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潼眉头越皱越紧。
“你在说什么?你若是对我的决定不满,大可以直接说出来。”
长悠忽然跪下,抬头望着蓝潼,眸子是黑曜石一般的深不见底。
“属下从未有过不满。”
蓝潼也没心情跟她置气,问道:“是你从战场上把我救了回来?”
长悠摇了摇头,“是抢了回来。”
蓝潼:“……”
她表情有些难以控制,十分不理解。
“这个“抢”字,从何而来?”
长悠微微笑道:“她们妄想带您回去那个牢笼之中,属下把您抢了过来。”
蓝潼明白了,应该是华青的将士们想把她带回去,结果长悠忽然出现,把半死不活的自己抢了过来。
蓝潼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问道:“你抢我做什么?”
“自然是……”长悠欲言又止,随后目光看向了别处,“潼爷觉得此处风景可好?”
蓝潼简直是见了鬼了。
“我在问你话,你抢我做什么?”
长悠如同面具一般僵硬的精致脸庞突然露出悲伤的表情,虚假的渗人。
“自然是不忍您再次回到那个牢笼之中……”
“我不需要你来教我做事。”
蓝潼心中已经有些烦躁了,她挣扎着想从地上起来,长悠却一把按住她的肩膀。
蓝潼不耐烦的甩开她的手,“别碰我。”
长悠却一点儿也不恼怒,僵硬的脸恢复了面无表情。
“潼爷,您似乎对我很不耐烦。”
“我岂止对你不耐烦。”蓝潼蹙眉道:“你救我做什么?你以为我还能活几天?”穿书吧
长悠的眸中突然露出一抹悲伤,“您确实活不了几天了。”
蓝潼觉得跟她说话自己都要裂开了。
“潼爷,今天是六月初八,我们还有一天的时间可以在一起。”
蓝潼忽然觉得自己汗毛都竖了起来,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长悠,“你……说的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长悠不答,只是从宽阔的长袖里拿出一枚用红线穿着的铜钱,那结红线编织着非常普通的花样,看磨损程度,似乎是被戴了很久。
“潼爷可还记得这个?”
蓝潼有些麻了,没有说话。
长悠把那枚铜钱放在手中,指尖细细摸索着被打磨的有些光滑的铜币表面,垂眸道:“潼爷已经不记得了啊。”
她自言自语的笑了笑,“也是,都这么多年了,潼爷连我都忘记了,怎么可能还记得这枚铜钱。”
长悠话里有话,让蓝潼不自觉的警觉起来。
可如今自己的身体动弹不得,警觉起来也没用。
“你想说什么?”
“我想给潼爷讲个故事,或许潼爷就记起来了。”
蓝潼没有再说话,只是觉得长悠的弦外之音,似乎和原主以前有过相识。
自己应该是不认识她的。
长悠不紧不慢的声音,慢慢讲起了一段被人遗忘的过往。
“在很远很远的烟雨水镇上,有一户人家……”
那户人家姓常,是烟雨水镇上最富有的人家,靠着家族水路运输货物为主要来源。
家大业大,而这户人家的家主却只有一个女儿。
小女生下来的时候皮肤雪白,眸子漆黑如墨,极为漂亮,却有个人尽皆知的怪病,那就是恐惧男子,甚至连自己亲爹都忍受不了,所以这户人家的小女身边,常年陪伴的只有女子。
这户人家的下人里,也有结成夫妻的人。
其中就有这么一个,比家主的女儿小几岁的小女,她的父母都是宅子里的下人,她从小生活在后院的大杂院里,性子极为活泼好动,人称狗都嫌。
两个身份地位悬殊的小女孩,因为一只纸鸢相识。
常小女格外喜欢这个狗都嫌,甚至不顾父母反对,把她当成姐妹就在身边,几乎做到了同吃一碗饭,同睡一张榻的地步。
原本只是以为小孩子官关系好,可时间一长,众人也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
常小女对狗都嫌几乎百依百顺。
