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传言,镇国大将军之妻、暨朝长公主,贪污纳贿,侵吞灾银,又而勾结匈奴,致使边关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
故圣上下旨,剥其诰命,贬为庶民,午门当斩。
一时间,满朝皆惊,无人相信,为黎民百姓殚心竭虑、舍身赴命的巾帼英雄,会是一个烧杀抢掠的宵小之人。
但证据确凿,圣上深信不疑,朝中又奸臣当道,无人敢为长公主谏言一句…
此日,烈日当空,南宫芷跪在这灼热之下,浑身素衣,难掩伤痕,但她面容平淡,半垂下的眼眸,冰冷一片,仿若是来自地狱的阴寒。
抬头一撇,目光流转间皆是妩媚多姿,就连旁边的斩使都不由得看呆,他们当了一辈子粗人,还从来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濯而不妖,素而不寡,低头时温柔的仿若耳畔的清风,抬头是又若雪天里的流冰。
很难想象,这样一位出尘的女子,会是一位贪财又卖国的贼妇。
生于世间三十载,南宫芷对于这样的眼神早就是司空见惯,美又如何?不珍爱你的人仍会视你若草芥。
许是被太阳晒得有些不适,南宫芷睁开眼睛,有些不耐地看了看面前的场景。
街头熙熙攘攘,人头散动,多的是前来相送的黎民百姓。
他们聚在一起,偷偷地瞪着台阶上面的官员,想求情,却不能又不敢开口。
一些个胆大的妇人,胳膊挎着食篮,将里面精美的菜肴端出来,想让南宫芷尝一尝,好歹不要做一个饿死鬼。
南宫芷微微摇了摇头,那妇人怔了一下,在旁边官兵的驱赶之下,将菜肴放在了南宫芷的面前,有些失落地转身回到了人群之中。
南宫芷静静地看着这场景,突然觉得自己还是那个曾经的公主,受人爱戴,凡她所到之处,无不百姓相送…
参政十余年,施恩于天下万民,谁人提起镇国将军夫人,不叹一声女中豪杰。
但,足智多谋,夫君视她为不详之妻,刚直不屈,亲弟君王忌她功高盖主。
呵~,贪污纳贿,勾结匈奴,她南宫芷不屑。
一阵清风吹来,南宫芷闭上了双眸,这太阳可真毒,已然是晒得她有些神志不清了。
朦胧间,她仿若看见了自己此生最痛恨的人。
那日,春风和煦,她如往常般于庭院前散步。
许是常年奔波劳累的缘故,她身子很是虚弱,怀胎七月也比寻常妇人也辛苦了一些。
当她散步至丈夫书房前时,察觉旁边侍女的神情隐约有些不对,心下疑惑,便漫步上前。
还未步及房门,她便听见了房中有异响传来,那声声羞耻的喘息,永远让南宫芷无法忘怀,她不能相信,自己倾心爱了十几年的夫君,会跟自己的亲妹妹于光天化日之下苟且。
为了颜面,她忍了,可换来的,是更为诛心的痛苦。
暨朝可从来没有两位公主同侍一夫的先例,她不可能让自己的妹妹南宫雪嫁进将军府中为妾,便只能用计,使丈夫与妹妹不得相见。
没想到,她这样做,不仅没让两人知错悔改,还加重了付诸在自己身上的痛苦。
“姐姐,温郎她不爱你,你为何不能成全我们?”
“姐姐,我已怀有身孕,必得嫁给温郎,若你识得眼色,便将正妻之位让予我。”
“姐姐啊姐姐,妹妹不想逼你的,可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腹中之子,必得是将军府最尊贵的人。”
南宫芷哽咽一声,似有泪水从眼角滑落,但阳光太过毒辣,不过片刻间,那泪痕便消失不见。
南宫雪不仅没有放弃自己的丈夫,还明目张胆地怀上了他的孩儿,借自己受宠的原因,屡屡使她难堪。
比起亲妹妹的陷害,更让她痛心的,是夫君的背叛与冷血。
“雪儿是皇上胞姐,身份远在你之上,若你识相,就主动退即妾位,我还会念及旧情,保你一生荣华富贵。”
这狠心的话语,使南宫芷全然不能相信是出自夫君之口。
原来,十余年的夫妻情深,竟都是他伪装,温鸿习娶她,不过是因为她长公主的身份。
南宫芷尤记得,自己八月大的胎儿被生生剥离母体的痛苦,虎毒尚且不食子啊,他温鸿习当真深情,竟为了南宫雪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儿。
想到此,南宫芷伸手抚上了自己的平坦小腹,如今,她又有何惧?
只愿死后,不入轮回,化作厉鬼,亲手将害她辱她之人拉入地狱。
“时辰已到~行刑~”
随着判官的一声令下,屠夫高举起大刀,在场所有人的心也被提了起来。
“且慢!”
屠夫的动作戛然而止,百姓们都不由得循声向后望去。
判官见有人阻挠刑场,面上很是不耐,有些恼怒地向旁边看去,却又在看清楚来人后,立刻点头哈腰地走下了刑台。
南宫芷被晒得有些意识模糊,料想中的痛感并没有袭来,她一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天堂还是地狱。
不远处传来轮椅响动的声音,南宫芷抬头去看。
是他?此生自己最为忌惮的人。
来人是暨朝最为尊贵的异性王,叶景湛,他征战多年,战无不胜。
若不是那年意外,使他双腿残疾,怕是暨朝战神将军的传说还要丰富几笔。
叶景湛性情冷淡,待人不留半分情面,其中最看不惯的,便是她这感情用事的长公主。
但南宫芷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死前的最后一程,竟会是他前来相送。
“将军夫人,你可悔?”
