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上来便使出“流星赶月”的成名绝技。李丰粮微微一惊,斜退一步,长剑指出,竟是连着剑鞘刺了过去。童正祥大怒,心道:“你不除剑鞘,分明是瞧我不起。”当下手上加劲,将一对铁锤舞成一团黑光。他这对双锤一快一慢,一虚一实,而快者未必真快,慢者也未必真慢,虚虚实实,变化多端。李丰粮长剑始终不出鞘,但一招一式,仍是依着“玉皇剑”的剑法。
拆得三十余招,李丰粮已摸清楚对方锤法的路子,陡然间长剑一探,疾点童正祥左腿膝弯“曲泉穴”。这一招并非剑法,长剑连鞘,竟是变作判官笔用。童正祥吃了一惊,退后两步。李丰粮长剑横砸,击他大腿,这一下却是将剑鞘当铁锏使,这一招“柳林换锏”,原是锏法。他在两招之间,自剑法变为笔法,又自笔法变为锏法。
童正祥心中一慌,左手流星锤倒卷上来,右手在锤链上一推,铁锤向李丰粮眉心直撞过去。这是一招两败俱伤的打法,拚着大腿受剑鞘一砸,铁锤却也要击中了他。李丰粮没料到对方竟不闪避攻着,剑鞘距他大腿不过数寸,却觉劲风扑面,铁锤已飞了过来,若是两下齐中,对方最多废了一条腿,自己却是脑浆迸裂之祸,百忙中倒转长剑,往他锤链中搭去。这一下转攻为守,登居劣势。童正祥流星锤一收,锤链已卷住长剑,往里一夺,跟着右锤横击过去。眼见李丰粮兵刃被制,若要逃得性命,长剑非撒手不可,只听得刷的一声,青光一闪,长剑竟已出鞘,剑尖颤处,童正祥右腕中剑。原来他以锤链卷住长剑,一拉一夺之下,恰好将剑鞘拔脱。李丰粮乘机挥剑伤敌,跟着抢上两步,左手食指连动,点中了他胸口三处要穴。
童正祥全身酸麻,两枚流星锤砸将下来,打得地下砖屑纷飞。李丰粮还剑入鞘,笑吟吟地道:“承让!承让!”坐入了童正祥先前坐过的椅子上。
他虽得胜,但厅上众人都觉这一场赢得侥幸,颇有狡诈之意,并非以真实本领取胜,因此除了周玉成等人寥寥几下彩声,谁都没喝彩叫好。童正祥穴道被点后站着不动,摆着个挥锤击人的姿式,横眉怒目,模样极是可笑。李丰粮却不给他解穴,坐在椅中自行跟周玉成说笑,任由童正祥出丑露乖,竟是视若无睹。
厅上自有不少点穴打穴名家,心中均感不忿,但谁都知道,只要一出去给童正祥解了穴,便是跟李丰粮和周玉成过不去。李丰粮还不怎样,那武当派掌门人周玉成却是名头太大,那些点穴打穴名家十九是老成持重之辈,都不愿为这事而得罪周玉成。但眼见童正祥傻不楞登的站在那里,许多人都不禁为他难受。西首席上一条大汉霍地站起,手中拖了一根又粗又长的镔铁棍,迈步出来,那铁棍拖过砖地,呛啷啷直响。他走到李丰粮面前,大声喝道:“姓李的,你给人家解穴道啊,让他僵在这里干什么?”李丰粮微笑道:“阁下是谁?”那大汉道:“我叫雷霆豹,你听见过没有?”
他自报家门,声如霹雳,震得众人耳中都是嗡嗡作响。众人一听此人便是雷霆豹,都微感诧异。原来雷霆豹是五台山分支五台派的掌门大弟子,在陕西延安府开设镖局,以“五郎棍法”驰名武林,他的“雷霆镖局”在北道七省也是颇有声名。众人心想他既是出名的镖头,自是精明强干,老于世故,不料竟是这样的一个莽夫。
李丰粮端坐椅上,并不抬身,五台派掌门大弟子、雷霆镖局总镖头雷霆豹的名字,他自然听过的,但他却假作诧异道:“没听见过。阁下是哪一家哪一派的?”雷霆豹大怒,喝道:“五台派你听见过没有?”李丰粮仍是摇头,脸上却显得又是抱歉,又是惶恐,说道:“是五台?不是七台、八台么?”他将“八台”两字,故意念得跟“王八蛋”的“八蛋”相似,厅上一些年轻人忍不住便笑将起来。好在雷霆豹倒没觉察,说道:“是五台派!大家是武林一脉,你快解童老师的穴道。”李丰粮道:“你跟童老师是好朋友么?”雷霆豹道:“不是!我跟他素不相识。但你这般作弄人,太不成话。我瞧不过眼。”李丰粮皱眉道:“我只会点穴,当年师父没教我解穴。”雷霆豹道:“我不信!”www.chuanyue1.comΜ.chuanyue1.℃ōM
吴司马等听着他二人对答,很觉有趣,均知李丰粮是在作弄这个浑人。这些亲贵大官看着众武师比武,原是当作一桩赏心乐事,便如看戏听曲、瞧变戏法一般,一连串不停手的激烈打斗之后,有个小丑来插科打浑,倒也兴味盎然。
李丰粮一眼瞥见吴司马笑嘻嘻的神气,更欲凑趣,便道:“这样吧!你在他膝弯里用力踢一脚,便解开了他穴道。”雷霆豹道:“当真?”李丰粮道:“师父以前这样教我,不过我自己也没试过。”雷霆豹提起右足,在童正祥膝弯里一踢。他这一脚力道用得不大,但童正祥还是应脚而倒,滚在地下,翻了几个转身,手足姿式丝毫不变,只是以直立变为横躺。原来雷霆豹是上了当,要救人反而将人踢倒。
吴司马哈哈大笑,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有几人本想斥责李丰粮的,但见吴司马一笑,都不敢出声了。笑声未绝,忽听得呼呼呼三响,三只酒杯飞到半空,众人一齐抬头瞧去,只见三杯互相碰撞,乒乓两声,撞得粉碎。众人目光顺着酒杯的碎片望下地来,只见童正祥已然站起,手中握着一只酒杯,说道:“哪一位英雄暗中相助,童正祥终身不忘大德。”说着将酒杯揣在怀中,狠狠瞪了李丰粮一眼,急奔出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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