，很照顾小辈，坐在一起谈话闲聊没有那些内院勾心斗角的感觉。
这天几个贵夫人又约在一起聊天喝茶，突然说起了丞相府夫人和小姐的事儿。
“明天竟然要压在大庭广众之下卖了。”
“这要是我我就不活了，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平日里见汲虹英和她那女儿都是用鼻孔看人呢，竟然也有这一天。”
……
她们后知后觉的看向了盛含桃。
气氛有些尴尬。
大家以前基本是不关注丞相府这个庶女的，就像没有一样。
汲虹英和盛方悦那么出头，在京城这样有名气，自然盛含桃是有人知道没人记得的。
现在她越发的贵气，已然看不出是受过这么多年苦的庶女，而且将军夫人也不因为她是庶女就苛待，这几个夫人也是爽朗的性子。Μ.chuanyue1.℃ōＭ
一时之间…竟然忘了盛含桃的出身。
没人说话又没话说的时候是挺…尴尬。
是安慰盛含桃？人家也不是相府的了。
是道个歉？人家也不是相府的啊。
那还尴尬什么。
盛含桃淡淡一笑：“丞相贪污了那么多的赃款，都搜出来了吗？会不会…”
会不会有一部分在丞相信得过的人那里，然后那人会拿了钱来买汲虹英母女。
“嘶…京城的金银行都查过了，丞相府的东西已经悉数上交了啊。”
一个话最多的贵夫人说。
另一个否定她：“那别的地方呢？”
是啊，如果是存在了京城外别的地方呢。
要不显眼，要安全。
“唉…不知道不知道，皇上会处理的，咱们深宅大院的妇人还是别操心了。”
有人这么说，这话题算是过去了。
没聊多久盛含桃就以身子不适，有些想睡为由离开了。
她一个孕妇，自然不会有人多说什么。
刚刚她那个猜测，完全是跟衡向笛想到的。
衡向笛答应了她买下汲虹英和盛方悦。
汲虹英既然那么肯定能出去，那买的时候一定会有人一直叫价，谁要一直争就抓谁，争着一直出价的那个人就是丞相的人。
之所以现在不想待着说话，是要交代卓曲几句。
为了不显眼，盛含桃安排了卓曲去拍。
既然她能想到要安排下属去，那对方一定也可以想到。
万一当场抓了人，动静太大怎么办。
……
第二天早上卓曲穿了夫人安排的普通贵公子的衣服，带了些穿常服比较隐蔽的侍卫，然后去到了拍汲虹英母女的地方。
一群罪妇正跪在台上大概有十几个，台下是乌泱泱的人群。
卓曲那天也见过汲虹英母女，他的眼睛不停的找寻着，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汲虹英的身影。
因为牢狱要把她们卖出去，都给洗了个脸，净了个妆穿了干净的衣服。
静静等待着，马上拍卖就开始了。
夫人交给他的任务，是买下她们，没得手就跟摸清买家的底细。
四周乱哄哄的，卓曲微阖着双眼等待着。
不多时，一个衙门小官发了话：“开始了。”
先拍的是已经三十四十岁的不年轻的女人，开价很低。
这其中就有汲虹英。
“这位曾经是丞相府的夫人，开价五两银子。”
她要比别人高一点点，也就是一点点。
岁月匆匆，汲虹英容颜渐老甚至身材也臃肿起来，本来就是富贵人家的夫人，买回去难不成好吃好喝伺候着？
下面的人安静了下来。
买别的婆子可以回去当做苦力用，这夫人谁买啊。
忽然人群中大声传来一句：“五两银子我要。”
卓曲微微抬了抬眼皮：“十两银子。”
众人诧异纷纷。
五两银子，买一个五十多岁没受过什么苦的老寡妇？
“十两银子，没人加价就算做这位小哥的了。”
人群静了下来。
“二十两。”
“二十两？”人群窃窃私语。
二十两都能买个年轻漂亮的了。
买个小丫鬟也不过才几两银子。
“该不会是侯府的吧，这是汲虹英娘家的人…”
“不会不会…侯府已经和她断亲了。”
“怎么可能，做了女儿这么多年侯府肯定会管…”
