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蒙岂走到马车前,一把拽过轿上的人,看到的是一个独眼花白胡子的老头,心中略有狐疑,只见他微微一抬手,一边的守卫就将一张画像递到他手中,他拿着画像比对了半天,突然脸色一变,试图将面前的老头擒住,谁知那老头一个敏捷的转身,快如闪电般朝他踹了一脚,随即飞身上马,企图驾着马车冲出城门。
城门那些守卫也不是吃素的,眼见情况不对,立即关闭城门,微真无法,只得调转马头往回赶。
梁蒙岂哪里肯放过他们,大手一挥,后面的士兵一拥而上,将马车团团围住。
城门突然关闭,出城的人堵在门口,喊的喊,叫的叫,纷纷抱头逃窜。
魏亦玄安插的几名暗卫突然飞身而出,将围在马车前的士兵击杀过半,微真趁势赶马,从那些避让不及的士兵身上轱辘碾过,嚎叫声一片凄惨。
胡义寒只觉身子一歪,险些甩出轿外,胡彪锋快速伸手一捞,及时拽住了他,觉察到轿内响动,微真道:“将军,你们扶稳了,要加速了。”
胡义寒紧紧抓住身旁的扶手,一脸凛然之色,胡彪锋扯掉身上厚厚的绷带,似是要起身出去帮忙,被他老爹制止了:“锋儿,你身上有伤,万一伤口裂开,会更加麻烦,先不要出去。”
胡彪锋甩开他的手:“我胡彪锋可不是贪生怕死之人,我可不想做缩头乌龟。”
胡义寒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他知道这老头担心的是什么,便道:“放心,即使我浑身是伤,也绝不会拖大家后腿,你在这里待着,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临走时,他又回头:“扶稳了。”胡义寒听了他的话,下意识抓紧了扶手。
梁蒙岂见人群中有暗卫,顿时懊恼,立即飞身过去与几名暗卫缠斗在一起,他自诩功夫不错,没想到那几名暗卫也了得,他与他们交战了十几回合,不但没讨到半点便宜,自己倒明显有些吃力起来,那些暗卫也是奇怪,只守不攻,每每似要刺到他时,都堪堪差了点气候。
梁蒙岂被暗卫纠缠脱不了身,只得大喊:“快,拦住马车,别让他跑了!”
话音未落,所有士兵追逐着马车,在百姓早已吓得作鸟兽散不知藏身何处的空旷街道上奋力厮杀。
追至一个拐角,突见里面出来几个寻常百姓打扮的人拦住去路,为首的士兵怒道:“尔等在这拦路作甚,识相的赶紧保命去!”
后面的一个士兵道:“少跟他们啰嗦,直接杀了吧。”
于是这波士兵又跟这几个人缠斗在一处,这几人看似普通,却是柳若雪精挑细选的日辰镖局的人,他们很快解决这些士兵,又赶紧跑另一处支援。
胡彪锋虽有重伤在身,但他是一条铮铮铁骨的汉子,忍着疼痛一手一个士兵,狠狠将他们的头掰断,他感觉身上像是被火烧了一般,灼热的流动的痛在全身蔓延,但眼前的人影却像洪水一样,源源不绝,来了一批又一批,斩不断杀不尽。
微真赶着马一路狂奔,走街穿巷,胡义寒虽然紧紧抓着扶手,还是被颠得东倒西歪,口中不甚喷出血来,他看着胸前那一滩黑红的血渍,愣了愣神:终归是大限将至了。
他突然有些不舍,舍不得这美好的世间,舍不得那些真心实意对自己好的人。
你看,人这一生到死之际,惦记的从来不是什么名和利,而是光明和情感。
胡彪锋终于支撑不住,被人从身后一剑刺穿肩膀,就在扶着胳膊倒地的瞬间有个人影飞身而出,将他带了起来,一把推进了马车里。
胡彪锋微微一怔,那人虽然黑衣黑裤黑巾遮面,但他知道那人是谁,不禁嘴角一弯,叫道:“好小子,竟然亲自来了!”
