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篇番外,补充前面没写的)
大明国子监,玄武湖畔小院,夜晚。
苏杞礼脚踩石凳,手里提溜着一壶酒:“各位看官且听我说。传说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很久……。”
朱瞻墡打断道:“停,你到底要说几个很久?”
“别打岔,刚才忘记开头怎么说来着,现在想起来了。传说很久很久以前,应天府玄武湖边上的九华山,盘踞着一条十分厉害的蜈蚣精,有一百只眼睛,一千条腿。这只蜈蚣精,不但每日吃人、牲畜,危害极大。”
谢惴伸手摸了摸胳膊,想起满是细足的蜈蚣,已经竖起了寒栗子,说道:“那确实是成精了。”
苏杞礼打了一个响指,接着说道:“天上的玉皇大帝知道了此事,就派了天兵天将下凡,斩妖除魔。哪想这蜈蚣精,早已修炼出了法术,能口喷十丈毒火焰,威力极大。派下来的天兵天将被打的那是溃不成军。”
别说,苏杞礼讲故事的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朱瞻墡也被吸引住了:“然后呢,玉帝就派了弼马温去收拾妖怪?不对,弼马温不行,虽然那猴子不怕热,但是怕火。”
《西游记》的故事虽然还未被吴承恩编撰成书,但民间已经有了关于唐玄奘西行的故事。孙悟空不怕太上老君的炼丹炉,毕竟炼丹炉对于孙悟空来说就是桑拿房,但他遇到真火,还是遭不住的。
苏杞礼,摇摇头,嘿嘿一笑:“再猜。”
谢惴猜道:“释迦牟尼?佛祖出手了”
“不对。”
朱瞻墡猜:“太上老君?蜈蚣也可以用来下药。”
“不对。”
朱瞻墡再猜:“葫芦娃?”
“葫芦娃什么东西,不对。”
谢惴猜:“白娘子?”
“不……对。”
朱瞻墡又猜道:“琦玉老师?”
“坞啊,你怎么老是有奇怪的东西乱入。”
最后,朱瞻墡和谢惴都不耐烦了,异口同声问道:“那谁收拾了妖怪?”
苏杞礼嘿嘿一笑,指着石桌上的烧鸡:“玉皇大帝没有再继续派人。因为那天宫报晓的金鸡知道凡间有一只成精的蜈蚣,欢喜还来不及呢,那还用玉帝差遣。带着万道霞光就来到了凡间,远远地就瞧见蜈蚣精站在九华山上喷射毒焰伤人,金鸡当时就冲着蜈蚣精一声啼叫,蝈蝈蝈!那蜈蚣精顿时被这震耳欲聋的啼叫声吓得拔腿就跑。
那蜈蚣精,真是白长了那么多腿,头钻进地里,尾巴还露在外面。金鸡展翅,瞬息就至,揪着蜈蚣精的屁股,将其拖了出来。
蜈蚣精的毒烟,也被金鸡挥动的翅膀驱散。人们也终于看清这从天上来的金鸡,那真是昂首挺立,气概非凡。
不过,不甘失败的蜈蚣精调整了状态后,回首就朝金鸡的脖子咬去。这鸡天生就是蜈蚣的克星,哪能被蜈蚣咬到。
一爪子就把那蜈蚣精拍晕过去。九华山下的百姓免除了灾难,为了纪念为民众除害的金鸡,便把九华山改称为鸡鸣山,山上那座庙,改为‘鸡鸣寺’。”
“嗯?”朱瞻墡一愣,这怎么和他所知道的版本不一样?他所知道的版本就是朱元璋改的名字,将鸡笼山改为鸡鸣山。不过这一故事,苏杞礼讲得还是很不错的。
故事讲听完了,朱瞻墡说起正事:“对了,白子琪下棋输了,答应送我些樱花树苗。明天休沐日,我想把树苗要来,在鸡鸣山上种下,来年我们一起赏樱花。顺带再采集一些花朵,用来给肥皂添香。”
白子琪的祖宗,白居易就尤爱樱花,将樱花树作为庭院树,栽满了自家院子。日本的樱花,最初就是以白居易为代表的唐朝庭院审美,由乔居大唐的日本人,将这种审美带到日本的。
谢惴好奇地问道:“樱花?好看吗?”
“好看,樱花如霰晓莺啼,春风才起雪吹香。樱花虽然在三四月份开放,但是鸡鸣山的气候,可以让樱花一年两开。樱花花开,大多为白色或者淡粉色,轻薄如烟,盛开时,一阵微风吹过时,如梦如幻。”
谢惴憧憬地说道:“那一定很美。”
第二日清晨,朱瞻墡一行就找到了白子琪。
苏杞礼早上一向起不来,此刻还打着哈欠,眼睛微睁着,但是瞧见白子琪今天还带了面罩斗笠,便玩心四起,伸手直接摘掉白子琪的斗笠面罩,说道:“在国子监戴什么斗笠,怎么羞于见人?”