狗都嫌闲不住,经常半夜带着常小女溜出去干坏事,什么装神弄鬼吓唬人啊,去后厨偷吃东西啊,有一次甚至把暂时储存船货的库房给烧了,虽然最后被人发现后扑灭了,可仓库也被烧毁了大半。
在家主大怒想要处死罪魁祸首狗都嫌的时候,又被常小女拦了下来,最后在常小女倔强的坚持下,家主还是放过了狗都嫌。
那时候大家还没有意识到,这就是个警钟。
直到有一次,货船上运来了一个大宝贝。
听说那个东西价值连城,是一座城池都换不来的宝贝草药,几乎已经是灭绝了,雇主为了安全起见,还特意弄了一个相似的假的东西跟真的混放在一起。
狗都嫌可没放过这个机会,当天晚上两人便一阵合力,靠着大小姐的身份里应外合,把那两个一模一样的盒子偷了出来,可因为中途手忙脚乱的弄混了,所以俩人谁也不知道这两个宝贝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最后还是狗都嫌出了个主意。
两个人随便选一个吃掉,因为听说假的宝物也并不是毒药,只是吃了之后会有点小毛病。
吃下假的宝物的人,要答应吃下真的宝物的人一个要求,绝对不能反悔。
常小女意料之中的答应,她的年纪分明比狗都嫌还要大三四岁,可就是对狗都嫌莫名其妙顺从。
为了公平起见,两人都是蒙着眼睛随便摸一个盒子打开来吃,常小女这次却使了心计,她知道哪个是真的,因为白天见过,所以知道盒子上不容易被发现的标记。
常小女按着印象吃下真的宝物,狗都嫌吃下假的宝物。
可事情却发生了反转,常小女吃下的所谓的真的宝物,实际是雇主为了安全刻意调换的,假的才是真的,真的其实是假的。
阴差阳错,常小女吃了那带有副作用的蘑菇,结果蘑菇里的毒素麻痹了面部神经,导致常小女变成了面瘫,脸上很难做出表情,哪怕是最简单的笑,都要练习很久才行。
宝物失踪,常小女中毒成了面瘫,常家家主知道自己要大难临头,也知道是狗都嫌吃了真的宝物,当晚命人处死狗都嫌,连夜收拾东西准备跑路。
还没到处死狗头嫌的时候,常家就遭了灭顶之灾,那群人的势力来自西域,下手阴毒的很,仅仅一夜,常家上下五百多口人被杀得惨不忍睹,唯有常小女一个被众人护着送去了道观中寻求庇护。
狗都嫌因为身在地牢,好死不死的还躲过一劫。
等常小女醒来的时候,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吃下宝物的时候,根本想不到她的家里因为自己的决定一夜之间遭此灭顶之灾……
其实长悠说着说着,蓝潼的脑海中甚至能闪过一些对得上的画面,或许是因为时间太久,也或许是因为这些记忆早就被原主遗忘,只有一些模模糊糊的片段。
在原主蓝潼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因为身在襁褓,只能被卖给那些生不出子女的夫妻。
关于这段记忆,蓝潼从原主的回忆里能看到和得知的并不多,因为那时实在是太小了。
原主被大户人家的一对下人夫妻买下了,养父是大户人家的打扫仆人,养母是那户人家的家丁,她在这种寄人篱下的环境之中长大,生活在大户人家最脏乱捡漏的后院之中。
原主五六岁的时候,就表现出了极为出色的天赋,那就是狗都嫌。
没错,蓝潼脑海中闪过的关于原主的片段画面,似乎能和长悠若说的那些对应上。
可蓝潼还是有点不太敢相信,原主曾经这么皮,这么堂而皇之的胆大包天,最开始蓝潼来到这个世界接收到的原主最早的记忆就是在一个地牢里。
原主快被饿死了。
后来原主被几个乞丐所救,她们转手把原主卖给了人伢子,后来一次次经手,蓝潼到了暗影阁阁主的手里。
按着长悠所说,原来原主刚开始被关在地牢,多少是罪有应得的。
至于长悠说的那个宝物,蓝潼看着长悠如同瓷娃娃一般僵硬精致的脸时,猜测出了那个东西的名字。
“那个真的宝物,是白露吧。”
那个吃下假的宝物导致成面瘫的常小女,不正是眼前的长悠吗?
