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墡,”朱棣此刻严肃地质问道:“你可有话说?”
不知道为何,朱棣的语气虽严,朱瞻墡却听出了期待和鼓励的味道。他抬头看向这位千古一帝的皇爷,其实这位也是他朱瞻墡已到知命之年的爷爷,judy爷呀。
朱瞻墡心中顿时有了底气,大不了挨顿板子,贬为庶民嘛,总不至于为了几百两银子砍人脑袋吧。
朱瞻墡斟酌了一下语言,说道:“回皇爷的话,孙,确有其事。”不等judy老爷说话,朱瞻墡立马接着说道:“然,孙尚幼,不敢乱接这位大人的帽子。”
judy老爷说道:“哦,你是说堂堂大理寺右丞冤枉你了?他冤枉你什么?”
“回爷爷的话,我明明是做好事,他却冤枉我发国难财。”朱瞻墡没有继续称呼judy老爷为皇爷,而是爷爷,只为跟拉近关系。
这语气中带着的娇撒,让所有大臣不免一阵恶寒,虽然朱瞻墡还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
大臣们不适应,judy老爷倒是很是受用,看他喜欢皇孙朱瞻基就知道,这人其实隔代亲。judy老爷问道:“哦,那你告诉爷爷,你为什么做了好事,却受了冤枉。”
“回爷爷的话,孙听闻一句话,每逢大灾,必有大疫。于是便……”朱瞻墡话未说完,殿上的群臣就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
他们重复着朱瞻墡的话:“每逢大灾,必有大疫。”然后相互点头,哪怕是武官,也是读过书,学过史的人。
上下结合,他们竟发觉皇孙竟然道出了一个此前未有人总结的世间规律。【穿】
【书】
【吧】
户部尚书夏原吉,是judy老爷的心腹重臣,曾主持浙西、苏、松治水事务,对于天灾的事后处理,再熟悉不过。他忍不住问道:“敢问五皇孙,这是哪位大贤所言?”
“何人所言?这不是很明白的一个道理吗?”朱瞻墡被问得不明所以,这不是公知吗?
“这……”看着朱瞻墡真挚的脸,夏原吉也不免怀疑,这是不是真早有人说过。
而朱瞻墡自己,这时候终于明白过来,原来这句话,对于古人来说是一句前所未有的总结,难怪老太监苏境要单单汇报这么一句话。
朱棣则使眼色,旁边的太监自然是记录下这句话,太监会将这句话送到《永乐大典》的新编修——姚广孝的案前。
“好了,”朱棣见群臣讨论地差不多,便打算继续让朱瞻墡与耿通辩论:“墡儿,你继续说下去。”
“是,爷爷。其实,这句话是不一定的,只能说大概率会发生疫情,但是五月杭州的天灾,也足以让孙儿小心对待之后可能出现的疫情。所以孙儿就让手下人去买药,可是等疫情爆发时,孙儿发觉咱们家里原本就存着许多药以备不时之需。所以,孙儿想,既然手头上有这么多药,那就要赶紧还给药铺,好让百姓能买着药。”
说着,朱瞻墡看向还跪着的这一群人,说道:“我家下人是在哪家买的药?”
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举起手:“是小人。”虽自称是小人,但语气却坚定得很。看来是个见过风浪的商人,也难怪为了活命,敢把皇孙拉下水。
“哦,我问你,你说我压低价格。我且问你,买卖买卖,你卖我买。我听你要的,你听我讲的,对吧?”
药商回答道:“是。”
“好,我问你,接近二百多两购买的药材,你回购后,蚀本了吗?”ωWW.chuanyue1.coΜ
“这……没有,但是……”
“但是我家下人又高价卖回给你,你觉得亏了,是吗?”
药商挺起胸,点点头:“没错。”
“那请问,我家下人卖你药时,价格比市面上的药材高吗?”朱瞻墡吩咐过老太监苏境,出售药材时,要比市面价格低一些。
“这……”药商再也无法理直气壮了,疫情爆发,药材自然水涨船高,但偏偏皇孙卖药,比市面价低。他挺起的胸,再次瘪了下去,最后又不甘心地辩解道:“但他毕竟溢价了!”
朱瞻墡厉声喝道:“确实溢价了,但买卖,我卖,你可以不买。但你依旧吃下了这批货,因为你知道,你有利可图!”
药商被朱瞻墡呵斥地瘫软到地上,虽然他还是觉得作为皇孙的朱瞻墡亦是投机,却无从辩驳。因为他本就是一个奸商。
但在场的文武,可比一个小小的药商智慧多了。一个大臣大脚迈走,说道:“皇孙既知大疫,何不捐出。”
朱瞻墡问道:“你是谁?”
