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接到雷文候居然当天就会抵达的消息。乌尔贝特早早地就洗簌完毕,多年的躲藏颠沛生活让他的睡眠又迅速又深沉并且极具效率。虽然也许恶魔的身体已经并不需要睡眠了,但是带着亟需思考的问题入睡,神清气爽的满怀解决问题的信心醒来是一直以来作为木下吉米这个反抗军头子的信念。
而堕入异世界,化身恶魔并不能动摇他的一贯行事作风。哪怕是死也必将是干掉起来最麻烦的那个——木下吉米固执的如此认为。猛地打开门,将门口守卫的兵士吓得几乎跳起来。乌尔贝特不但没有搭理他们并且很高兴自己吓人的外表把两人的疑问都憋了回去,无视尾随的守卫自顾自地走上通向病房的路。正处在晨祷时间的神殿,像是上课期间的校园一般静悄悄的,只在听力边缘震荡着舒缓的祷告声。
“为什么你没住在单独病房里?”乌尔贝特抱起肩膀,几乎是训斥一般地把战士长从睡梦中骂醒。
“呜呃……这是病房请您小声一点。”
“其他病患的生死并不能左右王国的命运不是吗?”
“我只是一个战士,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而且没有守卫。”
“你知道吗?你昨晚彬彬有礼的样子要可爱得多。”
“雷文候驾到!”身后守卫门口的兵士大声喊道。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转过头看到先走进房间的人并不是贵族装扮。而是一袭冒险者装扮的轻便锁子甲外套金属补强的中皮甲走进房间。环视了整个摆着十来张病床的室内一周之后,以明显戒备着房内唯一一个看起来就很怪异的生物的路线走向面对门口的巨大窗户向外看了看。随后在他还没回到门外之前,雷文候本人直接进入了房间。
“雷文候,”葛杰夫竭尽全力地掩饰着伤痛试图从床上下来,“容我介绍……”
“躺回去。”乌尔贝特极富技巧地推了一下葛杰夫支撑床榻的手肘强迫他跌回被褥里,“我名为安兹丶乌尔丶恭之影,您可以简单的称呼我为影。”
面对深深鞠躬表示恭顺与问候的高大黑色的瘆人身影,雷文候很好的掩饰了自己的惊讶之情。他只是优雅的回礼:“我觉得我们需要一个更安静的地方谈一谈,影阁下。”
“如您所愿。”
“我来帮您起来。”从刚才就一直在竭尽全力地不引人注目地绕着这张关键床铺乱晃的泽蜜尔,自告奋勇地跑来帮助看起来虚弱到坐起身都办不到的战士长。葛杰夫则因为自己不小心跌回床铺而生着自己身体的闷气,看起来他并不想在雷文候面前示弱。
“拿上葛杰夫的装备,帮助他穿戴整齐。可以帮你赢得那个战士的好感。”经过半精灵的时候,乌尔贝特低声地耳语。而苦恼了半宿要怎么圆滑地插入这种明显生人勿扰的会面的泽蜜尔的脸亮了起来。
“我听说了阁下主人的英勇事迹。”等待着葛杰夫以及城主三人一行到来的会议厅内,仅有的两人攀谈起来,“非常的无私我得说。”
“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都无法坐视无辜的平民被杀不是吗?”恶魔言有余味地看了一眼肤色苍白的贵族。精确的奢华——是乌尔贝特对此人的印象。身上没有任何无意义宣示自己的财富与地位的累赘,同时仅有的着装又无一不低调地强调着自己的贵族地位与权柄。苍白得几乎病态的肤色,薄薄的嘴唇。完全没表现出贵族理应存在的傲慢与迂腐。
“城主驾到!”一个胖胖的男人身后跟着一壮硕一瘦削两个人来到了会议厅内。三人同时向雷文候问候,但是眼睛却时刻留意着恶魔。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就连说这话的时候你都听得出葛杰夫在咬着牙根勉力坚持。他甚至故作轻松地最后一个落座,拉开椅子的动作造成的摇晃让半精灵几乎伸手臂去接他。互相对视了一眼,桌上的其他人对站在葛杰夫身后的精灵以目光表示肯定。之后甚至没人提起过精灵在场这件事。当着一位高傲而重视荣誉的王国第一战士长的面要求撤换关心他身体状况而尾随至此的神职人员,浸淫政治多年的在场各位谁会自讨没趣呢?