“我觉得不会，管了不就是和皇上对着干吗？”
卓曲听着一旁窃窃私语，笑了笑没再加价。
没几个人，大家也都不愿意花大钱，所以很快就到了年轻组。
盛方悦伤痕累累的被人拽到了台前。
“前丞相千金，没嫁过人，十两银子起。”
丞相臭名昭著，盛方悦原来在闺阁之中名声就不好，唯一拿的出手的就是天姿国色的长相了，然而此时此刻她狼狈的像狗一样匍匐在地上。
因为被打的不轻。
旁边的衙吏粗鲁的掰起她的头，让台下众人看。
从前见一见这位千金可是无论如何也见不到，如今…
“二十两。”
没换声音，竟然还是刚才拍汲虹英的那人。
卓曲直接抬价：“一百两。”
人群嘈杂至极。
“哇，这位公子出了一百两银子，还有更高的吗？”
衙吏高兴的脸上像开了朵花儿似的。
本来以为盛方悦鼻青脸肿的没指望了。
许久的嘈杂之后。
“二百两。”
卓曲一回头，还是刚才那人，他没再争了。
最终二百两落了锤。
卓曲朝着人群中穿着便服的自己人点了点头。
那几个侍卫领会了意思跟在拍下汲虹英和盛方悦的那人后面。
盛方悦之后还有要拍的犯人。
不过卓曲看到，那个人在拍下盛方悦后转身走了。
谁的人？
出高价买下最大罪臣的妻女，不怕引人耳目？
不幸的是，他们也发现卓曲在跟踪了。
“扣下，扣下。”
卓曲在一个眼神交汇后，慌的朝同伴说。
马儿飞快的跑出了城。
可是区区几个人怎么会跑的过在边关几年的将领卓曲。
十几个侍卫把买走汲虹英母女的队伍团团围住。
领头的是方才拍卖的人。
面皮白净，看起来很年轻。
“你们是谁的人。”
“官爷。”那人赶紧下车。
“我就是想娶个媳妇，我自幼听得盛小姐的芳名，我…”
卓曲懒得听他扯，一掌拍晕了他：“带走吧。”
汲虹英和盛方悦正坐在马车里，卓曲驾着马车，把她们带回了衡府。
见到盛含桃的时候，她很诧异。
“是什么人买的，知道了吗？怎么带回来了没有去追吗？对方什么底细是不是和丞相府有牵连的，我还没和老夫人打过招呼，你快去请你们衡将军回来，审问审问这几个人。”
直接抓回来了，万一是丞相府对人家有恩想要报答呢，得赶快问清楚了。
没过多时，卓曲过来传话说衡将军回来了。
“将军让夫人别操心了，他会问清楚。”
又等了半个时辰。
“问清楚了，那伙人是芮中县陈府的，家里主人是开金银铺的。”
金银铺的陈…
那不就是芮中县县令老爷的女儿皮晴要嫁的那家人吗？
“为什么买盛方悦？”
“他们说是主子给了很多钱让这么做的，具体不知道。”
“金银铺金银铺…会不会…和汲虹英…”
“夫人猜得没错，开这家铺子的陈发其实是汲虹英的人，将军已经请旨派人去查了。”
“好好…”
卓曲走后，千叶为盛含桃倒了水：“小姐只是想要夫人和大小姐不好过，如今怎么闹成这样了，奴婢不太懂。”
“现在还不清楚是怎么个情况，但是要弄清楚这伙人为什么花大价钱买下汲虹英和盛方悦，这两个人已经是没什么用的废妇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又没过多久，在盛含桃昏昏欲睡的时候卓曲又来了。
“怎么样了？”
“是黄金走私，汲虹英招了。”
“汲虹英干的？”
“是，除了丞相，汲虹英也在私收贿赂，谁孝敬的多和谁来往，走私贩卖黄金的正是芮中县的陈老板。”
盛含桃微微诧异，汲虹英的钱还不够多吗？
“可是为什么要救汲虹英，只是因为俩人是一伙的？”
“汲虹英受了刑，她说是因为有一处金库藏地只有她知道在哪，只有她有钥匙。”
“金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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