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魏亦玄的腿还没好之前,小柳若雪每天早出晚归,不是到山洞里去背干柴换馒头,就是到镇上去给人家洗衣服换取微薄的银两。
大人洗衣服是按筐数计价,而她是按天数计价,她要洗一天的衣服才能领到别人半天的工钱,虽然一天洗个不停,但她还是很开心,因为大部分主家见她太小都不会雇佣她,而这个主家跟别人不一样,她见小柳若雪可怜,便不顾旁人不解的眼光,给了她这份活计。
主家的衣服也不是很多,一般就是集中起来让小柳若雪一天洗完,没有衣服洗的时候,她就背着一个小破筐到处去捡破烂。
为了不让小魏亦玄发现,她将捡来的破烂放在那个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山洞里,隔天再背着它们去卖,然后用换来的钱给魏亦玄买抓药、买馒头吃。
小魏亦玄每天喝完药就坐在那腐朽的门楣上眼巴巴地等着小柳若雪回来,他喝药很积极,他希望自己能够快点好起来,这样他就能跟小柳若雪一起去干活了。
小柳若雪也不会这么辛苦了。
小柳若雪有一次回来得晚了,小魏亦玄竟然就坐在门楣上不吃不喝地等了一整天,从此柳若雪不管活计多忙,都会提早一点回来。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个月,三个月后,小魏亦玄的腿好了,他丢了手中的小拐杖吵着要跟小柳若雪去捡破烂,柳若雪一脸震惊:
“亦哥哥怎么知道阿雪去捡破烂了?”
小魏亦玄神秘一笑:
“我当然知道,我还到过你的秘密山洞呢。”
柳若雪愣了愣,随即扑闪着明亮的眼睛笑了起来:
“我说这破烂怎么好像多了,原来是亦哥哥捡的,不过亦哥哥真是厉害,一下就捡了这么多。”
小柳若雪看着魏亦玄,眼神里满是钦佩与自豪。
“既然阿雪都说我厉害了,那明天就带我去吧。”
小柳若雪想了想,有些犹豫:
“亦哥哥还是不要去了吧,破烂很脏的,怕会弄脏你的衣服。”
寒冬已过,天气逐渐温暖起来,魏亦玄脱了那件破旧的棉袍,穿上了自己绣着白色雪纹的蓝色衣袍,那衣袍上虽然有些地方布满了歪歪扭扭的针脚,但依然掩盖不了他身上的干净与贵气。
小柳若雪自然是不愿意让如此纤尘不染的亦哥哥去捡破烂的。
“没事,你一个女孩子都不怕脏,我一个男孩子怕什么?”
魏亦玄毫不在意地回道。
“再说了,之前一直是你养我,现在也该我养你了,不然作为小小男子汉,一直靠你养着,我会很没面子的。”
小柳若雪被他逗笑了,抿着唇答应了他。
明媚的春光普照大地,唤醒了世间万物,桃花独自成蹊,灿于枝头。
不捡破烂的时候,小柳若雪就带着小魏亦玄去山谷的桃花林里玩,玩累了就一起躺在落英缤纷的桃花树下歇息。
小魏亦玄头枕着双手,乌黑的眸子里有一丝淡淡的忧愁,他和小柳若雪去街上卖破烂时,看到了两张布告,一张是尼春国城池相继陷落的捷报,一张是以北桓朝廷为落款的寻人启事,启事上要寻的人正是小魏亦玄。
墨子苑到北桓后,将遇乱民士兵袭击之事向北桓老国君如实禀报,老国君为显仁心,便下布告帮忙寻找。
布告上没有小魏亦玄的画像,要是有的话他应该早就被人认出来了,之前还有人围着小柳若雪问:
“阿雪,他真是你哥哥吗?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像。”
“你哥哥这细皮嫩肉的怎么看都像是大户人家的孩子,这兵荒马乱的,他真是你哥哥?”
旁人有些狐疑,这两娃子的穿着和气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家人呀?夶风小说
小柳若雪莞尔一笑:
“刘叔,他真是我哥,因为家里就这一个男娃子,双亲特别疼爱哥哥,什么好的都给他,所以他看起来气质就跟我不一样了,您看我刚来的时候不也是粉嫩粉嫩的吗?现在战乱,我哥就来投奔我了。”
“阿雪,你母亲好像好久没来看你了吧?”
刘叔有些好奇地问道。
小柳若雪淡淡回了一句:
“现在战乱,路上不太平,她不方便来看我。”
说到战乱,刘叔叹了口气:
“是啊,这战火蔓延,还是尽量不要出门的好,只是不知道这战乱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刘叔,您也不喜欢战争吗?”
刘叔眉头紧锁,摇了摇头。
“可您不是北桓人吗?”