会议以身穿伤痕累累的硬皮甲的葛杰夫丶史托罗诺夫的讲述开始,他谈到自耶丶雷布尔东南的小都市里丶德伍德市郊的村庄自几个月以前第一次被袭击以来。身着巴哈斯帝国正规军军装的全身板甲骑士就以里丶德伍德市郊的村落为起始一直以沿着都武大森林边缘沿途袭击王国属地的村落。而战士长则是从里丶德伍德一直追赶着这些屠杀平民的刽子手到耶丶兰提尔远郊的卡恩村与其主要部队遭遇,而那其实是一群斯连教国的神职人员为他设下的陷阱。他着重提到了研究设施位于村子附近的蒙面的施法者安兹丶乌尔丶恭在他生死存亡之际为他提供的帮助,不但解救了一个村子的村民,还亲自出手击败了斯连教国装备了大量天使召唤者的部队,全灭了敌军。
“你是说全灭吗?”坐在对面的四个人面面相觑,瘦削的法师惊异于在自己的家门口有自己所不知道的强大施法者,以至于脱口问出了声。而乌尔贝特一直注意的雷文候显然是以不同的方向感到的震惊。
“这位便是恭阁下的部下。名为安兹丶乌尔丶恭之影。”
“影便可以了,”恶魔起身向在座的所有人行礼,“我的主人只是为史托罗诺夫阁下以及各位国家的未来而担忧。派我前来并非想为自己施以援手的行为讨要任何的好处。”
听到这里,半精灵张开嘴又闭上。
“但恭阁下这样强大的法师,国王本人是明确希望与恭阁下缔结友谊关系的。”雷文候说。
“雷文候,以及在坐的各位。我的主人解救了你们的王牌战士,但是并不代表我是来跟你们讲些什么客套话的。我想我向各位强调我的主人并不想要任何好处的时候就已经表明了这点。”
与其他人被吸引注意力的表情不同,雷文候则是一脸的“终于大家都不在放狗屁了。”的表情。
“简单来说:你们的狗屁国家基本上完蛋了。而我的主人并没有任何希望被你们的国家拖下水的打算。”
猪一样肥胖的雷天麦亚城主突然坐直了身体,而布尔敦则整个人几乎去拔根本没挂在腰间的长剑,提欧则惊得把整个嘴巴张开到夸张的程度。
“你怎么敢……!?”
“陈述事实吗?永远都毫无畏惧!你们国家唯一的王牌,”摊手指向铁青着脸憋着不适坐着的葛杰夫,“被穿着这么一套破衣烂衫扔进一个白痴都看得出来的圈套里喂狗。而你们这些所谓的贵族,带着你们华丽的私兵,花大价钱雇来的冒险者鹰犬坐在这里摇着二郎腿跟我的主人谈什么友谊关系。怎么着?你希望我一个屁也不放就放任你这样侮辱我的主人吗?”
“够了!即便恭阁下救了我的命,我也不允许你……”
“允许什么?你要是没看出来这是个旨在取你性命的贵国贵族一手炮制的狗屁圈套,你就是个比我认为的更蠢的白痴!我有说错吗?!”
你很少有机会可以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堂堂七尺男儿被事实逼得将怒气就着大口的委屈和着血吞下去,而整片大陆上绝无仅有的高贵剑士现在正在表演这个绝活。
“而你放任他们如此做,”乌尔贝特离开位置背过手,一直走到雷文候的面前,弯腰压低自己带着与其说是丑陋不如说是惊悚的面具的脸贴近苍白贵族的鼻尖,“是你想除掉王国的战士长吗?”
“你好大的胆子!!!”雷天麦亚城主震耳欲聋的怒吼和几乎拍裂桌子的掌击差点将自己整个人震到半空中。
“大家都坐下,”反而是雷文候本人站出来打圆场,“影阁下所言非虚,放任平民被无端屠杀是每个贵族的罪过。而本人身为侯爵更是对王国的战士长身处险境以及损失了五十名优秀的国王近卫难辞其咎,端出这种自己的人民以及忠诚的肱骨之臣都无法守护的国家来与这样一位舍生忘死拯救别国平民的强大法师谈缔结友谊关系,是我的失误。我仅代表我自己向影阁下以及恭阁下致歉。请原谅我。”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雷文候。提欧更是几乎把自己的脸撕裂一般地张着大嘴。
“接受你的道歉,”乌尔贝特伸出手雷文候握住了它,“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回房休息了,如果您需要审问囚犯,我可以用我的法术为您提供便利。”
甚至没有征求其他人的许可,黑色的高大身影便恭敬地说完之后走向门口离开了房间。关上房门房间里的情形立刻进入了垃圾时间,雷文候看着门口一言不发,以雷天麦亚城主以及布尔敦为首的二人当即开始一面倒的指责乌尔贝特的傲慢无礼。葛杰夫低着头生着闷气,而剩下的两人则整个震惊到说不出话。
“你他妈想害死我们俩吗?!”送支撑不住的葛杰夫回病床之后,半精灵就气势汹汹的跑来兴师问罪。
“怎么会?你不是善神的牧师吗?什么时候正直高贵的你,生死存亡跟我一个混沌的邪恶造物绑在一起了?”
“你……”
“我也爱你。”
“我他妈要是能我现在当场掐死你!”
