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年，他去山庄的次数只手能数，他知道她在往死里折磨自己。
他亲眼见过她在鬼门关前徘徊的样子，是三年前她割腕杀那一次。
那一次她差点没能活下来，犹记得那种感觉有多令人揪心揪肺，连对她的恨意都在刹那间烟消云散。
自那次之后，他就不愿意再去山庄，每次听到她生病了、她又生病了的消息，他也狠着心没去看她，怕自己对她的恨被连根拔掉。
“是呀，三年来，都不知道有多少次了！太太从来没有爱护过自己的身子，命硬，老天不收她罢了！”李姐说着说着，红了眼圈。
“即使这样，她都不愿意跟我低个头，说句对不起！”苏柏衡用力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却久久不吐出来。
她明知道从小到大，只要她跟他撒个娇，卖个乖，他就算再怎么生气，都会原谅她。
他总想着她能像小时候一样，乖乖的到他面前说一句“苏柏衡，你别生气了，都是我们不好”……
只要她撒个娇，只要这样就好！
可是她没有，他从不知道她有这种该死的倔强脾气，从小到大他都自以为他是最了解她的人，她就像是只温顺乖巧的小兔子，又可爱，又听话。
可事实上却不是，她用了将近四年的时间告诉他——她不是兔子！
她即使再怎么卑微到被全京城的人耻笑，只能躲在蒂秀山庄里苟且一生，她也不会向他服个软！
方妤在第八天才终于退了烧，烧了八天，她的身体更是虚弱得像只丢了七魄的游魂，风大点都能把她给吹散了。
又没死成吗？
果真如李姐说的那般，她真的是命硬，阎王爷都收不了她了吗？
方妤醒来后，两眼无神的看着顶上雪白的天花板一声不吭。
真不知道是悲哀，还是幸运，有谁能像她这样拼命作死，都还能次次有惊无险的活下来的？
“饿吗？要不要吃点什么？”
若不是她的眼睛还会眨一下，苏柏衡真怀疑自己会不会伸手去探探她的鼻息还有没有。穿书吧
想要关心她的话，硬生生被他说得干巴巴，又冷冰冰。
方妤不声不响的眼神空洞发直，像是没听到他在跟她说话，也看不到他在旁边忸怩不安的样子。
“方……小妤……儿……”苏柏衡发现自己连怎么称呼她都不会时，便停下了，干咳了两声，转头对李姐说：“我有事出去一下，你照顾好太太。”
李姐连连点头，苏柏衡在这里，她都不知道自己该站在这里，还是该出去避避。
听到他要走，她也能自在些，照顾起方妤来也能得心应手些。
“我晚点过来。”苏柏衡起身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对李姐说的，还是对方妤说的。
方妤闭上了眼睛，真心希望他不要再来，最好永远不要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李姐看了看方妤，硬着头皮应了声：“好的先生。”
苏柏衡走后，李姐忙靠上去，把床稍稍摇高了些，让方妤靠起来，又拿枕头给她垫在身后。
“太太，何医生说的话你可都听见了，你这身体可真的承受不住再一次这样了，这次就一肺炎你都差点挺不过来了。
太太，就当是为了方老先生，你也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要是你都不在了，方老先生怎么办？他还能指望谁？难道你是想让方老先生为你陪葬吗？”
李姐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可是看着方妤毫无求生欲的样子，离死也不过就是一口气了，眼窝子都深陷进去了，脸颊也凹进去，整个人都瘦得不像个活人了。
那双原本灵动的大眼睛，此刻也黯淡无光，没半点光采。
她的话到底还是刺激了方妤，方妤看向李姐，张了张嘴，喉咙痛得厉害，没能说出话来。
可她听进去了李姐的话，李姐的话像一盆冷水泼醒她，让她清醒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是呀，她还不能死！
她没在三年前就把自己弄死，可不就是为了父亲吗？
当初她不甘自己被人冤枉，誓死也要查清到底是谁这么陷害她，让她蒙受不白之冤。当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苏柏衡时，她的心就彻底死了。
若不是苏柏衡用父亲来要挟她，只要她死，他会让她父亲给她陪葬的时候，她才活到现在的。
李姐看着她，见她的神色似乎没方才那么绝然时，忙倒了杯温水，掺了点蜂蜜。
“太太，我喂你喝点水。”
方妤想开口说声谢谢，发不出声音来。
“你都昏睡八天了，饭也没吃，哪里来的力气说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李姐我懂，别说了，把身子养好才是最重要的。”
李姐叹了口气，拆了一根吸管放到杯子里，递到方妤嘴边，让她吸着喝。
方妤动了下嘴角，她真的没力气，她连点一下头的力气都没有。
杯子里的水一点一点缓慢的被她吸进嘴里，水流过像是被一把大火烧成焦炭的喉咙，尖锐的刺痛着，她才感觉到自己依然活着，满嘴都是苦涩的味道，透着丝丝的血腥味。
她不能死，她死了，爸爸还能指望谁照顾？
方妤把李姐倒的半杯水都喝完，才闭上眼睛，累得只剩下喘气的力了。
门外，苏柏衡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着她连喝杯水都累得喘气的样子，皱起了眉头。
方妤又昏昏沉沉的睡了一整天，恍恍惚惚中，感觉自己像是回忆起过去的片段，又像是真实的听到耳边有人在叫她“小鱼儿”……
她又做梦了，很长的梦。
苏柏衡填的志愿是宣城的的z大。
那天放学后，苏柏衡又带着方妤从墙洞偷溜了，和他的死党楚维越，薛崇一起吃了一顿小龙虾。ωＷＷ.chuanyue1.coΜ
“阿衡准备填哪？”他们聊到了填志愿的事，楚维越和薛崇已经商量好，准备填l大了。
“z大。我想去宣城。”苏柏衡剥着龙虾，一只一只剥好，蘸好酱汁，放到方妤碗里。
楚维越和薛崇早已见惯不怪，苏柏衡就喜欢这样宠着方妤。
剥虾，剔刺，挑去她不吃的姜蒜，替她擦嘴，夹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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