“吾乃翰林编修杨士奇。”
“哦,”
原来是三杨之一。只是杨士奇也是坚定的太子党,为何要为难他朱瞻墡?朱瞻墡转念一想,就明悟了,杨士奇不似小杨,杨溥那样严于律己。相反,非常懂得专营之道。
这狐狸,估摸着是知道judy老爷的心思,跳出来演戏,故意而为之,表明中立的立场。
只不过,他杨士奇是演过瘾了,他朱瞻墡头疼了。正面辩论,还真不一定辩得过对方。朱瞻墡眉头微皱,想出了一个以退为进的应对方法。他说道:“爷爷,这人可真有意思,喜欢慨他人之慨。”
接着,他对杨士奇说道:“好啊,我愿意将我的全部身家捐出。而你,作为一个臣子,不会连一个小孩子也比不过吧。我七岁,那些钱财也是我累积了七年攒下的,要不你也连捐七年的俸禄?”
朱瞻墡这是打了一套七伤拳,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杨士奇一听,当然不肯:“这!”若是有钱,他当然能捐,但问题是judy抠门的程度不亚于他爹,明太祖朱元璋。大明的官员俸禄低得可怜,这个时候的他还想往上爬,怎能收受贿赂。要是把俸禄全交代出去,他一家老小都要喝西北风去。
朱棣哈哈一笑,作为帝王,这个时候出来最为合适:“好了,墡儿,该是你的,自然是你的。你以善心买卖药材,自然当收获福报。”这下子,群臣应当无法再说什么了。
不想,三杨里头的一只老羊跳了出来。已到不惑之年的文渊阁大学士,内阁首辅杨荣站了出来。他倒不是想着为难朱瞻墡,而是想继续看看朱瞻墡的应对:“五皇孙贵为皇家血脉,小小年纪,却行商贾之事,实在有辱……”
“慢着,你又是谁?”人越老,越爱扣帽子。朱瞻墡必须打断他。
旁边的大臣正欲为杨荣介绍,杨荣抬手制止,自己介绍道:“老夫乃杨荣。”
“哦~原来又是一位杨大人。杨大人,商贾怎么了?”
杨荣抑扬顿挫地说道:“商贾——卑贱。”
朱瞻墡转身,对朱棣说道:“爷爷,有人说你的子民卑贱。说我汉人卑贱!说您卑贱!”
“这——皇孙是何意?”杨荣这老头一惊,好家伙,比他还能扣帽子。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民也,皆是皇爷子民。你这老头,说商卑贱,岂不是说我皇爷的百姓卑贱呼?”
杨荣错愕,然后和朱棣对视一眼,哈哈一笑。他指着跪在地上的一众商贾说道:“这些人,为富不仁,为商不义,囤积居奇,唯利是图,你说他们不卑贱吗?”
“贩假制假是黑心商贩,攀附权贵是官商勾结,囤积居奇是谋取暴利,以次充好是无德骗子。然,公正做事,生财有道,良心做人才是文明经商。各行各业均有品德败坏之人,皇爷斩的贪官污吏难道少了吗?他们没有读圣贤书吗?”
有谁能在七岁之龄,在权力的中心高谈阔论?朱瞻墡越说越起劲,继续侃侃而谈:“商人,究其本质而言,是信息的节点。他们本身不产生货物,只是货物交换的中转站。将商品从盛产,盈余的地方转卖到匮乏,稀缺的地方。损有余而补不足,经商的本质符合天道。”
杨荣嘴角微微上扬,损有余而补不足,出自《道德经》,乃道家理论,竟然被这小子用来为商业辩驳,更觉有趣。他不知道,朱瞻墡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是看《射雕英雄传》。
杨荣说道:“然,世间商人多是损不足以奉有余,何人能以余奉天下?”
这人在打太极,朱瞻墡决定再用一次以退为进:“杨大人就是如此楷模啊。”
杨荣不依不饶,继续追问道:“可我是士,不是商啊。”说着,他指着另一位药商:“此人名叫杭广德。江南瘟疫肆虐,官民死伤无数。这裘广德祖上世代行医,本应挺身而出,行扁鹊华佗之功,救黎民百姓于危难。”
“可他,”说着,杨荣顿了顿,玩味地看着朱瞻墡:“可他,借国难之际,敛不义之财,天良丧尽。皇孙觉得该如何处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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