“我知道。爱情哈?可以把人逼成那样。”
就在半精灵咬牙切齿的拔出匕首的时候,门被敲响了。吓得精灵钻到床底下去躲着。
“你好。”
“你好,影阁下,这是雷文候的信件,希望你能在阅读后对此绝对保密。”
“当然。”关上门,乌尔贝特几乎是哼着歌打开信件,简而言之就是雷文候想在某个私密的地方两个人谈谈,“啊~鱼饵被一口吞掉了。”Μ.chuanyue1.℃ōM
午夜,乌尔贝特翻遍了自己所有的口袋,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他神不知鬼不觉的绕过守卫。没有隐形卷轴,没有安眠药,甚至连毒药也没有。直到他轻轻地打开门发现唯一一个值班守卫已经睡死在门框上了。
完全就是多虑了,恶魔甚至有点发脾气。然后他走出房间,静静地滑入阴影。穿过古老的青石街道,闪过借着酒馆门口灯光呕吐的酒鬼。如一片静悄悄的落叶,飘上了四下无人的废弃塔楼。谨慎地环视了一周,视线几乎是透过墙壁般地扫视着周围,邪恶的微笑挂上嘴角,坏心眼的恶魔将传送门设定在她背靠着的城墙上,刚好出现于潜伏在塔楼门口箱子后面的尖耳朵所在的地方。
“啵呀!”
“哇啊啊!”半精灵吓得头皮差点被惊起的头发拔上天,“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心意相通吧我们俩。”恶魔掀起面具朝她恶作剧般地眨眨眼,“上来吧,外面风大。”
“你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半精灵爬上吱嘎作响的木质楼梯劈头便问。
“我们的婚房,一片贵族手里最好的原野,几个混种恶魔在血流成河的尸山上幸福的奔驰你看怎么样?”
“你他妈……等下……你又在耍流氓,上次你这么干的时候也是有事儿想蒙混过关的时候,”泽蜜尔把眼睛危险地眯起来,“你这个狡猾的混蛋!”
“嗯哼?所以呢?”乌尔贝特相反则一脸的期待。
“你不希望我发现……哈!我们俩资讯是对等的!我知道你所有基于其做计划的情报!”同样的资讯同样的思考也就是说她不需要恶魔坦白就能自己弄清楚恶魔的计划,“你当着雷文候的面揭了他国家的短,还指责他是幕后黑手、出卖国家的叛徒……”
“我干了!然后呢?”
“如果他真是叛徒,他不但会干掉那个囚犯骑士还会干掉你确保这事没人发现;如果他不是,他就会希望……呃……希望……”
“呃,希望希望……啊,真可惜……就差一点点儿了。你想吃猪肉餐馆没得卖,鸡肉就也……?”
“啊哈!他不能获得你所谓‘主人’的友谊,你本人的友谊也凑合?”
“不管怎么样我都能得到一个不错的王国大贵族作为盟友。哦~那愚钝的精灵终于长大了!”乌尔贝特甚至欣慰地拍拍泽蜜尔的头。
“哈?没准人家约你出来是想杀你灭口呢!”
“切,一个出卖国王的侯爵,可有的是东西可以出卖给魔鬼呢~反倒是他要是个葛杰夫那种忠诚白痴就麻烦了……”
“你说谁是忠诚白痴?”一边走上来一边问话的是雷文候,看起来还是白天那套。只是在外面加了一件披风。几乎不能掩饰他尊贵的身份。
“有意思,”乌尔贝特扫垃圾一般的把泽蜜尔扫到角落去免得她挡住自己观察雷文候袖口污迹的视线,“雇佣兵没一起上来?”
“他们是前冒险者。”
“他是个……”
“注意观察,”恶魔侧过脸对半精灵低声说的同时比了比袖口,然后转回向贵族“有什么区别呢?你付钱,而他们像狗一样保护你。”
“嗯?啥?”话说到一半被打断的泽蜜尔开始紧盯着雷文候看。www.chuanyue1.com
“呵哼,”雷文候摇摇头伸出手,“我的名字是厄利亚斯丶白朗丶蒂尔丶雷文,我好像从来没向您恰当的自我介绍过。”
“那我叫你厄利好了,”不但直呼其名,还只用简称,“我的朋友厄利,你来这干什么?”
“您别听他的,他是个……”
“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恶魔烦躁地抬起手噹地一声给了半精灵一个脑瓜崩,她整个人向后仰后脑勺撞上墙壁然后开始捂着脑袋蹲在地上哼哼,看起来疼到连雷文候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呃,我送信邀请你来的不是吗?”
“你想好愿意出多少拯救你的国家了吗?”
“多少……”腮帮塌陷嘴唇灰薄的贵族明显被这样直接的发问震住了,对方像是讨论一斤牛肉一样谈论着一个国家,一个风雨飘摇岌岌可危的国家,他深爱的国家,“您所说的并不是金钱吧。”
“你这话可是表明我还没自证有这个能力吗?”乌尔贝特耸耸肩,摘下面具。与此同时……
“它是个恶魔别相信它!!!”半精灵紧闭着冒着金星的双眼挣扎着站起来。
“就像她说的。”恶魔解开斗篷,露出自己的羊蹄,“如您所见,我是只恶魔。”
“……”
“啥!?”捂着脑袋晃晃哟哟。
“而我将与您做笔交易。”
“你为啥要告诉他?!”泽蜜尔整个人都糊涂了。
“因为你想说来着?为什么不呢?我又不想骗他。”
“你不想骗我?”厄利亚斯皱起眉头,一只诚实的恶魔,他完全不了解状况了。
“任何互利互惠的交易都是建立在诚实守信的基础上的。”
“但是那不是秩序的一部分吗?”
