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叶母缓缓转醒。
睁开眼，女儿就趴在床边，沉沉睡着。
她动了动手，扯动叶书榕胳膊下压着的被子。
叶书榕瞬间惊醒。
“妈。”她眼睛下都是青黑，充满担忧。“渴不渴？”
叶母点点头。
叶书榕将病床摇了起来，倒了杯水，递给叶母。
“我问过医生了。”她轻声开口，“是白血病。”
叶母喝水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的表情太平淡了，以至于叶书榕脑海中闪过一个不可能的想法。【穿】
【书】
【吧】
“您早就知道了？”
叶母放下水杯，双手捧在腹间，温声道：“之前来查过。”
叶书榕的眼圈一下红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在外头不容易，平白让你担心。”
叶书榕抱住妈妈的腰，头埋在她的腹间，肩膀一耸一耸的。
“对不起......妈妈，我对你......关心太少......”
“好孩子，别哭。”叶母抚摸着她浓密柔顺的黑发，脸上表情平静。
转头望向窗外，生长了多年的大树，寒冬下叶子掉落，光秃秃的。
过了好一会儿，叶书榕抬起头，咽下哽咽。
“我问过医生了，可以骨髓移植。”她的秀眸里燃起希望，“工作这几年我攒了很多钱，上次一笔打给您了，应该够手术费。只要能成功配对，就还有希望。”
叶母清秀的脸上浮现一抹哀伤，缓缓摇摇头。
叶书榕怔住，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那笔钱......”她轻声说：“我全都打给你爸爸了。”
叶书榕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为什么？”
“你奶奶......她快不行了。”叶母的双手攥紧了被子，“我是孤儿，当年之所以嫁给你爸爸，很大原因是为了你奶奶。”
“当年我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晕倒在她家门口，她把我救了回来，还当成女儿一样对待。”
叶书榕咬紧下唇，咬出血印，艰难开口：
“你当我不知道，可我清楚，离婚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你。”
叶母摇摇头，“可她确实救了我，给了我温暖。三个月前，你爸爸找上门来，说你奶奶得了癌症，要做化疗，还要吃药，需要很多钱......”
“就是我急性阑尾炎之前？”叶书榕恍然大悟，“所以你舍不得去医院看病，是已经把积蓄都给他了？”
叶母没有说话，默认了这个事实。
一个大学老师，不仅社会地位高，薪资待遇也很优越。
可叶母离异后，一个人抚养两个孩子，独自还房贷，辛辛苦苦攒下的积蓄，全部给了那个男人。
“那我给你的那笔钱呢？”
“后来，他说做手术钱都花完了，买不起药了。”
就把叶书榕上班后攒下的工资也都给了他。
叶书榕胸中充满了愤怒，可看着妈妈苍白虚弱的脸色，又不能朝她发脾气。
自己加班熬夜，寄居在方心竹一室公寓，因为心疼妈妈而留给她看病的钱，全都给了离婚后对两个孩子不闻不问的那家人，而疼爱自己的妈妈，却没有钱做手术。
“后来我偷偷去看过你奶奶，她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话都说不出来了。”叶母抹了抹泪，“我是后来查出来的，不然无论如何也不会嫁给他。”
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叶书榕递给她一张纸巾，语气冷静下来。
“我现在积蓄不多，一会儿把房子挂到中介，除掉需要还的贷款，应该还能剩下一些。”
“无论如何，先给你做配型，找到合适的配型还需要时间，这件事别告诉小楷，剩下的钱我来想办法。”
叶母握住女儿纤瘦的手，眼中懊悔：“绒绒，妈妈一时糊涂，害你受苦了，妈妈对不起你。”
叶书榕摇了摇头，忍住眼泪，“你给那个男人那么多钱，欠奶奶的恩情也该还清了，以后我们和他一家再无关系。”
叶母握紧她的手。
*
叶书榕迅速联系了中介，先找着买家，以便配型成功就能立刻出手。
她在老家呆了一周，公司催得紧，她现在需要钱，不能失去程氏集团这份薪资丰沃的工作，于是临时找保姆专门照顾妈妈，自己赶回了s市。
夜深了，办公室的同事都走光了。
回到公司后，熬了几个通宵，处理积压下来的工作，现在终于跟上了进度。
叶书榕望着oa上的年终考核通知发呆。
20万的奖金，差不多正好弥补手术费的缺口。
她一定要拿到考核第一。
叶书榕去卫生间，手伸到水龙头下，感应水龙头哗啦啦地流水。
冰凉的水泼在脸上，困倦被赶跑了一些。
望着镜子中憔悴的自己，她拍了拍脸颊，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后续的医药费可以再想办法，先把手术费凑齐。
回到座位上，叶书榕开始准备年终考核的材料。
一直焦急等待配型成功，却没有任何消息。
叶书榕每天和叶母通电话，不提生病的话题，只聊家常。
隔壁床的病人出院了，她儿子听说好赌博，败光了家产，今天中午医院的饭菜很好吃，吃了整整半碗米饭等等。
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着内心的焦虑悲伤。
“叶子姐，你今天也不下班吗？”
晏冬冬处理完工作，背起小挎包，走到她的面前。
“你先走吧，冬冬。”叶书榕笑笑。
“你最近怎么了？”望着她憔悴的脸色，晏冬冬有些担忧，“还在为了妈妈的病发愁吗？我有一些存款，要不......”
“不用，冬冬，谢谢你。”
叶书榕知道晏冬冬家里条件不好，小姑娘刚工作没多久，工资都打给了家里。
“拿了考核第一，钱的问题就解决了，还有一周的时间，我要抓紧了。”
“加油。”晏冬冬握紧小拳头给她打气。
叶书榕失笑，轻轻推了她的腰，“快走吧，一会儿男朋友该着急了。”
上次她加班累了，到窗边透透气，没想到正好看见晏冬冬上了一个男人的车。
晏冬冬小脸顿时红透，“没......不......”Μ.chuanyue1.℃ōＭ
“好了，不用解释，快去吧。”
又是一个深夜。
办公室的灯只剩了她的一盏。
她咬着笔头，在纸上修修改改，神情专注。
没有听到身后的声音。
“书榕？”
男人温润低沉的声音响起，叶书榕回过头。
白士谦正看着她，脸上扬起微笑。
“怎么还不下班？”
“我在准备年终考核。”叶书榕笑了一下。
“这么努力啊？”他走到她的背后，大手扶住她的椅背，低下头凑近。
两个人的距离太近了，叶书榕有些不自在，动了动身体，想要站起来让出空间。
“别动。”白士谦按住她的肩膀。
叶书榕转过头，看到他的侧脸。
他正在看着自己誊写的考核材料，神色专注。
“这里，结构有问题。”白士谦伸出手，在纸上点了点。
叶书榕一愣，低下头看去。
她皱起眉头，仔细看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
“我知道了。”
说着，奋笔疾书修改起来。
白士谦直起身，看着她专注的样子，脸上露出微笑。
办公室外，程修远隔着一层透明玻璃望过来。
男人俯身凑到她的耳边，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纷纷笑了起来。
手中的烟头被徒手碾灭。
锃亮的皮鞋方向一变。
他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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