没想到苏杞礼真的言中了,斗笠面罩揭落的那一刻,只见白子琪还算俊俏的脸上有一道明显通红的巴掌印。
白子琪顿时羞愤地捡回斗笠,指着宿舍墙角的角落,宿舍角落,数量还不少。他说道:“都在那儿了。”然后就跑离了。
苏杞礼说道:“这家伙,是不是嘴太贱,给人打了。”
谢惴心地善良:“说不准是受人欺负了。下次见面,我们给他道个歉吧。”
苏杞礼说道:“那也是活该,给这家伙道歉,我……”
朱瞻墡则是拍了拍苏杞礼的肩膀,说道:“走吧。回来后,我们去买点药膏。”
苏杞礼说道:“那行,那家伙一看就知道不会自己上药。”
三人雇了一个农夫,借了辆板车,往鸡鸣山踏青、郊游去。
鸡鸣寺就在鸡鸣山的东麓山阜上,前往鸡鸣寺的烧香拜佛的人很多,他们便没往鸡鸣寺去,而是来到鸡鸣寺后边的半山腰。
在这里,不但能将整个玄武湖一览无余,还能看见鸡鸣寺里的熙熙攘攘。
朱瞻墡在栽树的同时,评价道:“佛门清净之地,一直都不怎么清净啊。”
谢惴一擦额头上的汗水,嗔怒道:“佛门当然是清净之地,休要胡言乱语,惹得佛祖怪罪。”
没想到谢惴如此信佛,不过朱瞻墡不信鬼神,他信科学,哪怕他穿越重生,他也更相信时间虫洞。他说道:“好啊,既然佛门是清净之地,既如此,为什么还要拂尘扫污垢呢?既然是块净土,原理人间烦恼呢?说白了,就是骗取信徒钱财罢了。”夶风小说www.chuanyue1.com
谢惴沉吟片刻,道:“有一个人上山求佛,法师问道:‘你到山上来干什么?’
那人回答道:‘我来修佛。’
法师说:‘佛没有坏,不需要你修,你还是先修自己吧。’
所以佛门是清净的,而众生不清净。世人来烧香敬拜,是为了让佛扫我们心中的尘埃。”
朱瞻墡听后,没有再争辩,因为谢惴说得很好。但“乱世道士下山,盛世和尚敛财”、“冻不死的葱,饿不死的僧”,朱瞻墡心中对佛依旧存在着偏见,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说得很好啊。”这时,一个干瘦的老和尚,从林中踏步而出。
这老和尚眉须花白,看上去年纪颇大,好像已到杖朝之年(八十岁)。眉眼耷拉着,但目光却依然有神,一身黑色袈裟,更显干练、肃杀之气,不似普通得道高僧。
恰在这时,东南面突然飘来茫茫乌云,那里是电闪雷鸣。而金陵城的头顶现在还是晴空。
朱瞻墡上下打量着老和尚,问道:“菩提只向心觅,何劳向外求玄?既如此,世人为什么还要求僧人,求玄?”
“菩提只向心觅,何劳向外求玄?”这是《菩提偈》的倒数第二句,意思是说,菩提只是向着内心寻找,何必劳累向外界求取玄妙的佛家思想?
朱瞻墡不愿与谢惴争辩,因为谢惴是他的朋友,他尊重谢惴的信仰,但是他对和尚无感,当然,苦行僧除外。此外,这个老和尚身份可疑,朱瞻墡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故此没话也要找话。
老和尚则讲起了一个故事:“传闻唐玄奘西去取经时,阿难迦叶两位尊者发难,跟唐僧要好处费。唐僧一穷二白,哪里来的钱财,结果取了一堆无字经书。”
这是西游记里的情节,朱瞻墡当然知道。吴承恩还没有将西游记撰写成书,“唐僧取经”不仅历史事件,其中历经的劫难也早就被人们编成了各种故事,而吴承恩是《西游记》的最后完成者。
老和尚接着说道:“唐玄奘愤道:不想这极乐世界,也有凶魔为害。然后气冲冲地去找佛祖理论,陈述原委,结果佛祖说了一句话,让人着实感到疑惑。这位施主,你猜佛祖说了什么?”
朱瞻墡哪里记得西游记里的具体内容,更不知道民间版本是什么。他摇摇头,表示不知。
老和尚解答道:“佛祖只说了一句话,经不可轻传,亦不可以空取。于是,唐玄奘便把吃饭的紫金钵盂送给了阿难迦叶尊者,这才成功取得了真经。”
“嗨,”朱瞻墡扭过头去,看向东南的雷雨,说道:“我当什么呢。不过是故弄玄虚,索要好处罢了。还不如基督教的直白,‘基督徒需要奉献给予教会,用于供给传道人’。”
谢惴拉了拉朱瞻墡的衣角,小声提醒道:“大师这是在教你读懂人心呢。千金不传无义子,万财不渡忘恩人。宁可街前饥饿死,不将道法作人情,故此佛法不可轻传,亦不可以空取。”
朱瞻墡道:“是这样吗?那这说的还是挺有道理的。”
老和尚却对朱瞻墡口中的基督教产生了兴趣:“这位施主,什么是基督教?”
“基督教,就是犹太人所创立的教会,他们信奉耶稣基督为救世主,现在已经在整个欧罗巴传播。”
“施主又是如何知道。”
“嘿嘿,”朱瞻墡当然不会说自己是穿越的,他说道:“你猜。哎呀,要下雨了。”雷阵雨已经开始影响金陵城。
朱瞻墡盯着老和尚,说道:“飞龙在天,风雨相随。瓦片坠地,江山易主。”
老和尚顿时脸色一变,因为这是他曾经说过的话。
看到老和尚面色突变,对于他的身份,朱瞻墡更有八九分确定。
他跳上半山腰的青石,背朝玄武,面向金陵,迎着即将到来的风雨,展开双手,念道:“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九霄龙吟惊天变,风云际会浅水游。”
朱瞻墡招呼谢惴和苏杞礼:“下雨咯,回家收衣服去咯。”
只留下一老农,一和尚。
老农收了朱瞻墡的钱,要将剩下的树苗通通栽种好。这点风雨,对他来说,也不算得什么。
老和尚则是看着朱瞻墡的背影,他很清楚朱瞻墡认出了他的身份。他接到侍卫汇报,故而打算会一会这个被朱棣特许进入国子监的五皇孙。
此刻,他只有一个评价:“妖孽。”
他心中更可惜的是,这孩子不是长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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