“啊!我是个恶魔,是混沌与邪恶的造物,所以我的生命中不会存在任何的秩序吗?而人类是秩序与混沌的造物,所以每个人类都刚好是混沌与秩序各占一半吗?”恶魔舒适地坐在塔楼里老旧的木箱上,“那么魔鬼是否会与出价更高的人做交易呢?比较价格来选择自己的交易对象这本身不就是秩序吗?”
“您说的没错。”雷文候思考了一会儿之后回答,“那么,您的目的是什么呢?”
“与任何人定下契约,以便留在这个世界上研究这个世界。”
“这么说你是个研究者?”
“就像人类的哲学家沉迷于人类的本质一样,我为深渊魔域生物的本质着迷。我相信万事万物的本质皆是混沌,秩序只是混沌的一部分。而我将帮助你行最秩序之事,而即便如此,你的国家、你的世界终将归于混沌。”如老学究一般的措辞。熠熠生辉的眼神点燃了他那半张没有皮的羊脸,橘红色的火焰从肌肉纤维缝隙里喷出,好像烈焰中的钨丝一般将它那无皮的半张脸上的肌肉纤维点亮了起来。
雷文候看到这一切后退了半步,一位强大法师的魔仆,他有所见闻。但是一只如此强大的恶魔就完全是两回事了。
“为……咳嗯……为什么您会为恭阁下服务?”
“因为,我跟他也做了一笔交易,他带我来到这个世界。而我将为他跑个腿儿。”
“他召唤了一只恶魔来到这个世界只为了跑腿儿?”
“因为他理解我,相信我并不想毁灭你们的世界,如果我想要一个混沌而残破的世界我就会呆在下界了不是吗?也许顺路也想拯救你的国家吧。”
“请原谅我无法相信你。”
“那是自然,毕竟我是一只恶魔。不过我们的交易并非仅仅依赖于信任。”
“不需要吗?”
“你理解国家,熟悉政治,你自然会明白。任何国家强盛必然伴随着扩张,而扩张则会带来战争,战争则意味着战败国;运气好的话甚至是双方国家的衰落。而衰落便是混乱的开始。任何一个国家建立秩序的过程,也是其周围的国家陷入混乱的旅途。付出一国份的秩序,收获多国份的混乱。只要强盛的是你的国家,我们的利益便是一致的。显然我并不在意是哪个国家强盛,哪个国家衰落,既然如此强盛的为什么不能是你的国家呢?”
“而这与您的研究又有什么关系呢?”
“啊,你对我的研究感兴趣。那么,当你的国家强盛到无以复加之际。当整个善良与秩序的智慧生物都纳于伟大的里丶耶斯提傑麾下的时候。我的理论认为混乱与邪恶将自发的从秩序、善良与正义中诞生。而我,作为一个自然寿命无限的种族将会见证这一切。”
“你只需要研究里丶耶斯提傑作为报酬?”
“当然不仅仅如此了,你我都知道让一个国家从岌岌可危转为繁荣昌盛需要的可不仅仅是挥挥魔杖念一句咒语那么简单。”
“那你需要……”
“我要你献祭你的儿子。”
“我的儿子?!他才三岁!!!”
“天啊!!你怎么能?!等……啥?儿子?”
“当然不是说让你把你的儿子放上祭坛开肠破肚了。我说的是献祭他的人生。”恶魔又朝半精灵伸出中食两指比了比袖口做出“幼儿食品”的嘴型。
“人生?”震惊的雷文候已经没空闲关心乌尔贝特的小动作了。
“没错,他的整个人生,他将不再会有任何一分一秒的无忧无虑的属于他自己的人生。我本想说还有你的人生,可是可以看出来你已经为你的国家献出了它。而他还没有,他将会献祭自己人生的无限可能,”乌尔贝特掏出一个魔法水晶,这玩意儿在《世界树》里是用来播放游戏外的视频的,“他将不会成为一个他想成为的画家或将军,他将不再会与自己的有情人终成眷属。他将会成为王国的新国王、他将会进行政治联姻、他将会权倾朝野,荡平天下!但是同时,他将不再会幸福……”
说这话的时候恶魔摊开手掌让魔法水晶在半空中投影出一个身着奇异服装的金发的男孩画画,奔跑,打猎,与一个漂亮的黑发女孩在开满鲜花的原野上追逐的画面;随后他抓到她然后两个人滚入满是花瓣的草地里,两个人的笑声中洋溢着爱意与幸福。那是木下吉米的母亲年轻时录下的影片。
“我……”
“你到底有多爱你的国家呢?”乌尔贝特握住水晶,让画面在显示出悬浮轿车之前消失,“你国家的命运,和你儿子的人生,孰轻孰重呢?厄利我的朋友。”
“可是……我……我是说……”这一刻雷文候那所有引以为傲的沉着和冷静都消失了。他竭力稳住紊乱的呼吸,努力整理思绪。他从没向任何外人透露过自己有一个儿子,他将那年幼的继承人藏在自己的领地内整整三年了。而一个初来乍到的恶魔却了如指掌。而现在它要他……要他……
“如您所见,我们的交易并不需要信任,只需要你相信你自己的判断。要么我说的一切属实;要么我说的就是彻头彻尾的谎言。除非里丶耶斯提傑现在一派欣欣向荣否则彻头彻尾的谎言的假设就并不成立不是吗?”恶魔好像对贵族的动摇视而不见一般继续郑重地推销着自己的计划。
“但是你跟我说的是……”泽蜜尔一时因消化不良而不知道应该反驳哪部分。
“你看,这个侍奉善神身着白袍的高等精灵牧师也站在我一边,她想必不会是相信我的为人而是认同我的理论才这样做的。”
“我不认同你的理论!”
