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不啻于晴天霹雳。
震得李氏母女惊慌失色。
峰回路转,厅内众人也都惊得半晌回不了神——
从岳桑落房里搜出的点翠钗,竟是王家二小姐所赠?!
王二在京中是出了名的乖张不驯,她们何时走得这样近?
汪思柔更多想一层。
她与桑落打过多次交道,哪次不是她吃亏,以岳桑落的本事,这回的事一定不像表面这么简单。且细看桑落神色,她是一惯在人前的温柔娴静,不见半点激动或是委屈。
汪思柔不由更确定心中猜测。
“多谢二小姐,那支钗……”
桑落回头看了眼李氏母女,有人眼尖,注意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水光,可等再她回头,又恢复从容得体,声音轻柔温软,不带一丝烟火气,“那支蜻蜓点翠镂空钗太过贵重,桑落恐受之有愧。”
王嬷嬷笑道:“老婆子我是个粗人,但自古宝剑赠英雄,红粉送佳人。似姑娘这般颜色,一支点翠钗不过是增色的玩意儿,若是认真将它当个宝贝供着,多半也是庸脂俗粉,衬不起这华丽的钗子。”
话是对着桑落说的,脸是朝着二房打的。
她每说一句,李氏母女的脸便白一分。偏她资历老,背后又是王太后,李氏发作不得,只能生受。
王嬷嬷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帖子,递给桑落。
“这是赏花宴的请帖,嬿姐儿特意要我先给姑娘带来,说她邀了你那么多次,你都没去府上做客,赏花宴请姑娘一定要来。”
这王嬷嬷是个人精,处处捧着桑落,给足了她面子。
桑落当即接过请帖,笑着应好。
章清看着那张烫金请帖,心中又妒又恨。大司马府的赏花宴,这可是京中每年的盛事,没想到,岳桑落这贱人竟是整个相府第一个收到请帖的人。
便是她,也从未收到过单独的邀请帖。
等王嬷嬷走后,太夫人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冷下来。
二房那对蠢货,就差被人指着鼻子骂,真是将章府的脸面丢尽了。
“老三媳妇,你这钗是哪里来的。”
“回母亲,这支点翠钗是桑落前几天亲手给我——”
不等姜氏将话讲完,章清迫不及待,生怕有什么变故似的嚷道:“哈,我就说是她偷的钗!”
“清姐儿,钗是桑落给我的没错。可这钗却是她捡的,这孩子谨慎,怕招惹什么是非,巴巴来找了我,让我帮她寻‘失主’。”
姜氏说着告罪,“说来都是我的错,这两日犯了旧疾,竟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倒叫桑落平白受了冤屈。”
这话说得微妙,满是深意。
果然有人质疑道:“不过是捡支钗环罢了,招惹是非从何说起?”
“可不是,若有人拾到我的心爱之物,我感激还来不及。”
李氏闻言目光闪躲,再不像方才那样气势汹汹。
章清也不再理直气壮,几次想插嘴最后又将嘴闭上。
姜氏等大家议论完,才道:“这原也是我问桑落的话,你们却不知这钗是她从哪里捡的。”
这出“偷钗记”,反转又反转,让人总猜不到故事的走向。
一众吃瓜群众跟着姜氏的目光又重新看向桑落。
桑落却看向太夫人庾氏。
她一身浅紫绣缠枝纹长裙,整个人清丽婉约如一株水仙,即便在这样狼狈的时刻,也不减半分姿容,确实当得起王嬷嬷那一句绝色的赞叹。
“清姐儿的钗,是三日前我不小心打碎房里博古架上的一个瓷瓶,无意中找到,当晚我便送去怡和堂。王家二小姐的钗,是昨日午时派人送来的。”ωWW.chuanyue1.coΜ
雨竹举起两支钗给大家看。一支蜻蜓点翠镂空钗,一支蝶恋花点翠珍珠钗,两支钗大小相仿,形状相似,又都是点翠工艺,乍看之下,的确有几分相似。
事情到此,基本上已经水落石出。
简单来说就是栽赃嫁祸,阴差阳错。
亏得桑落运气好,早早发现了那支钗,紧接着就将钗交给姜氏,碧玉那丫鬟又立功心切,将王二小姐所赠的钗看作是自家小姐的,这才有了桑落偷钗一事。
方才还质疑的谢家表姐掩唇笑道:“难怪要怕招惹是非,从自家瓷瓶里捡到旁人的宝贝,谁不害怕!这一出贼喊捉贼,真叫人防不胜防。太夫人,妙韵想到家中还有事,先告辞家去了。”
杜家表妹也紧跟着道:“太夫人,婉莹家中也有事。”
随后,礼表姐、李表妹等人纷纷向庾氏辞行,甚至等不到第二日一早,当晚便乘马车离去。
京中贵女,最重风骨,先前她们看不起桑落的出身,并不与桑落交好。此刻,她们更鄙夷李氏的为人,纷纷用实际行动来支持桑落。
很快,整个宁寿堂就空了大半。m.chuanyue1.com
庾氏自表小姐们告辞便一言不发,直到此刻,她才看向角落里的李氏母女。
“李氏,你还有何话说?”
李翊君吓得浑身一颤,“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母亲,媳妇什么都不知道……那支钗为何会跑到思韵院去,我也不晓得……媳妇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这样莽撞了。”
“老太太,都是碧玉这贱蹄子,我与母亲都被她蒙在鼓里,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莽撞?
碧玉!
桑落心中冷笑,这对母女真是卑鄙,倒会给自己开脱。
眼见李氏哭闹不休,碧玉作为牺牲品,也连喊冤枉,厅内一时闹得不可开交。
桑落悄悄走到汪思柔身后,趁人不注意在她耳边轻语几句。
“我凭什么要帮你?”
桑落一脸无辜,“柔儿,我们之间的关系就这么单薄吗?”
汪思柔看着桑落那张温婉无害的脸,打了一个寒颤,这女人太可怕了,她这是要将李氏给锤死啊!
可谁让自己也不像表面那样善良天真呢!
于是,汪思柔愉快地吩咐了下人几句。
很快,丫鬟们陆续提着各院的食盒进来。
“外祖母,闹了这半晌,您一定也累了,不如先用膳可好?”汪思柔心疼地挽过太夫人的手,像个大人一样宽慰道:“柔儿每次心情不好,只要一吃东西,便什么事都过去了。您也吃点吧?”
庾氏今天的确累得不轻,主要是心累。
她没料到老二媳妇那么蠢,那样拙劣的算计是正常人能想出来的?退一步讲,李氏为何非要将岳桑落赶走?难道是看出了她对桑落的打算,怕桑落当了冢妇,夺了掌家权?这才急急要将桑落赶出去!
李翊君掌家这十几年,中饱私囊,挪了公家多少钱帛,她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知却是养虎为患!
等丫鬟们打开食盒,却见其中一个食盒里,有虫子在盘里爬来爬去,空气中满是一股令人作呕的馊味。
“呀!这是什么东西?”
汪思柔吓得跳起来,恶心到不行,问提膳的小丫头。
小丫头快吓哭了,大着胆子看了眼食盒,结结巴巴道。
“是,是思韵院的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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