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祁欢虽然瞬间已经绝了以后继续麻烦他的心思,但是人家又不是作奸犯科的坏种,以后两家人在官场上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确实没必要因为人家给她表个白就弄到杜绝往来的。
只是这事儿出了,祁欢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
现在她要非得避着顾瞻,转回药堂里去,跟杨氏解释不了,杨氏又免不了跟着担心。
所以,这事儿还是直接捂在她与顾瞻两人之间,干干脆脆的了结掉便好。
既然顾瞻不觉尴尬,她也便强撑下来。
重新背转身去,不再与他相对。
两人之间,又退回前一刻的状态——
顾瞻站在她身后一步开外的地方,两不相干的各自静默。
祁欢猜不透这位顾世子此时确切的心思,但见他一切如常,泰然处之,便想着这事情许是也没那么严重,毕竟……
他俩之间,真算不得有多少交集。
“如此,我就不能单独陪同世子进出饭庄用饭了。”所以,她也尽可能的恢复正常,公事公办。
有点想回头去看顾瞻的反应,但是忍住了。
旁边顾瞻的那个亲随,都快用鞋尖在地上抠出个老鼠洞了,实实在在替他家世子爷感受到扎心。
然后,又过得片刻之后,顾瞻仍是无波无澜的“嗯”了一声。
祁欢不说陪他去吃饭了,他自己也便直接没再打算去吃。
俩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在同济医馆门前站着。
又等了有将近一刻钟,老井那一行人便驾车回来了。
他们都不识得顾瞻身份,只看自家大小姐与一年轻公子站在一处,那位公子又生得丰神俊朗,器宇不凡,心知对方身份肯定也是非富则贵,也就都格外小心谨慎些。
“路上都还顺利?”祁欢问了一句。
老井答道:“是。”
关于家里三爷的事,他也尽量回避没提。
祁欢转头看向街道一侧,想寻祁元辰的所在。
顾瞻这时才走了一步,站在与她并肩处道:“我那个亲卫还算可靠,有他跟着,府上的小公子当是安全无虞,你若着急寻他……”
他转头,又去唤他那个亲随:“长月!”
“不用了。”祁欢此时已然十分谨慎,再不想给他添半点麻烦,心中略微斟酌权衡了一下道:“那小子难得出门一趟,就叫他随便在附近玩玩吧,劳你稍等片刻,我去请池大夫稍后关照一下我们就走。”
虽然她信得过顾瞻的保证,可祁元辰那小东西,也算是她与杨氏的宝贝金疙瘩了,她要就这么走了,总要告知杨氏和云娘子一声,叫他们稍后记得找下孩子,以防万一才行。
祁欢转身又进了医馆,只跟云娘子说是他们在门口等马车回来的空当,祁元辰和乔樾跑到街上玩了,这会儿她着急走,孩子顾不上找,如若两个孩子迟迟不归,就叫云娘子早点给找回来。
云娘子也晓得不能为了自家的事,过分拖累那位顾世子的行程,自然没有多想。
祁欢出来,就又顺势忽悠了老井等人一把;“我们走吧,先去贡院等着接表哥,晚些时候再回来这里捎上母亲和辰哥儿他们即可。”
就让这些下人以为杨氏是被祁元辰给拉着在附近滞留,这才绊住了就好。
横竖杨氏平时是最惯孩子的,老井等人果然都被误导,谁也没再多事。
祁欢现在是和顾瞻都尽量少接触,吩咐完自家人,就拎了裙角登上马车。
顾瞻转身去旁边牵了马,直接跨上马背,跟在了马车旁边。
老井略有几分为难:“这位公子……”
顾瞻脸上没什么表情,虽然气场没秦颂那么吓人,但通身矜贵的气质使然,也有种高高在上,叫人不可直视的压迫感。
他那个随从长月也连忙牵马凑过来,态度十分和气的自报家门:“这位大叔,我们是平国公府顾家的,上回在望仙湖畔,我们见过,那回也是我们世子护送的贵府车驾回去,您忘记了?”Μ.chuanyue1.℃ōM
老井自然记得这茬儿,只不过当时祁欢心情不好,还当众发了好大的脾气,最后到家就直接瞥了顾瞻主仆走了,他至今还一头雾水,不晓得这位贵公子究竟什么身份。
“记得记得。”老井当场吓了一跳,再不敢掉以轻心,赶忙带着几个护卫都给顾瞻行礼赔了罪。
顾瞻约莫是被祁欢拒了,多少也有点心情不好,不看人也不做声。
他那亲随便忙前忙后的继续周旋解释:“是这样的,我们世子爷和这家的大夫是旧相识,今儿个过来办事刚好又遇到了府上的大小姐。我们也要去贡院,你家世子夫人临时有事绊住了,便将大小姐托付了我们世子爷,咱们走一路。”
这解释,合情合理,老井等人更是不敢怀疑。
瞧着顾家的世子爷也不是很有时间闲逛的模样,就赶紧上车的上车,上马的上马,当即启程。