“当然当然,你自然不会认为混沌会自发的从秩序与善良中产生。”
“不光是这点!还有……呃……还有……“
“还有什么?!难道你不希望我拯救他的国家吗?”
“不是!当然不是了!我是……呃……不希望你帮助一个国家欺压其他的国家。大家都是善良众神的子民只要坐下来……”
“你说什么胡话呢,要是能坐下来谈斯连教国会假扮巴哈斯帝国的骑士跑来屠杀平民?”
“确实是不能,但您能这样想确实是非常高尚,好心的牧师女士。”就连雷文候本人也表情疲惫地朝精灵笑笑。
“但是……呃……”泽蜜尔尴尬地卡壳了。
“这就是为什么我喜欢你们这些上界生物的原因,既天真又可爱。”说这话的时候,乌尔贝特皱起鼻子一边朝半精灵做鬼脸,一边逗猫一样捏着她的脸晃来晃去,“就萌萌的。”
“影阁下,您这一席话,我甚至不知道您是希望我接受还是拒绝了。”
“我从没想欺骗过您,我只是罗列事实。决断属于您自己。”站起来优雅的鞠躬。
“介于您提出的交易事关重大,”雷文候目光深邃的看着眼前的恶魔,“还请……”
“当然当然,我会在城里待几日。毕竟我也不希望雷文候冲动之下作出决定,事后反悔什么的对我们双方都多有不便。为了建立双方的信任关系,我甚至愿意您派出一位信得过的近臣与我同行。以便收集任何有关于我本人的信息,来见证我的坦诚。”
“您简直是过于通情达理了。”
“哪里哪里,生而为魔的我只能力所能及的建立信任了不是吗?”
乌尔贝特拉着还想说什么的泽蜜尔走出了废弃塔楼,夜正是最黑最冷的时候。仿佛脚下的青石地面都爬上了寒气。两人都是不需要照明的种族,所以就在黑暗里并排走着。恶魔眼看着身边的女性开始打哆嗦,顺手把手里的斗篷给她披上身,帮她在颈子下面拉紧。
对乌尔贝特来说静谧的夜对半精灵来说则并非如此,她可以听见房檐上悉悉索索的跑步声,那是盗贼在赶路。斜前方的地砖则传来有节奏的震动,有人在地窖里大声地演奏音乐还高声唱歌。她还在消化破塔楼里听到的事情。
“你知道,有的时候表明立场本身就与你的利益相冲突。”
“啊?”本来就脑袋超负荷的泽蜜尔思考还被打断了。
“你不希望他相信我,但是当我确实是为了他好的时候你要怎么办呢?”
“你是恶魔!你肯定在谋划些什么东西!”
“那是当然,你以为我跟你似的脑袋空空啥也不想吗?”系完拉绳,恶魔责备地刮了一下半精灵的鼻头。
静默无语的路一直来到面前是一袭小巷的地方,小巷肮脏而幽暗,半途有从下城区特有的肮脏没门的酒馆里漏出的黄色的灯光,将小巷子中的黑暗分成两半。乌尔贝特将精灵拉住,摸了摸她的额头,有一点烫手。泽蜜尔在河边生的病不但还没好利索,看来在这些日子的折腾下还更严重了。
“你有点发烧,正好,要晕倒去巷子里晕倒。”说罢他蹲下来,把手伸进那夸张的飘散着的斗篷里。将她的白袍下摆从那个处理伤口的开口处的顶端斜斜地撕开到另一侧的袍摆,露出一整条大腿。然后解开她身上的斗篷抢走,把泽蜜尔推进巷子里。
“你干嘛?哎!你干嘛呀!”
“还用问吗?”
“干他妈的又让我当诱饵?!”