“我虽然是北桓人,也知道北桓胜节节胜利,可我并不想看到人民流离失所,在战乱中,最可怜的就是平民百姓了……”
小柳若雪怔了怔,原来并不是每个北桓人都喜欢战争,也并不是每个北桓人都支持他们的国君去欺压他国,相对统治者的野心而言,平民百姓要的只是天下太平里的一分安居乐业罢了。ωWW.chuanyue1.coΜ
听了刘叔的话,小魏亦玄也深有触动,要是没有这世上没有战乱就好了。
“亦哥哥……”
小柳若雪轻轻的声音传来,打断了魏亦玄的思绪。
魏亦玄转过脸去,看到小柳若雪明亮的眸子里满是哀伤,那哀伤里含着的那股绝望深深刺痛了魏亦玄的心。
他立马坐起来,将柳若雪搂进了自己的怀里,从街上回来后,小柳若雪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魏亦玄知道她是看到了那张布告。
那张尼春城池陷落的布告!
魏亦玄在学堂时,有一次碰见太傅在练字,可太傅练的字他一个都不认识,便问太傅这是什么字。
太傅放下手中的笔,耐心地告诉他,这是尼春的文字,字形飘逸典雅,是一种很优美的文字,魏亦玄虽不认得它读什么,却记住了它的字形。
有一次小柳若雪用捡来的竹筒烧了一些温水给魏亦玄擦脸,擦完后她没有把水倒掉,而是用手指沾着水在地上写了几个字,她写的是什么小魏亦玄并不清楚,但他知道她写的是尼春文字,她是尼春人。
“亦哥哥,我的家乡就要没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小柳若雪缩在小魏亦玄的怀里,伤心欲绝地哭道,豆大的泪珠打湿了魏亦玄的衣襟。
小魏亦玄心疼地抚着她的背,安慰她:
“阿雪不要怕,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可亦哥哥……不回家了吗?”
小柳若雪抬着满是泪水的眸子望着小魏亦玄,“亦哥哥不想自己的父亲母亲吗?”
“我……”
小魏亦玄张了张嘴,看着柳若雪不说话了。
“如果他们派人来接你了,你会跟他们回去吗?”
小魏亦玄点了点头,拉着她的手道:
“阿雪跟我一起走吧,我带你回西洲,我母亲一定会喜欢你的,你也一定会喜欢我母亲。”
小魏亦玄的眸子异常明亮,他已经在脑海里想象小柳若雪与自己母亲相见时的场景了。
小柳若雪不想让他失望,微笑着点了点头。
在从桃林回去的路上,两人被一名手拿利剑的黑衣人拦住了去路。
“你是……什么人?”
小魏亦玄将柳若雪挡在身后,颤抖着问道。
“来杀你的人。”
黑衣人冷冷地答道。
“为什么要……杀我?”
小魏亦玄一边示意柳若雪往后跑一边强装镇定地说道。
“废话少说,本大爷现在就送你上西天!”
小魏亦玄还没来得及推开小柳若雪,黑衣人的剑就已经到了眼前,他的目标是小魏亦玄,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小柳若雪并无兴趣,况且她这么小也没啥杀伤力,便放过了她。
寒冷的剑直抵小魏亦玄的面门,吓得他的小脸都白了,好在他还没完全吓懵,敏捷地偏了偏头,剑擦着他的脸划过,殷红的鲜血渗出了出来,小魏亦玄这下是真吓到了,腿一软跌坐在地上起不来了。
黑衣人冷笑几声,剑尖对着小魏亦玄的心脏,默默转过脸去,手用力一拧,刺了进去。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在山间回荡,黑衣人回头,看到自己的剑刺穿的不是小魏亦玄的心脏,而是小柳若雪的手掌。
小柳若雪面色惨白,浑身不住地颤抖,黑衣人抽出滴着鲜血的剑,小柳若雪倒在地上不住地痉挛,鲜血染红了她的破棉袍。
小魏亦玄猩红的眸子里含着悲痛欲绝的泪水,他跪在小柳若雪身边,用自己的手堵住她的伤口,可无论他用多大的力,她手上的鲜血还是汩汩地流了出来。
“阿雪,阿雪……”小魏亦玄泪流满面,“你不要死啊,阿雪……”
黑衣人冷漠地看着这一幕,将剑架在魏亦玄的脖子上,这次他没有转过脸去,他要看着小魏玄死。
可小魏亦玄还没死,黑衣人就被身后纵马赶来的墨子苑连发三箭一命呜呼了。
墨子苑下马,将小魏亦玄与小柳若雪抱上马背,一路疾驰到王大夫的医馆。
王大夫看见已经疼的昏死过去的小柳若雪,惊得脸都白了,连忙给她止血上药。
小魏亦玄坐在床边看着面色苍白如纸的柳若雪不停地抽噎着,小小的脸上满是自责,他一个男子汉,不仅不能保护她,每次还需要她来保护,他恨,他恨自己无能没用。
墨子苑站在他的身后,轻轻抚着他的肩背,无声安慰着他,小魏亦玄转身,坚定地看着墨子苑:
“墨将军,我要带阿雪回西洲……”
“四郎……”
柳若雪震惊中夹杂着欣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打断了魏亦玄的思绪,魏亦玄回过神来,眨了眨泛红的眼睛,对柳若雪浅浅一笑道:
“这里凉,小柳儿去床上睡吧。”
“嗯。”
柳若雪温柔地应了一声,由魏亦玄牵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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