祁欢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的动静。
要不是出了顾瞻这事儿,她得注意避嫌,其实她自己三两句话也就将自家人安抚住了,倒犯不着这么麻烦。
她竖着耳朵听外面动静,从始至终都没听见顾瞻的一言半语。
虽然以他的身份,确实也犯不着和自家下人多说一个字,可是不知怎的,祁欢觉得他就是故意的,并且进一步揣测……
他应该心情极是不好。
倒不是她有多高看自己,而是顾瞻做为天之骄子的平国公府独苗,皇后娘娘的亲弟弟,想也知道他这小二十年里绝对没人敢给他受这种委屈,心里没个落差那都不正常!
祁欢自己作为罪魁祸首,就心虚的很。
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当断则断的做法有任何不妥,可顾瞻不纠缠,不吵闹,甚至都没有负气一下甩袖而去,这反而弄得她始终觉得心里不得劲,一路上都猫在马车里,甚至往窗外看顾瞻一眼都没有。
浑浑噩噩,熬到贡院附近,老井便犹豫着收了缰绳,放缓速速。
祁欢骤然惊醒。
她大概能想到这会儿贡院附近的情况,必定又是几条街上都是车马和人群,约莫是不太好往里面走。
刚想爬到没有顾瞻的那边窗口往外面看看情况,这边顾瞻却居然自顾扣响了车窗:“祁大姑娘。”
他的声音,还是一如往常,平和又客气。
祁欢硬着头皮,只能凑过去,掀开窗帘,打开窗户。
顾瞻策马就走在她马车旁边,他没有特意弯身下来,祁欢看到的就只是他精干的小蛮腰。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自上方传来:“你们跟着我往里走,直接将马车停去贡院大门前就好。”
今日这些前来接人的车马和人群,几乎都被御林军挡在了两条街以外,以免他们吵闹喧嚣,影响了里面还在作答考生的思路。
若在今日之前,祁欢可能还会客气推脱他一下,可是现下——
他既提出来,她就照做,尽量不与他纠缠,少打交道。
“好。”祁欢应承下来,直接吩咐老井:“井叔,咱们跟着顾世子走。”
马车直接停去贡院门前,回头等杨青云出来,也更方便相认,能省下不少时间。
祁欢不知道顾瞻有没有察觉她这刻意的“避嫌”,但他依旧一切如常,打马走在前面给他们一行人引路。
马车拐进贡院门前那条街,周遭环境便安静了下来。
再有一个时辰左右,贡院就会启门,顾瞻有很多事要去安排布署,就去忙他的正事去了,就好像他真的只是因为顺路,这才带了祁家的车驾过来一样。
祁欢坐在马车里,便破天荒的也一直没露头。
傍晚酉时三刻,贡院大门重新开启,祁欢这才从马车上下来,翘首以盼,等着杨青云出来。
里面的人,是又过了有一刻钟左右,这才陆陆续续往外走。
这时候,这些意气风发的读书人就多少有点惨不忍睹,判若两人了。
蓬头垢面都算轻的,更有人九天时间没洗脸没换衣裳,一脸胡子拉碴,更是精神涣散的晃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精神病院给病人放风呢。
“大小姐,要么您还是去车上等吧?”老井瞧着这些精神状态不太正常的人,不免忧心祁欢别被冲撞了。
彼时贡院大门一开,顾瞻就站在了门前的台阶上。
他手提长剑,面容冷肃,和平时端方和气的模样判若两人,仿佛一尊煞神一样在那杵着,纵观全局,随时警惕着这巷子内外的一切动静。
祁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下意识就朝他看过去一眼。
本来这里就人群扎堆,他又站在最显眼处,不时地就有人好奇打量他。
祁欢以为自己不过其中之一,不曾想——
在她目光投射过去的几乎是同时,顾瞻便也目光犀利的直接回望过来。
彼时太阳已经落了一半,他站在门檐下的光线已经不是很好,有些晦暗的斑驳影子落在他眉宇间,让他的面容有一瞬间不是那么真切。
祁欢还不及反应,就听见面前的人群里一声欢呼:“哎呀,小表妹你果然言而有信,还真的亲自接我来了。”
杨青云已经趁她失神的片刻恰好出来。
他一手还是拎着他那个篮子,但里面东西明显清空了大半,另一只手伸手就要来揉祁欢脑袋。
他这个人就这样,惯是爱与自己兄妹胡闹,逗个乐子的。
本来他被关了这些天出来,祁欢是该顺着他一些的,可是对着人群那边站在台阶上的顾瞻,她却没来由的心虚,赶紧往旁边躲开了。
杨青云一个粗线条的,还不死心,又靠过来:“干嘛?满打满算才九天连八个晚上没见,你这就与表哥生分啦?”