“好了好了别废话快走。”恶魔披上斗篷,压低兜帽遁入阴影。
泽蜜尔只好不情不愿的一边用右臂抱着膀子一边用左手猛拉自己被撕破的袍子下摆慢慢腾腾的磨蹭着走进小巷。果不其然没走几步就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个看起来就一脸流氓相的家伙拦住去路。
“哎哟,牧师小姐,这么晚了去哪啊?”外表就已经是几乎写满坏人二字还不算,嘴里还满是酒气。
“我我……”
“嘿嘿嘿,看起来你也不赶时间,怎么样陪爷喝两杯如何?当然啦酒钱算你的。”
“行了行了别跟他废话了,只是个打劫的,捅死他算了。”
“谁?谁在说……哎哟……”
“等会再捅,你问问他是不是盗贼公会的。”
“早说啊!我都捅完了。不是打劫的还能是谁?”
“你手怎么这么快啊!谁知道你傻乎乎吸引什么奇怪的人怀疑带着个尾巴来的?”
“你怎么这么麻烦啊!?我内心坦荡怀疑我干啥!”泽蜜尔飞起一脚将坏人准备拔出自己大腿上插着的匕首的手踢开。顺道一提那把匕首是他自己的,“他匕首抽出来的更快,我不捅他他捅我了!”
“喂!说你呢,你是盗贼公会的吗?”乌尔贝特从半精灵背后走过来,看着坐在地上捂着插着匕首的大腿根的倒霉蛋。
“那婊子差点刺中我那玩意儿!”他只是坐在地上哀嚎。
“哦?是吗?你他妈信不信我这把匕首不会捅歪?!”泽蜜尔还来劲了。
“你别跟他较劲行不行?”恶魔把半精灵推到身后去,一脚踩在他大腿和匕首交接的地方,用羊蹄控制匕首的角度可以让插进去的那半截在里面剜来剜去,“我问你话呢!你是盗贼公会的吗?”
“啊啊啊啊啊啊!!!不西不系!啊啊啊啊别啊啊啊!!!”
“小点声,挺晚了,大家都睡了。那你认识盗贼公会的吗?”乌尔贝特把脚拿下来,作势又要踩回去。
“别别别,我说我说,认识认识,鸭和铜锣声酒馆里有个老来喝酒的。刚刚还在里面呢。”
“那我们过去找他吧。”
“匕首插在动脉上,你拔出来马上就玩完。所以别跟我耍花样。”
一行三人就一个吭呲吭呲,另外两个男的绅士女的优雅有说有笑的走进酒馆。精灵裹着从恶魔那里抢来的斗篷,径直走到吧台前。
“喂!起来别睡了!给我来一大杯麦酒!”
“嗯?啊?先给钱后喝酒。”
“我可是善神的仆从!我难道会赖账不成?!”
“泽蜜尔,你的善神没教你不要撒谎吗?”乌尔贝特顺着瘫倒在门口的小流氓的指引,来到一个看起来就很大块头的凶神恶煞趴着呼呼大睡的桌子边上,先掏了掏对方的怀然后摸了摸他的腰带,找到钱袋,“给!拿你最好的酒给牧师。”
“但是……”眼瞅着一个高大的恶魔搜常来酒馆的恶霸的腰包让酒吧老板有点为难,然后他就看到恶魔又用生活魔法:点火术——点燃了对方的裤子,他耸耸肩,抱出一小桶矮人麦酒,“喏,我手头最好的。”
“谢啦!”精灵用水晶杖撬开桶盖,单手提着桶沿,脚蹬椅面把酒桶放在大腿上借力,一猛劲儿让桶靠在提桶手的反臂上举到嘴边好像冲马桶一样哗啦呼啦地喝酒,“嗝儿~好些日子没喝酒了可憋死我了!嗝儿噶……老板!有肉吃吗?神殿里的伙食淡出鸟来……”
与此同时,不幸的醉酒壮汉因为燃烧的裤子整个人跳起来开始在店里乱跑,半路上还一脚踩中倒在地上血流不止的倒霉流氓,整个人滚到地板上去撞上坚固的桌子腿。然后开始就地打滚压灭火焰。
“清醒了点没?”乌尔贝特蹲下来,和蔼可亲的问他。
那人却以为自己还在睡,因为眼前半张生着黑毛的公羊脸让他本不灵光的脑袋彻底停了摆:“怎么……啥鬼……羊头?”
“你,”大嘴巴,“是,”就着,“盗,”每个,“贼,”字,“公,”轮圆了,“会,”往脸上,“的吗?”招呼。
“别……别捣了……恁说我是熟么公会的我就是熟么公会的……”
“你是不是骗我?”回头正准备发难,那被刺、被踩、最后又被跌倒的两三百斤的壮汉先砸后撞的倒霉蛋——半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就头一栽没了气息。
“你是不是嗝儿把他弄死了?!”
“没有!喝你的麦酒吧!他只是睡着了,不信你问他!”
“睡着鹅睡着鹅,绝对是睡着鹅。”
“别看她,也别看那尸体。看着我,我跟你说盗贼公会的事儿呢。”
“我们介没有盗贼公会,我们有八指!里头有个差不多呐,成吗?”
