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为什么……”
此时的江鸿宇完全顾不上形象,狼狈之极,“如果我早点知道,怎么可能会那样对他,文倩,他可是我们的亲儿子啊。”
周文倩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江景延忽然想起上次他带林岁辞回江家拿行李的时候,林岁辞问他,能不能喊他一声哥哥。
现在他才知道,原来那时候的林岁辞什么都知道,明明是同父同母的亲哥哥,却还要询问他一句能不能喊。
如果…如果他能对以前的林岁辞再好一点儿,林岁辞是不是就会多信任他一分,早一点把真相告诉他。
江景延说不上此时是什么心情,他抬头望了望天,眼眶已经湿润。
裴川回到病房,却见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林岁辞此时正站在窗户边上,沉默地看着窗外,背影清瘦孤独。
裴川忽然意识到,从这里的窗户似乎能看到住院楼下面的小花园,也就是他和江家谈话的地方。
林岁辞看得走神,连身后有人走过来都没察觉,直到男人的掌心轻轻覆盖在了他的眼睛上,带着温度。
“岁岁,别看了。”
眼前忽然陷入黑暗,耳边响起裴川独有的低缓醇厚的嗓音,林岁辞眨了眨眼,纤长浓密的眼睫扫过男人的掌心。
痒痒的。
裴川松开手,直接弯腰将林岁辞打横抱了起来,三两步走到了病床边,小心地将人放在了病床上。
“睡不着?”
林岁辞拉住了裴川的手,用那双乌黑清澈的眼睛望着他,“裴川,你陪我一起睡。”
因为生病,青年的嗓音有些沙哑,比平时还要软,带着几分依赖。
高级病房里的床不小,足够躺下两个成年男性,裴川侧着身体将林岁辞搂进了怀里,更是空出了一半的位置。
林岁辞窝在裴川的怀里,双手抱着他结实的腰,像抱了个超大型的人形抱枕,很有安全感。
林岁辞抬眸看向裴川,额前的碎发散乱,眼睛湿漉漉的,跟只粘人的小猫儿一样。
“裴川,刚才他们都跟你说什么了?”
他心里实在好奇,刚才他从窗外都看见了,江鸿宇竟然哭成了那个样子,真是稀奇。
裴川骨节分明的手指拨了拨林岁辞额前的碎发,如实道:“他们问我,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真相的。”
“看来他们很后悔。”裴川刚才也从窗外看到了江鸿宇蹲在地上狼狈痛苦的模样,他没什么情绪地开口:“尤其是江鸿宇。”
顿了顿,他又道:“但是我不建议你原谅他。”
伤害林岁辞最深的不是周文倩,更不是江景延,而是江鸿宇。
在不知道林岁辞的真实身份下,江景延对林岁辞算好的。
周文倩其实没实质性地伤害过林岁辞,但这么多年都对他不闻不问,站在她的角度来看,小三和自己丈夫生的儿子,其实也能理解。
当然,理解是一回事,接受又是一回事。
只有江鸿宇,他把对林玥的憎恨都加诸在了一个无辜的孩子身上,对林岁辞怀有浓重的偏见,冷漠无视厌恶,恶语相向,从来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
林岁辞将脸埋进了裴川的胸膛里,嗓音闷闷的:“他对我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我全都记得。”
“他现在是活该。”他有些孩子气地说,“我一点也不同情他。”
裴川无声地笑了笑,用下巴蹭了蹭怀里人的发顶,附和道:“嗯,活该。”
—
第二天一早。
江鸿宇独自一人来到了病房门外,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桶,他犹豫地在走廊里来回走动着。
他几次站在门外抬手想敲门,但又顿住,最终又泄气地放下了手。
江鸿宇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文倩说得对,他确实挺怂的。【穿】
【书】
【吧】
纠结片刻,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再次抬手敲门的时候,紧关的门却主动打开了。
江鸿宇有些不自然地放下了手。
裴川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平静的声线里带着几分冷然:“江董,有事?”
这个还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在气势上已经压了江鸿宇这个在生意场上待了几十年的长辈一截。
江鸿宇的目光穿过裴川,往里面看,可惜并没有看到心心念念的小儿子。
他只能收回视线,沉默半响才开口:“岁辞的病好些了吗?”
