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易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他的父亲坐在他的身边,用小刀削着苹果。
“爸。”他发出微弱的声音。
听到陈易声音的父亲第一反应是被吓了一跳,接着,他颤抖着手把削了一半苹果和小刀都放在了旁边的柜子上。
最后,父亲伏在了陈易的身上,这个年过四十的男人,像个小孩一样呜咽地哭起来。
“爸、你怎么了?”陈易想起身,可他没有力气,“爸,别哭了。”
过了一会儿,医生和护士也赶到了,陈易这才注意到,他在一间独立的病房里,许多白衣的医生和护士把他团团围住,不住地询问他身体的状况,可他什么也回答不出来,他茫然地看着周围,确认着这一切是否属于真实。
又过了许久,这些医生与护士才退了出去。
“爸。”陈易的声音依旧很微弱。
“诶!”坐在旁边的父亲连忙回答。
“我睡了多久了?”陈易问。
“半年多了。”父亲回答。
陈易怔了一下,竟然这么久了。
“我做了好长一个梦啊。”陈易说。梦里有一个骗子师傅,有一个漂亮的女警察,有一个邪恶的坏道士,还有一些妖魔鬼怪,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是什么梦?”父亲问他。
陈易想了想,不知道怎么说,于是摇了摇头:“很乱的一个梦。”
“那是美梦,还是噩梦呢?”父亲问。
陈易再次想了想,过了许久他才回答:“都说不上。”说完,他偏过头,看向窗外。
透过窗子能瞧见的只有一丛树枝,似乎已经入了秋,或者到了冬天也说不准。那丛树枝上挂着几枚萧索的枯叶,只待一阵风来,这几枚枯叶也要飘零了。父亲顺着陈易的目光看了过去,似乎是觉得窗外的景色太过萧瑟了,害怕影响到陈易的心情,他起身走过去,把窗帘拉上了。
陈易干脆闭上眼,回忆起梦境里的情节来。
梦里,卧病在床的不是他,而是他的父亲,为了帮父亲凑足医疗费,他不得不为一个自称为“余半仙”的骗子打工。接连发生的凶杀案把他和一个女警察的命运牵扯在了一起,再后来就是一段诡异离奇的冒险故事了。这些记忆虽然真切,但却有很多不合实际的地方,果然都是梦境才说得通。
这时,病房外传来一阵吵闹声。
“小姐、小姐,您等一下,对不起,要探病您得先登记,这是我们的医院的规定。”
接着一个让陈易感到熟悉的声音响起。
“警察办案,你给我让开!”
接着便是推门声。
手上拿着一大束花的周嘉萱出现在了门口,她的身后还跟着不知所措的护士。
陈易偏过头看着周嘉萱,脸上露出了笑容。
周嘉萱的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里往外冒,她紧咬着下嘴唇,把手中的花摔在了地上。
她快步走过来,然后扑到在了陈易的身上。
“别哭了,别哭了。”陈易安慰着她,而陈易的父亲看到这种情形,也起身站到了一边。
陈易越是安慰,她哭得就越大声。到后来,已经是哭号了。父亲与护士均感到尴尬,对视了一眼之后,两人退了出去。陈易昏迷不醒的时候,周嘉萱每周都会来看他,只是这一次太过心急,才会不登记就闯进来。
她哭着哭着,忍不住用手轻轻拍了拍陈易的胸脯。
“咳、咳!”陈易装模作样的咳嗽起来。
周嘉萱连忙抬起头来,着急地问:“你怎么了,我、我没想到会弄疼你,对不起,我……”
陈易忽然用手扶住了她的脸,然后大拇指在她的脸颊上蹭了蹭。
“你!”周嘉萱的脸渐渐变红,声音也软下去了,“你骗我。”
陈易说:“你是真的,原来都是真的。”
周嘉萱生气的说:“说什么真的假的,你昏了这么久,睡糊涂了。”
“我老是昏过去,”陈易说,“糊涂了也不怪我。”
周嘉萱从他的手里挣脱了:“现在你醒过来了,以后就不许再昏过去了。”
她的眼眶里还有泪珠,陈易知道她是真的担心自己。
“我听说你醒过来了,”周嘉萱接着说,“就立刻赶过来了。”
陈易忽然想起了什么,他问:“我师傅呢?就是,就是那个余半仙,他现在怎么样了?”
“还不是那样呗,还能怎么样。”说起余半仙,周嘉萱的眼神立刻变得犀利起来,“我怀疑他参与了一场商业信贷犯罪,不过他的合伙人之一已经落网了,相信不用多久就能顺藤摸瓜掌握余半仙的犯罪证据。”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其实周嘉萱自己也没什么自信,那个被捕的合伙人一问三不知,却又不像是在故意撒谎而隐瞒了什么。
陈易撇了撇嘴,显然也不相信余半仙会给自己留下把柄。
周嘉萱瞧见了陈易的小表情,心中不免生气,捏起拳头就作势要打下去。陈易连忙说:“别打、别打,我刚醒过来,身体还没复原呢!”
周嘉萱这才收起了拳头。
“对了,”陈易笑着问,“刘子豪他怎么样了?”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周嘉萱的脸色的确变了。不过她很快就恢复如初,笑着回答:“他啊,高升啦,调去首都坐办公室去咯。”
陈易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了,周嘉萱也不说话了。
过了许久,陈易才另起了一个话题,两人聊了几句后,医生和父亲推着轮椅进来了,他们要带陈易去做检查。Μ.chuanyue1.℃ōM
周嘉萱问起医生陈易什么时候才能康复出院。
医生回答要视检查的结果和陈易身体的恢复进度来定。夶风小说
周嘉萱点了点头。后来,她依旧都每周来看陈易,陪他说说话什么的。陈易的一些亲戚朋友也来过,就连那卖狗的老板,也提着狗肉来看过一次陈易。不过周嘉萱不吃狗肉,也不许陈易吃,只好劳烦老板又提回去了。
而余半仙和刘子豪,却一次也没有来过。
陈易恢复得很快,从昏迷中醒来后没用多久,四肢就开始恢复了力气。但身体仍留有一些顽疾,除了会时常感到乏力外,腿脚也会酸软导致无法长时间行走。医生让他拄起拐杖,每天由父亲和护士陪同着,在楼下的草地里溜达几圈,说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了。至于他的一头发白,却已经没救了。
陈易发现自己的一头白发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从发根到发梢,已经没有一点乌黑的影子。医生起初说是营养障碍的原因,如果在饮食上加以调理并辅助治疗,应该会有所改善,但后来不论医生怎么忙活,这头白发都没有丝毫转黑的迹象。周嘉萱说等陈易出院了带他去染发,陈易笑着说,一头白发也挺潮的,一般的染发很难有自己这么彻底呢。
他的确是一个乐观的人,医生说他如果没有这份心境,身体的恢复也不会有这么快。
但等到陈易能够出院的时候,也已经是深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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