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易再醒过来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了。
这三天里,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境中他不再是陈易,而是变成了另一个女人。
陈易梦中的女人叫做王青藜,光绪二十六年,她才不满二十岁就被授以法师之名,并学成下山。八国联军的侵华战争也在同年爆发。年轻的她乘坐马车赶赴北京,希望为国效力,但为时已晚,北京已被占领,慈禧一众于八月就退出了北京城。同年十月,她帮助刘光才在东天门防线抗击德法联军,颇有成效,接下来近四个月的时间里,德法联军都未能继续进犯。但接下来发生的事让她改变了对这个国家的看法,光绪帝听从李鸿章建议,勒令刘光才全军退扎晋境,不可回击德法军队,且再三叮嘱,勿起衅端、免致藉口。刘光才不得已,将驻守了数月了东天门防线交给了德法联军。
就像在观赏第一视角的电影一般,陈易梦中的场景不断地变换着。
光绪二十七年二月,对中国心灰意冷的她辞别了刘光才,前往日本求学,并在那里认识了年轻的孙文,在孙文的劝解下,她重燃了斗志。同年秋,刘光才告老还乡,她回国来到湖南和刘光才见面。她问起老将军是否有在湖南起一只湘军的想法,年过古稀的刘光才显得很有兴趣,但当问起这支湘军是为谁而起时,两人却闹了一个不欢而散。
刘光才至死也没有忘了清廷的知遇之恩,而她忘不掉的,是在东天门接到的那一纸敕令。最终,她向刘光才拜了三拜。经此一别,直至民国七年,刘光才病逝,她才二度赶往湖南,在刘光才修建的青藜私塾前泪如雨下。
而后,心灰意懒的她决心研修道术,先后曾至德法英求学,五年后,感到俄罗斯十月革命所带来的动荡,她回到了中国,曾经劝过她的孙文此时已经在中国大地上举起了一支大旗,并邀请她担任广东军参谋。但被她以修道之人需要心无旁骛为由推辞。战争不断,导致各地妖孽也应时而生,四处降妖抓鬼的王青藜在修道圈结识了三位志同道合的好朋友,时人以她为首,将他们一干人称为道术界的“王杨卢骆”新中国四杰,与代表老派中国道术的太一法师鼎足而立。但她无意于这些浮名,在感到自己进境渐缓后,她最终决定二次东渡日本,继续修行。
随后,梦境忽然变成了俯瞰着的上帝视角。
1924年,冯玉祥发动了北京政变,并邀请孙中山北上。得知消息的王青藜从日本赶了回来,希望阻止这次会面,得到消息的冯玉祥派人提前赶往上海,控制了她预定好的酒店,并在她的饮食中投下了毒药。
陈易在梦里看到了那碗银耳莲子汤,他看着那碗汤被一点点送至她的嘴边,他大喊着“别喝、别喝”,可他既无法在梦境中发出声音,梦中的人也全然没有反应。
“别喝!”他终于喊了出来。
然后,他睁开了眼。他并不是在民国的酒店房间里,而是躺在二十一世纪的床上,床边,拿着汤匙正要给他喂药的周嘉萱被他吓了一跳。
接着,是无限惊喜的拥抱。周嘉萱抛下了汤匙,把他环抱住了。
这让陈易感到不知所措。
“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坐在床边的周嘉萱抱着陈易,喜极而泣。m.chuanyue1.com
陈易还未从梦境中回过神来,但抱住他的周嘉萱浑身柔软,让他想起了周嘉萱曾经浑身僵硬的事,于是他习惯性地抱住了周嘉萱,在她的身上四处捏了起来,这样的检查,在周嘉萱还昏迷不醒时他已经做过许多次了。
“啊!”他的手腕忽然被人抓住了,而羞红了脸周嘉萱此时也趁机挣脱了陈易的怀抱,站了起来。
抓着陈易手腕的刘子豪满腔怒火:“好啊你,刚醒过来就耍流氓!”说完,他手上不断加大力量,让陈易疼得不断哀嚎。
“疼、疼、疼!”陈易是真的很疼,他身上的伤势并未复原,而且刘子豪所抓住的正好是他还结有血痂的左手手腕。
“放开他!”周嘉萱着急了。
“我让你放开他!”在她的连声催促下,刘子豪才放开了陈易的手腕,但仍然恶狠狠地盯着他。