“潼爷真聪明。”长悠有些感慨的说道:“即便潼爷如今如此状态,却依旧是一点就通,所以潼爷应该是记得这件事的,也是记得我的对吗?”
蓝潼沉了口气,想了想,道:“时间太久,你知道我以前出自暗影阁,在里面受了很多折磨之后,我已经记不住以前太多的事了。”
蓝潼莫名感觉,长悠重提这件事,就是为了当年报仇的。
可……作为一个杀手,蓝潼丝毫感觉不到长悠身上有任何的杀气。
“潼爷贵人多忘事,应该的。”
蓝潼刚才随便找了个理由推脱,没想到长悠自己给她又加了个理由。
颇有一种长悠在给蓝潼找理由,让自己原谅蓝潼的意味。
蓝潼想不明白这种纠结的行为,忍不住出声道:“所以你现在提起这些事,是想找我,报当年之仇吗?”
“潼爷想多了。”
长悠道:“我只是想告诉潼爷,当年灭门之事,我从未怪过你,虽然我们只有最后两天的相处时间,不过我并不介意。”
蓝潼头皮发麻,感觉浑身上下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真没碰见过这种事。
但她已经找不到任何一个别的理由了,除了眼前这个长悠有点……什么神经问题,性格执拗,把她当成原主……喜欢了?
蓝潼:“……”
如今自己的身体显然不是长悠的对手,蓝潼这一瞬间不合时宜的在想,死之前不会被她凌辱吧?好歹自己都是当娘的人了,这不合适,肯定不会。
但对上长悠如墨一般的目光,甚至能很久不眨眼的木讷机械,蓝潼还是感觉有些妈卖批。
她有些摆烂的说道。
“我渴了。”
长悠立刻解下身上的水囊递给她,蓝潼喝了一口,道:“我想喝热茶。”
长悠又开始烧火,不知道哪里寻来了一个陶瓷罐子,还有几个茶杯,弄了水开始煮茶。
蓝潼静静的看着她,自始至终,她对自己的任何要求,都没有说过一个“不”字。
即便自己已经对她根本没有价值,甚至根本没有对抗的能力。
长悠最初和蓝潼想见的时候,就是在那个道观,蓝潼进去借宿,长悠只是跟着观主接待时看了蓝潼一眼,便认出了她。ωWW.chuanyue1.coΜ
可蓝潼压根一点也不记得。
观主感觉到蓝潼一身血腥气,本是不想借的,结果长悠执意如此,不仅借了宿,第二天在蓝潼要走的时候还非要跟着走。
能让长悠有如此情感波动的,数年来也只有那个害得长悠全家被屠光的狗都嫌。
观主知道拦不住,所以只是长叹一声之后,没有再阻拦。
长悠甚至对蓝潼说了自己的真名,常优。
她希望蓝潼记得她,可蓝潼根本不记得,还随口问那两个字。
长悠说自己不会写字,求蓝潼赐字,蓝潼就随便找了“长悠”两个字。
蓝潼似乎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这些年来,无论是她的什么决定,长悠都是一声不吭的应下,并且一直保证按着蓝潼的话完成。
以前觉得很正常,现在看来便不正常了。
即便是如霜,曾经也会有喜怒哀乐和私心,她不想监视别人,就把任务托给别人自己提前跑回来。
然而任何一个作为个人情感流露的行为,长悠都没有。
长悠煮好了热茶,递到蓝潼跟前,蓝潼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随口问道:“正君如何。”
就在问完了这句话之后,长悠很明显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后立刻恢复,道:“正君很好,只是哭了几场就过了,身体无恙,皇长孙和皇长孙女也很好,潼爷不必担心。”
蓝潼知道她在撒谎,可仔细一想,自己的信上都写到那种程度了,景离除了伤心难过,他也不敢在做别的了。
若是真的身体出了好歹,两个孩子怎么办。
“哦。”
蓝潼闭目凝神,长悠便做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
或许是因为有些麻木,也或许是因为蓝潼觉得反正都得死,有些摆烂了,这次蓝潼完全无视了长悠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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