“我说了是盗贼公会!你在糊弄我吗?!我要把你的老二切下来然后逼你吃下去!!!”恶魔点燃自己半张没皮的羊脸连声音都有了一种更大更恐怖的生物的二重回音,“别别别,别尿裤子,我开玩笑呢!瞅把你吓得。更大更全面的组织当然好当然好啦!”
壮汉委屈的好像个被精神分裂的老爸毒打的三岁小孩:“我可以带恁去见他们,马上就去!我有门路!我有门路!”
“喂!精灵!我们……”乌尔贝特回头去找泽蜜尔,对方已经把多半桶麦酒灌下了肚,一手抱着麦酒桶,一手提着一只不知道从哪来的鸡腿儿躺在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吧台上大脑醉到断片,随着呼吸靠在胸脯上的麦酒桶就每次在她横膈膜运动的时候洒一点麦酒进她大张着鼾声如雷的嘴里,而她的手居然还能顺着麦酒的间隔喂嘴巴吃肉,简直叹为观止。
已经完全不是能连轴转的样子了,“哎……好吧,给她放半宿假。明天……呃……下午吧,你去神殿找精灵牧师,我们去找八指怎么样?别想着逃跑也别想着糊弄我,否则我就把你那玩意儿烤熟,在你身上的时候,然后让你吃下去,仍然是在你身上的时候。这次我可没开玩笑,懂了吗?”
“懂了,懂了,懂懂懂!”点头如捣蒜。乌尔贝特用自己的血将名字签在他脸上,告诉对方自己会以此定位对方。这也是恶魔的种族天赋之一——纯粹的撒谎。恶魔血液腐蚀进对方的肌肤留下如纹身一般的疤痕。
“好了好了,回家啦!”乌尔贝特抱起烂醉如泥的半精灵,精灵就算是彻底醉倒了也还死死地抱着酒桶,就这样恶魔抱着泽蜜尔,泽蜜尔抱着酒桶走上了回去神殿的路。
另一边,雷文候则马不停蹄地赶回位于市政大厅地下的耶丶兰提尔中心监狱。此处是囚禁在城内审问或者待审的重罪罪犯的场所。仅高于墙外地面一掌的窄小窗户和硬木门是房间内仅有的景物,其余的就是潮湿而生着跳蚤的草垫和一个便桶了。斯连教国的骑士囚犯就关押在这里。吱呀声预示着囚室打开了大门,雷文候走进囚室。被上刑和鞭打交替摧残的小威廉从草垫上爬起来。强忍着不闷哼出声。
“哦呀哦呀,这不是侯爵大人吗?”威廉站起身,挺起胸膛,“你想知道些什么我不会告诉你的事情呢?”
“事实上,我觉得你会告诉我。”雷文候接过身后随从递过来的酒囊伸出手,“你要放弃没准是最后喝一口的机会?”
“我倒是想听听你的自信来自何处。”小威廉接过酒囊恨不得一口将它喝个干净。
“我想知道那个抓到你的存在是怎么遇见你的。”
“为什么我会告诉你呢?”
“我听说你在攻击史托罗诺夫阁下之前询问他是否需要休息。很难想象一个像你一般看重荣誉的骑士会对任何国家的平民面对恶魔时选择袖手旁观。”
“你知道了?我还以为可以换一顿好饭呢!”
“比那还好,我会用你部分自由来换。如果你以你的誓言作保你不会对我撒谎,我将释放你到葛杰夫处担任一位兵士。当然一并保证你只会被派去与巴哈斯帝国战斗。”
“这可真是笔好买卖,只不过你就是不能放我走是吗?”
“史托罗诺夫阁下对你的战技大加赞赏,放你归国显然过于冒险了。在他看来你毫无疑问会成为一个伟大的骑士,处死你太过浪费。而你又太高尚以至于无法靠一点私刑就叛变。但是如果你可以在对抗帝国的战斗中成为那个第一剑士口中的伟大的骑士,对你我双方的国家都将是非常有益的您不这样认为吗?”
“我真的很想让你失望,哪怕只是为了看看你那自鸣得意的小人嘴脸上的失望之情,不过真可惜,说吧你想知道些什么?”
“呵。”雷文候倾身向前,“那只恶魔,无论他在押解你来这的途中你怎样挑衅他,他有生气过吗?”
次日清晨,门口的卫兵已经悄无声息的消失了。看来雷文候已经交代过城镇警备队了。乌尔贝特心情很好地坐在桌前等候自己的早餐,就他来看,除了没见到飞鼠之外,来到这个异世界可以说满是让他开心到悲伤地步的好事。
就比如说那来自于真正的吃植物长大的动物身上的肉类,那些真正在太阳下的土地中成长起来的麦子做的面包,河流或者井里打上来的无需净化就可以喝的清凉凛冽的清水。在吃了大半辈子人造肉,蛋白质糊糊以及纸板一样的速成豆渣麦片之后能吃上这些东西,天国大概说的就是这么个意思了。要是反抗军里的食神在这就好了,天知道这家伙会做出多少种馋死人的美味。
咚咚地敲门声让乌尔贝特几乎跳起来跑去开门,在神殿帮忙的世俗信徒端着一大盆玉米脆饼、一小桶牛奶还有一大瓶清水进入房间。看到床上摆着大字型呼呼大睡的半精灵脸上明显的显示出惊异之情。而恶魔根本满脑子都是玉米饼而完全没注意到。
真正的淡黄色的玉米面在炭火下贴在铁锅上烤制出的玉米脆饼,沾上真正的奶牛产出的浓稠如蛋黄酱一般的香甜牛奶,放进嘴里,咔嚓咔嚓地发出让人头皮酥麻的舒爽咀嚼声。木下吉米几乎准备大声地跪倒在地对蓝色星球桑道歉,当初由于听他整天拯救地球的胡扯而没事儿就讥讽他的时候,吉米完全没考虑过那是怎样神圣的使命。随心所欲地吃这种玉米饼的世界?值得豁出命去争取!