已经回过神来的陈易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礼,他一边向周嘉萱道歉,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既不在太一堂,也不在商贸大厦,而是在一间普通的民居里。房间里除了他只有刘子豪和周嘉萱两人,房间里的东西摆的很杂乱,看来是这两天都没有好好收拾,他的那本《中国符咒学大藏》,就安静地躺在一张桌子的桌面上。穿书吧
“这里是他家。”周嘉萱告诉陈易。
顺着周嘉萱的视线,陈易看到了刘子豪那张怒气冲冲的脸。
“谢谢你收留我。”陈易不好意思地说。
“哼。”刘子豪发出一声冰冷的鼻音,没有说话。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周嘉萱又坐回了床边,并问他。
浑身的肌肉都无比酸痛,而失血带来的乏力感也没有去除,不过陈易没有把这些说出来,他露出一个让人安心的笑容:“有点饿。”的确是饿了,这三天他都只吃了一点王医生带来的流质。不过也托了这位王医生的福,陈易才能在家里休养,他身上沾满了血污,有些是自己的,有些则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如果去到医院,很难不被警察调查。
这位王医生,也正是那位把现场的鳞片送给周嘉萱的临时法医。
周嘉萱起身要去帮他拿点吃的,刘子豪却抓起桌上一个面包朝陈易扔了过来。
包着塑料袋的面包“啪”地一声砸在陈易的身上,声音虽响,但并不算痛。周嘉萱却着急了:“刘子豪!你干嘛呢!”
“你这么护着他干嘛?”刘子豪此时不知有多生气。
“我就要护着他怎么了!”周嘉萱和他呛声。
“好!”刘子豪在原地跺脚,这里如果不是他家,他一定摔门出去了。
话说出口,周嘉萱就意识到了自己伤害了刘子豪,但要把说出的话收回已经不可能了。她看了一眼刘子豪,又看了一眼陈易,忽然也跺了跺脚,转身走开了。
从床上坐起来的陈易撕开了面包的包装,大口的咀嚼起来。当面包的甜味覆盖他的口舌,腹中的饥饿感才真正的汹涌出来,在这股饥饿感的驱使下,他很快就吃完了面包,但腹中的空虚一点也没有减少。又一个面包递了上来,是刘子豪递过来的。陈易接过了,说了声谢谢。然后又撕开包装狼吞虎咽起来。
周嘉萱给陈易端了一杯水过来,陈易伸手接过,来道谢的空隙也没有了,一口喝干后,继续吃了起来。
面包、水、饼干、薯片、肉脯……陈易几乎吃光了刘子豪在家里的所有存粮,才终于把腹中的饥饿感缓解。追逐战、撞车、流血、施咒、守楼……似乎所有耗费掉的能量都要在这里补充回来,陈易的疯狂进食让旁边的刘子豪和周嘉萱都看呆了眼。
“还饿吗?”刘子豪有些好奇他还能吃多少,又递过来一盒条形饼干。
“谢谢。”陈易没有接,然后说,“我先消化一下,一会儿再吃。”他很想再吃,但身体已经不允许了。
他想把盖在身上的被子掀开,然后起床,但被子掀开一半后,他又立刻盖上了。“我的衣服呢?”他惊呼。
周嘉萱看了一眼刘子豪,刘子豪撇了撇嘴,然后走到阳台上,把自己的衣物取下了几件,抛给了他。
“你的衣服上全都是血,没法穿了。”周嘉萱说。
“你是杀了人吗?”刘子豪抱着手问床上的陈易。
陈易的表情有些尴尬,衣服是有了,只是周嘉萱还在房间里,他没法换。
周嘉萱看出了陈易的窘迫,她对刘子豪说:“我们先去客厅等着吧。”
刘子豪却不干:“要回避你回避就行了,我就在这里盯着他。”
周嘉萱没有再说,走了出去。陈易见她带上了门,也掀开被子穿起衣物来,旁边的刘子豪一脸想吃了他的表情,他也没在意。
“对了,这是你的吧。”刘子豪从怀里掏出一张揉皱的纸,丢给了陈易。
陈易接过,将纸张摊开,那熟悉又陌生的图案映入了他的眼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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