依着祁欢以往对他的态度,她其实想踹他。
可居然又是觉得自己下午才刚义正辞严拒了那位顾世子的表白,现在却和表哥在街上打打闹闹,会显得表里不一,一身婊气……
她心里虚得厉害,就又再次躲了杨青云,手忙脚乱的赶紧双手捞过他的篮子,拿来挡住他:“干嘛呢?大街上都是人。”
杨青云以往愿意和她闹,是因为觉得与她志同道合,大家都是不拘小节的人。
此时他环顾四周,瞧着贡院门口熙熙攘攘涌动的人头,终究也是懂得何事可为,又何事不可为。
既然祁欢突然矜持起来,他也就极有分寸的配合她……
伸手去的爪子抓了抓自己头发,乐呵呵道:“那就回吧,别叫姑母等急了。”
东西他是不好意思让祁欢提的,顺手又抢回去。
祁欢也没与他客气,也没敢再回头,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总觉得顾瞻还是在看她。
她埋头飞快的上了车。
杨青云随后也跟了进来。
祁欢当时条件反射的,就想一脚把他踹出去,但好在一眼瞧见他那胡子拉碴的憔悴模样,反应过来自己这趟就是来接他的,这才给忍了。www.chuanyue1.com
毕竟——
在贡院关了整整九天,又是白天黑夜绞尽脑汁的做文章,杨青云肯定吃不好也睡不好,让他坐在车辕上,他要精神放松下来一个犯困,还不得栽下去?
勉勉强强让他上了车,祁欢就自己尽量缩在角落里,给他多腾出点地方来。
杨青云的确精力透支,十分困顿,上车都根本没在意自家表妹这神经兮兮的有多反常,连着打了好几个呵欠,直接抱胸靠着车厢打起盹儿来:“熬不住了,我先睡会儿,到家了你再叫我。”
“知道了。”祁欢拿了件披风丢给他:“你盖着点儿东西,别着凉。”
杨青云这会儿也没顾上再跟她贫嘴,眼睛都没睁,只胡乱把披风往身上一裹就继续睡。
马车里,依旧是桌上那颗巨大的夜明珠照明。
马车缓缓启程,因为人多,就一点一点走的很慢。
祁欢缩在角落里,一直又过许久,马车外面喧嚣的人声渐消,她才忽而察觉自己这做贼心虚一般的窘态……
登时又大为光火!
干嘛这是?
她不过就是坦坦荡荡,理智又睿智的拒绝了那位明显很不成熟的顾世子的示好而已,一没偷,二没抢,三更没欠他什么,这怎么搞得就还心虚起来?就好像自己有多对不住他似的!
祁欢心里烦。
马车里回响着杨青云细微的鼾声,这就吵得她更烦了,这就导致她有气没处撒,怨念的瞪了睡得不省人事的杨青云一路。
------题外话------
顾世子:我表白失败了吗?然而……又好像并没有!
嗷呜,这个感情戏写的我好磨叽,明天赶紧绕回去,接着撕逼写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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