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依然总觉得自己是一个贼。
现在终于到了真相大白的时候。
叶依然甚至不用藏了。
那件事过后叶依然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以最正常的方式生活着。
每天还是在最苛刻的时间安排下，早读，上课，课间休息，下课，吃饭，晚自习，睡觉。日复一日，座位轮换，她从第一排搬到了最后一排，安静的小角落里她可以看到全班每一个人的背影。
她经常盯着所有人的背影发呆，而丝毫听不见讲台上老师在说些什么东西。
她觉得是自己的听力出了一些问题，一些都像是从水里传过来的声音。
咕噜咕噜，冒着泡泡。
叶依然听着那些各式各样的声响，却开始对对话的内容提不起丝毫的兴趣。
上课成为了一个仅仅像是仪式一样的东西，而每天按时上课的叶依然，安静坐在最后一排，张大眼睛的眼睛里望过去全部都是清澈的茫然。
叶依然有些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感觉所有感官被笼罩在一个巨大泡泡里。
她只是偶尔能感觉到自己所有有关悲伤的记忆好像每一天都在增强一些。
她开始觉得自己好像全部的注意力都聚集凝缩在了自己本就不太好用的脑袋里，而有关身体的感知在一点点弱化。
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四肢和躯体。
于是有一天当她心不在焉走在教室外刚刚拖洗干净的大理石地面上，竟然一不留神重重摔倒在了地面上。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意识到自己摔倒了的时候，她感受到的不是害怕，竟然是有些如释重负。
好像那把一直高悬在自己头顶的手枪终于响了。
可叶依然却感觉子弹没有去到该去的地方。
记忆中，在倒地的刹那，她明明是听到了自己的身体在与地面发生碰撞的刹那是发出了一声闷响的。
可奇怪的是她觉得自己狠狠磕在大理石上的腿像是没有一点痛苦一样轻盈。
好像连痛苦她都感觉不到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叶依然，轻巧的不像话。
于是就格外敏捷的，面无表情的很快就一个人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裤子，若无其事地站起来了。
她甚至还快步走向了开水房想要去接一些热水好在下一节上课的时候口渴了喝掉。
后知后觉的疼痛才在她迈开步子的刹那席卷了她的全部神经。
上课时候，教室里所有人奋笔疾书的时候，叶依然一个人端着水杯喝着热水发呆。
喝水成为了叶依然所有课上的无聊打发。
教室里好像真的什么声音叶依然都听不到。
叶依然静静看着，乖巧如猫咪。
叶依然却能够听到自己脑袋里无数的想法在歇斯底里的尖叫。
于是在最角落里，叶依然双手捧着水杯，她一边喝，一边泪流满面。
明亮的教室里，她却是无比透明。
眼前好像是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的黑板和幻灯片。
叶依然甚至看不清一个最简单的标点符号。
叶依然觉得自己身体差到像是一个垂暮的老人。
泪水意味着什么呢。
叶依然一边哭一边自己问自己。
意味着她预见到了自己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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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往日最寻常的教室，可在叶依然的眼里，却像是完全变了形状，好像完全不是她之前见过的样子了。
叶依然不知道自己在过什么日子。
她头痛欲裂。
算一算日子，大概没几个月就要高考了。
叶依然控制不住地去想如果自己高考考得很差会怎么样。
她会考不上一所理想的学校吗。
她会复读吗。
她会扛不住压力自杀吗。
叶依然抑制不住地去想如果自己发生意外学校也会像当初她看到的那样只用一块轻飘飘的白布盖在她的身上吗。
还是她甚至得不到一块得体的遮尸布。
她只是那么无足轻重地离开了。
无法舒适地死去的这个念头紧紧纠缠着叶依然。
一想到这里她就会心里一紧。
哪怕光是想象那些死后的不舒适，都会让叶依然很不开心。
活着，很痛苦了，死去，好像也是无尽的痛苦。
叶依然做不出一个漂亮的决定。
于是在又一次脑袋里天人交战的时候，她又在学校里毫无征兆地晕倒了。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醒来，陪在身边的，是叶依然的妈妈。
妈妈，是叶依然心里好陌生的一个词了。
仿佛遵守诺言，叶依然的妈妈在距离学校不远的地方成功租下了一间房。
不出意外的话，叶依然接下来的寒假和整个高三就会在这最其貌不扬的地方度过了。
虽然不堪，但总好过叶依然眼前一地鸡毛的生活。
叶依然还是能清楚记得在妈妈的带领下，自己第一次去到那栋居民楼的单元门口时候的样子。
漆黑一片，只有隐隐约约的微弱灯光从楼梯口照射下来，抬头望着楼梯间隙，叶依然看到的是或许跟这栋楼年纪一样大的蛛网和尘土，映照在脱了皮的墙壁上的模糊的影子。
到处是陈旧，发霉和潮湿的腐坏气息。
楼道的狭窄阴暗，一切都是灰扑扑的样子，墙面上的油漆涂料已经脱落了大半，留下的斑驳的痕迹，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修补了，破破烂烂像极了她期许自己的那个看不到任何光芒的未来。
或许她本来就是个没有未来的人。
楼梯拐角处堆积着不知道哪里来的乱七八糟的垃圾，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叶依然思绪万千。
谁会愿意走进这个偏狭的楼道呢，更何况是夜幕降临时。
可叶依然的母亲似乎很满意这里。
“贵是贵了点，但你知道，要不是为了你，这也没办法是不是……”
叶依然听着，又好像没听，灯光混着灰尘漫天飞舞，她跟在妈妈身后爬着楼梯，转着望不到头的圆圈。
这好像是她期待的，却好像根本不是。
叶依然终于有些似懂非懂地开始明白她没办法绕过这一切。
直到看到妈妈在一扇门前停下脚步，从包里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开门的刹那那声喑哑的吱呀声，像是和叶依然打了个极不礼貌的招呼。
听到那刺耳的声响，叶依然好像没办法再装作无知无觉的样子了。穿书吧
叶依然终于抬起头看了看几个台阶之遥的半虚掩着的门，定定地站在楼梯上像是再也挪不动一步。
她想忘掉过去的全部泪水，可最终却只安静地淡淡苦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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