“好吵哦……”
看到半精灵坐起身揉着眼睛,乌尔贝特用手臂环住自己的饭盆,丝毫没有分享的意思:“你快起来咔嚓回你房间去咔嚓!省的他们看你不在咔嚓就不给你早饭了咔嚓!”
“为啥我在你床上?!”
“咔嚓,大半夜的我踢踢踏踏咔嚓咔嚓走在吱吱嘎嘎咔嚓咔嚓的木对板上可是非常郡慎不系吗咔嚓?”
“你吃什么呢?”
“我七完了,咕嘟咕嘟……咕噜。”
“瞅你那点出息!”
咚咚咚
“谁啊?”泽蜜尔脑袋空空地走去开门。
“是,呃……星光修女你怎么在这?”
“自己动动脑子!一个女人早上在男性的房间出现难道是来问我借牙刷的吗?!”
“喂!你别胡说啊!”
“啊!是!雷文候的部下米林沃斯先生已经抵达,于小祈祷厅等候,说是与影先生有约……”女性牧师学徒不但非常紧张而且还满脸通红地加上一句,“十分抱歉打扰了!”就哐地一声摔上门逃走了。
“你听我……”
“啊!解释的机会再也没有了,”摊开手十分遗憾地耸耸肩,“没准神殿里的大家会觉得精灵什么的都是淫乱的生物吧。”
“你!”
乌尔贝特舒爽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玉米饼残渣,往门口走去:“安啦,你衣服破烂满嘴的酒气,没准神殿里的正直白痴们会以为你是酒后乱性之类的。”
“那不是就更糟了吗?!”泽蜜尔眼瞅着就要活活气死了。
“好啦我们去见见那个侯爵的手下吧。女士先请。”说着拉开门,优雅地鞠躬伸出手做出请人先走的样子。
一只半精灵样式的气球哐哐地走出门去。
两人来到小祈祷厅,这是一个比巨大的会客室小得多的房间。很安静,四张长凳,一个漂亮但是朴素的小石造祭坛。一扇高高地圆形彩色玻璃窗从高处为房间提供主要照明。听到开门声,一身谨慎而整齐的黑色镶边外套高领白色衬衫的中年男性站起身来。笔挺,优雅,高昂着头,鬓角与眉毛修剪整齐,下巴光洁。行动的时候甚至连听到衣服抖动的声音都干净的可怕。让乌尔贝特想到了塞巴斯蒂安,只是赛巴斯给人的感觉如鹰般坚硬锐利,而这个人的整齐则完全的出于对清洁的不懈追求。
“你好啊,尊敬的先生,我可以简单的称呼您为米林沃斯先生吗?”
“当然,仅仅称呼我为管家也是可以的。”说到管家二字,他甚至把已经不能挺得更笔直的胸膛又微微挺起了一点。
“还是米林沃斯先生好了,”乌尔贝特友好地走上来拍拍他的肩膀,“我相信您的母亲一定为您的名字而自豪。”
“哦,谢谢。”米林沃斯脸上扬起一抹微笑,他喜欢对方拿自己的姓氏开的玩笑。
“坐,坐。我并没有对您的雇主使什么手段。我也同样准备对您开门见山。”乌尔贝特友好地在他身边坐下来。
“我……”恶魔友好和蔼的语气,与他的外表的反差让管家有点不适应。
“想必雷文候是相当的信任您,而您也必定是具有与之相称的能力。所以就一些不方便于神殿内讨论的问题的考虑,我提议我们可以在更合适的地方更深入的了解彼此。”乌尔贝特看了一眼泽蜜尔,对方丝毫没有插嘴的意思,“如您所见,牧师小姐的袍子实在是过于破烂了,她在神殿外遭遇了袭击……”
“天啊!您还好吗?”
“两位英勇的士兵为了保护我牺牲了……愿神抚慰他们的灵魂。而另一位勇敢的绅士受了严重的伤……”
乌尔贝特给足了半精灵用大理石雕塑般的美貌和落魄外表的强烈反差赚够贵族管家的同情的时间。然后接过话头:“所以我提议我们出去转转,没准您知道一些城里手艺好的成衣师傅?”
“当然,当然,能为英勇的牧师女士贡献一点心力我不胜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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