那人似是没听见他的话,纵身跃上马车,在微真耳边低语了几句,就见微真在马屁股上狠狠一抽,他和自己的老爹猛然向前一倾,差点撞在栏板上。
那人不知何时已飞身下车,挺拔的身影很快淹没在黑压压追上来的盔甲兵里,只见黑影所到之处,盔甲兵倒的倒,趴的趴,惨叫的惨叫。
胡彪锋掀开轿帘,神色柔和地看着不远处的打斗,突然脸色一变,反手用力掷出一个物事,那物事正中一个士兵胸口,那士兵企图暗算黑衣人的计谋破碎,倒地一命呜呼了。
马车疾驰,胡彪锋转头一望,才意识到这是去胡家寨的路上,原来魏亦玄在车前跟微真说的竟是让他们胡家寨,他猛地往大腿上一拍,当即兴奋得笑出了声:www.chuanyue1.com
“本当家怎么忘了还有胡家寨这一茬呢,看来这刑部大牢真不是个人呆的地方,都把老子给整懵了。”
果然,不远处出现了一队人马,正是李坏带人来接他们了,微真认得李坏,立即赶马迎了上去,来不及说什么废话,就直接进入他们的防护圈,径直朝胡家寨奔去。
等马车走远,李坏立即带人守住去路,拦截后面追上来的士兵。
微真在拐五的带领下,抄近路进了胡家寨山道,将追兵甩的远远的,到了自己的地盘,胡彪锋才勉强松了一口气,这才转过脸去看胡义寒,当他看见自己老爹胸口的血渍时,立即吩咐微真加快速度。
马儿疾驰,扬起一路灰尘。
到了胡家寨,胡彪锋亲自熬了一碗汤药,喂胡义寒喝下,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生要强、凛然如松柏傲气的人,竟成了这样一个沧桑垂暮的老头,他一时竟有些接受不了,待胡义寒睡下后,他才躲在自己的屋里偷偷掉下泪来,回想起与他的过往,除了零星的几个温馨片段之外,其余的几乎全是争吵与空白。
他也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为何会变得那么糟糕,他依稀记得他杀了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那人那么好,明明什么都没做,他为何不给他一条生路?!
只要他不杀他,他就有一条生路,他当时决定了要带他去天涯海角,哪怕每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他也毫不在意,只要那个眉眼弯弯的少年在身边就够了。穿书吧
可他为什么要杀他啊?!
他想不明白,年少时想不明白,此刻也依旧想不明白。他抱住头,使劲拽着自己的头发,不住地拍打着,仿佛拍多了,那个脑瓜就能开窍似的。
他这一生没什么奢望,只求爱人、亲人在身边,可如今茫然回首,才发现最是天意弄人,他浅笑安然的白衣少年他没护住,如今那老头也不知何时会撇下自己而去,在有些事情面前,生而为人竟如此无能为力,当真是最悲哀,最痛苦的煎熬。
梁蒙岂见马车早已不知去向,那几名暗卫和寻常百姓模样的人也不知所踪,而自己的人却死伤过半,心中愤恨,一脚狠狠踹在一个酒缸上,他踹缸时有多英武,这会面目就有多狰狞,只见他抱着踢疼的腿,骂骂咧咧地吩咐下人将那缸砸了个稀巴烂,方才吸着一口气清点人数,下令整理街巷。
接二连三的混乱,即使再怎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老百姓们也是怕了,纷纷关紧店门缩在墙角,等候风平浪静,直到黄昏时候梁蒙岂的部下才彻底散去,城门这才得以打开,出城的百姓从四面八方的店铺旮旯里出来,安静有序地排队出城,只是盘查得更严了,那官差几乎是瞪着眼睛看着一个个出城的。
胡义寒身体越来越差,胡彪锋面上表现得淡定,无人时总是偷偷抹泪,月色撩人,他却无心赏月,径直穿过木屋的回廊走到眺望台,拐五正带着几人在守隘口,见他来了,赶紧迎上去用袖子擦了一处干净的地方让他坐下。
晚风拂过脸庞带来丝丝柔意,胡彪锋抬头望天,那圆月缺了一角,他心里一动,古人云“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说到底,人生在世就是一场孤独的旅行,情再亲,再浓,到最后终究要分别,独独一人游荡于天地间。
他轻轻叹口气,将视线从头顶收回,突然注意到挂在横木上的弓箭,那些弓箭结实有力,一看就知道是新造的。
他微微一笑,起身捞过一把试了试,张力十足,便转头对拐五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小子们到哪里弄了这些弓箭来?”
不等拐五说话,他又道:“不错,都是一些好弓箭!”
拐五摸了摸脑袋,有些尴尬道:“小的们哪能弄到这么好的弓箭,这全是魏殿下……送来的。”
胡彪锋微微一惊,问道:“魏殿下来过了?”