裴川嗯了一声,“多谢江董关心。”
虽然这话是挺礼貌的,但江鸿宇怎么听都觉得裴川在讽刺他,他现在已经没有反驳的底气了。
说实在的,江鸿宇之前对裴川的印象并不好,裴川的性格太过于冷漠,掌控欲太强,气势太过于凌人。
之前他并不认为裴川对林岁辞是真心的,但在林岁辞掉进海里失踪后,江鸿宇就改变了这种想法。
裴川甚至比他们还担心着急,没日没夜地找人。
如果没有裴川,林岁辞到现在还找不回来。
“我能见见他吗?”江鸿宇问裴川,语气里甚至带了点儿恳求。
裴川抿了抿唇,无动于衷地回答:“我想,他现在并不想见到你。”
“也是……”江鸿宇苦涩苍白地扯了扯嘴角,往日英俊儒雅的面容如今尽显憔悴,头上还能看见几根白发。穿书吧
他失魂落魄地转身,没走两步又折返了回来,提起手里的保温桶,“我亲手熬了排骨汤,你能替我转交给他吗?”
裴川还没说话,忽然里面传来开门的动静。
林岁辞洗漱完,从洗手间里出去,睡了一觉,他的精神好了不少。
他望向站在门口的裴川,外面似乎还有一个人,但被裴川挡住了脸,看不清楚。
林岁辞疑惑地蹙了蹙眉,迈开脚步走了过去。
走近了些,便看清了来人是谁,他的脸色变了变。
江鸿宇终于看到了小儿子,眼里闪过一丝激动和慌乱。
他这些年也面对过不少大风大浪,但此时却难得有些手足无措。
他张了张嘴,干巴巴地挤出两个字:“岁辞。”
林岁辞后退了半步,没有给出回应,在他的印象里,江鸿宇从来没有这么喊过他。
“岁辞……”
江鸿宇的声音带着几分微不可查的颤抖。
林岁辞对上了他的眼睛,那双看向他时总是带着恼怒和厌烦的眼睛里,此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心疼自责懊悔,期待又小心翼翼等各种复杂的情绪。
林岁辞说不上来自己此时是什么感受,在江鸿宇上前时,他又后退了半步。
裴川适时地将林岁辞挡在了身后,牵住他的手。
“江董,我说了,他不想见到你。”
裴川俨然一副护犊子的模样。
江鸿宇的身体僵硬了片刻,心中凄然,原本应该是他这个做爸爸的保护儿子,成为儿子的依靠才对。
如果不是因为林玥那个女人,小儿子应该在他们膝下快快乐乐地长大,哪里会变成现在这般境地。
江鸿宇近乎局促地后退了半步,眼睛仍然盯着林岁辞。
他面容诚恳,真切道:“岁辞,对不起,我知道说这些没用,我以前做了很多伤害你的错事,对你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伤害。”
“都是我这个做爸爸的错,你要打我骂我都可以……”
听了这话,林岁辞终于撩起眼皮看向对面脸色疲倦悲伤的中年男人。
他的目光沉静,语气很轻:“您说过,您不是我爸爸。”
江鸿宇的神色一顿。
是,他确实说过,而且不止说过一次。
他现在想当一个好爸爸,却为时已晚了。
江鸿宇从来就没有好好看过林岁辞的脸,他的目光不愿意在这个给他带来耻辱的“私生子”身上停留。
现在仔细地看,他才发现这孩子的眉眼跟文倩有几分相似,而嘴巴长得很像他。
他也是眼瞎,连自己和文倩的儿子都认不出。
“孩子,我不奢望你能原谅我,但请给我一个弥补错误的机会。”江鸿宇目光殷切地看着林岁辞,“我现在真的很想很想当一个好爸爸。”
林岁辞也看着他,目光冷淡,“您是江乐的好爸爸,不是我的。”
同样是很轻的语气,却如千斤重的大石压在了江鸿宇的胸膛上,难受得厉害。
曾经的角色好像反过来了,他现在也总算体会到了林岁辞过去被他斥责嘲讽时的心情。
而且,当时他说的话做的事远远比这些过分。
江鸿宇悔不当初,他忽然将手里提着的保温桶放在了地上,然后抬手往自己的脸上扇去。
“啪”的一声,异常清脆响亮,在安静的走廊里响起。
林岁辞没想到他会这出如此举动,确实惊了。
还没来得及反应,江鸿宇又抬起另一只手扇在了脸颊上,他下手的力道并不轻,两边的脸颊很快就红了。
“你在干什么?!”林岁辞的嗓音拔高了些。
江鸿宇并没有就此停下来,还在继续扇自己,伴随着清脆的巴掌声,还有他激动哽咽的忏悔。
“这些都是我应该受的。”
“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
“我不求你原谅我,但我希望你原谅你妈妈和哥哥,你妈妈也是受害者,她真的很爱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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