沉稳的声音响起,南宫芷从未觉得这人的声音竟是如此好听。
“妾身所为,光明磊落,从不问悔。”
那人沉吟片刻,整个世界都像是因他而静止一般。
“也好,那便留你全尸吧!”
话音刚落,南宫芷看到一瓶鸩酒被放在面前,白皙修长的手指,好似能在阳光下发光一般。
南宫芷不由得弯起嘴角,死前能看得如此赏心悦目的美景,也值了。
想着便毫不犹豫地端起面前的鸩酒,旁边似有判官反对的声音传来。
“王爷,不可啊!皇上下旨…”
“嗯~”
冰冷彻骨的眼神撇过去,判官瞬间闭上了嘴巴,再不敢做任何言语。
顷刻间,撕心裂肺的疼痛袭来,南宫芷不想死得太难看,强硬地挺直腰板,平静地环视着四周。
她看到了,百姓痛哭,满城为她不值。
闭上眼的那一瞬,她感觉到有一袭衣角盖在了脸上,那沁人心脾的馨香,持久而安宁。
风抚过,袖尾飘起,透过闪动的光亮,南宫芷看到了叶景湛的眼睛。
他的眉目依旧如画般好看,只不过里面的东西太过复杂,让她琢磨不透…
痛!
南宫芷睁开朦胧的眼睛,感觉周围都是乱糟糟的,树影、宫墙、湖水……
她这是在哪?天堂?还是地狱?
似有人在大力拍着她的后背,南宫芷感觉一阵不适,她费力地向那人望去,只不过视线实在是太模糊了,她什么也看不清。
这朦胧的轮廓,倒像是如画?
不可能,如画早死了,隆冬腊月为了给自己求煤炭,跪在院子里三天三夜,生生被冻死了。
也罢,也罢,死了还能见到她,再全了我们的主仆情谊吧。
南宫芷缓缓地低下头,意识又陷入了沉睡。
再度醒来,入目已是古色古香的闺房。
轻垂的纱帐,随着微风缓缓浮动,窗前水仙争相绽放,惹得满室清香。
南宫芷艰难地从床上做起来,稍稍一动,额头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唔~”
倚在门边的如画听见室内的动静,立马惊喜地跑到窗前。
“公主!公主!您可算是醒了,可真是吓死奴婢了。”
公主?
这真的是好久远的一个称呼了,温鸿习不喜别人称呼她公主,似乎这样会贬低了他的身份。
所以,从南宫芷嫁给他之后,身边人都称她为“大夫人”,世上再无人称她长公主。
骤然听见这呼唤,南宫芷还是有些恍惚。
定了定睛,她仔细向面前的人看去,待到眩晕感消失,看清来人后,她的眼圈立马红了。
南宫芷顾不得细想,伸手直接抱住了如画。
“画儿,是我不好,是我没护好你。”
如画被南宫芷南宫芷的举动吓坏了,在她眼中,长公主一向冷静自持,于人前从未失态半分。
今日此举,着实是将她吓了一跳。
但如画以为是这次落水把公主吓坏了,急忙伸手轻轻拍着公主的后背。
“好了好了,公主莫怕,画儿陪着您呢?您干嘛要去荷花湖边捡风筝啊,明明是二公主弄丢的,要捡也是她捡啊,何须您来动手?”
南宫芷被她的话语拉回了神思,什么捡风筝,她不是在刑场上被处死了吗?穿书吧
想着,急忙推开如画,双手捧着她的脸仔细瞅着。
不对,如画死的时候怎么也有二十五了,面前的这个丫头,稚气未脱,脸颊还有些婴儿肥,看上去也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
南宫芷不敢置信,顾不得自己还未恢复的身体,急忙向旁边的梳妆台奔去。
“哎!公主,地上凉,您快上床歇着!”
南宫芷听不见耳边的呼唤,眼睛仿若见了鬼地盯着面前的铜镜。
镜中人未施粉黛,朱唇皓齿,肤若凝脂,还未长开便已有倾城之姿。
“这里是哪?”
“盛泽宫啊!”
盛泽宫,这是她未出嫁前所被赐予的宫殿,但是在南宫逸登位后,自己的宫殿也就被毁了啊!
怎么可能,南宫芷不由得伸手狠狠地掐着自己的脸。
痛!
她死时已经三十有余,常年奔波,白发已生,京城中的人虽誉她为妇人翘楚,但眼角已经有隐约可见的细纹。
而面前的人,别说是细纹了,皮肤嫩得简直能掐出水来。
陌生的感觉袭来,南宫芷感觉看着镜子,觉得面前这人是自己,而又不是自己。
她禁不住全身颤抖,整个面容都惨白惨白的。
如画被她的样子吓坏了,急忙起身想喊御医过来,却顷刻间被南宫芷拉住了身子。
“告诉我,今夕何年?”
如画看着这陌生的眼神,恐惧从内心深处传来。
“公…公主,您在说什么啊?”
南宫芷双手攀上如画的肩膀,紧紧地抓着她。
“告诉我!谁是皇帝?年号几何?”Μ.chuanyue1.℃ōM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萦绕在心间,南宫芷不敢去想,仿若触碰了,眼前的一切都会化为乌有。
如画颤颤巍巍地看着她,“德…德崇帝…二十二年。”
有什么东西在南宫芷心头轰然坍塌,她猛然跌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身边的一切。
如画后知后觉,她竟然冒犯了皇帝名讳,瞬间冷汗连出,急忙跪在地上磕头。
德崇帝…德崇帝…
这是她父皇在位的时候,而不是自己的弟弟顺昌帝,也就是说,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思绪被打开了一个豁口,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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