拐五摇头,“没有,先前在街上混乱时让人送过来的,说是以备不时之需。”
胡彪锋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让拐五带那几个兄弟下去歇息。
拐五不放心,便道:“小的不累,还是让小的们守着,大当家身上有伤,又劳累了一天,赶紧去歇着吧。”
胡彪锋在大牢受了酷刑,那冷漠火爆的脾气有所收敛,他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给人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只听他淡淡道:“我没事,你们放心歇着去吧,要是朝廷狗来了,我就放烟花弹,不会一个人蛮干。”
拐五愣了愣,只好带着几个兄弟下去歇息。
胡彪锋摸着手中的弓箭,想起自己差点一刀要了魏亦玄的命,又想到自己曾经对柳若雪的所作所为,不禁有些内疚,最后愿意帮自己的总归还是他们夫妇二人。
放下弓箭,在这宁静的月色下,他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年少时的快乐时光,那时的他不苟言笑,总是独来独往,给人一种心高气傲之感。
魏枫林和秦南征见他整日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便也不搭理他,只有刘琼霖每次见了他都“胡兄,胡兄”地叫着,每次有好玩的东西、有趣的事情都会跟他分享,他带他去逛街,听戏,爬山,河里抓鱼,俨然一副东道主的模样。
刘琼霖是一个顽皮活泼的人,想来是娇生惯养的缘故,他偶尔会耍点孩子气,对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就会全力以赴,认真对待,但要是是自己不感兴趣的事情,他就一副病恹恹,愁眉苦脸的模样,好在他这个人兴趣广泛,对很多事情都充满好奇,这才每日神清气爽,灵动可爱。
但他也有不喜欢的事情,那就是受不了别人的监视和约束,这也成了尼春灭亡的导火索,那还要从一个早晨说起了。
那日,刘琼霖睡意朦胧地睁开眼,看到一个衣衫不整的婢女躺在自己身边,不禁吓得面容失色,一溜烟跌落床底,那婢女见他如此狼狈,哭哭啼啼地说他对自己用了强。刘琼霖面色惨白,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怎么就成了猥亵宫女的罪人?
那婢女是陈衾念的贴身侍婢,自然不能就此姑息,婢女在先帝面前一口咬定刘琼霖仗着自己的威势玷污了自己。
可怜的刘琼霖虽然活泼机灵,却是个诚实正直的孩子,那时的他也才不过十七岁,他是他们几人中年龄最小的一个,他向来见山是山,见水是水,眼下百口莫辩,只会反复说着那句:“我没有玷污她,我没有……我刘琼霖没做过的事我坚决不认!”
先帝无法,只得将他软禁起来,日日派人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连胡彪锋他们都不能随意去看他,他每次见了他们都痛哭流涕,好好的一个人经过长时间的软禁渐渐变得没了生气。
对于爱自由的刘琼霖来说,软禁在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就像飞向天空的鸟儿被硬生生折断了翅膀一样让人绝望。
事情还没水落石出,那婢女就投井死了,刘琼霖自觉死无对证,自己怕是要一直软禁在此,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终于忍受不住,费尽心力不顾一切逃回尼春。
先帝大怒,诏令一下,发兵三十万,用了一年时间灭了尼春,将尼春疆土扩入自己版图,尼春改名北尼,并设立郡县市,分布兵力防守,帮尼春遗民重建家园,安抚人心,试图让他们安居乐业,以忘灭国之耻。
本以为那些遗民会拼死抵抗,不曾想他们很快便接受了北桓皇朝的统治,努力将北尼建设成熙熙攘攘的大城市,平日里连打架斗殴的事情都没有,相反,北桓迁过去安居的百姓倒是经常惹事,守在那里的军士对本朝居民甚是无语,对尼春遗民却赞赏有加。
如此一来,有些德才兼备的尼春人便得到了重用,任用在北尼大大小小的府衙之中,官职有大有小,人人倒也恪尽职守,未曾出现过徇私舞弊、滥用职权甚至反叛等对北桓不利的事情。
这种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好日子过了十几年,直到六叶的出现,这一切都变了,六叶就像一匹领头狼,他的出现,使那些看起来温顺乖巧的尼春遗民群情激奋,纷纷露出隐藏的狼性,奋起反北复尼。
尼春是刘琼霖的家,当六叶主动找到胡彪锋帮忙时,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要是能光复尼春,他在天有灵也会很高兴吧。
山风呼啸,几缕发丝贴在脸上,胡彪锋受不住痒抬手抓住发丝,细细瞧了一会儿,等他再次抬眸时,眼前出现一个温柔的身影,玉树纤纤,眉眼弯弯,晶亮如莹。
胡彪锋微笑着伸手,喃喃道:“好久不见……你在那还好吗?”
那人只是含笑看着他,定定看着他,在这寂静的夜里,他的笑是多么绚烂,多么耀眼,让人眷恋不已。
他的手缓缓触上那明媚的脸,那脸却像镜子一样碎了,碎在雾一样的风里。
胡彪锋怔怔地看着自己抬着的手,满目皆是荒凉,一滴清泪无声滴落。
又是幻梦一场!
不知过了多久,李坏过来交接,他走到回寝房的路上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他要带着胡家寨的人去投靠六叶,现在他们无处可去,去北尼是最好的选择,况且那是刘琼霖长大和逝去的地方,去了那里,离他就更近了,不是吗?
心意已决,他便叫起拐五,让他挨个房间敲门去问,愿意跟他的就跟他,不愿意跟他的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他原本以为会有人回家,没想到全寨上下都愿意追随他去北尼,他内心激扬,谢过众兄弟,躲在房中感动得又掉下泪来。
第二日,他便带着一部分人通过后山的通道去了北尼,为了不引人注意,其余的人分批次而行,经过大半个月的时间,这些人总算陆陆续续在北尼聚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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