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蜕变以后,风不雨明显感觉到自己变了。变得不再嗜血、不再嗜肉、不再需要掠食、不再时刻饥饿。
两百年间养成的习惯,仿佛被那场雷雨冲刷殆尽,它的心神魂魄似乎变得通明,目光所及,一切都变得不同。
过去那些被它视为食物的走兽,此刻在它眼里可爱了许多。它突然觉得,自己应该给予它们的不是恐惧也不是杀戮,而是……
庇佑?
思索数日,风不雨终于明白,自己和山间生灵的关系,不再是强者与弱者、掠食者与食物。
它们是它的子民,它是它们的皇者!
暂时是这样的。
风不雨的脑海里,还拥有着来到这个世界前,属于蓝星的记忆。它开始努力回忆,蓝星曾经的帝王们,都是如何做的……
暴虐、专横、荒淫、昏庸……
这些万万学不得。
仁慈、宽爱、明治、勤勉……
这些总不会错。
一念至此,风不雨忽然起意,俯下身子于山林间游弋穿梭,开始巡视自己的疆土。它的庞然之躯所及之处,万千生灵皆屈膝顶礼,不敢有丝毫妄动。
这令风不雨很满意,这是它两世为人也从未体验过的,一时间一种来自上位者的傲然盈满于胸,令它冲着群山、借由神魂发出了第一道诏令:
凡属山者,皆为吾臣;
臣听君令,吾自庇佑;
可循自然,切莫作恶;
但有违者,吞殺无赦!
汝等……
可已清楚?
“吼——”
“吱吱吱——”
“嘎——嘎——嘎——”
“咕咕!咕咕!”
霎时间,山林沸腾,无数生灵皆以自己的方式向风不雨回应着,万千吼叫融为一处,在它面前汇聚成一个字——
“诺”!
它咧开嘴,放肆地笑了……
这之后,风不雨便日日游于山中,像是日常、像是工作。它每日日出而动、正午而归,在山魂果旁吸取两个时辰的日之精华后,又再度出巡,直到日落月出。
如此循环往复,它乐此不疲,只因这是它的疆土、它的王国。
不得不说,风不雨的勤勉还是很有用处的,至少它自己是这么觉得。因为自它巡游开始,山林间的恶灵便少了许多、近乎没有。
这令它沾沾自喜,以为这是自己的功绩,却不曾想,那为凶作恶的,都隐在了暗处。
当有一日,风不雨在一处隐蔽洞穴中发现了几头体态异常的狼虎、和堆成山高的人兽枯骨时,不禁勃然大怒……
它也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行为毫无用处,一切的震慑也都只是暂时的。恶灵不会因为畏惧而改变自己的本性,只会想尽办法得手。
如此一来,能靠的还是只有两个字——
“杀戮”!
风不雨将那些狼虎尽数吞食入腹,随即又迎来了新一轮蜕变,又是一场三天三夜的雷雨过后,它头上小包已然更凸。
不仅如此,那鳞片上原本的土褐像是终于快被冲掉了似的,开始变得斑驳、露出其下的点点真容。【穿】
【书】
【吧】
那是迎着阳光不断闪烁的淡金,如同星辉般在其身上点缀着。此时的它已经不再仅似巨大凡物,而是已然踏上了超凡的路途。
蜕变过后,风不雨扭动着身躯,回到了山魂果的所在之处。那是一颗参天巨树,山魂果就在树顶缀着,随风摇晃、却是不落。
此时的山魂果,不再是最初那般既丑又臭。现在的它已经褪去了所有的土色,变得金光闪闪、晶莹剔透、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就如风不雨会蜕变一样,山魂果也随着它的蜕变而变化着,只是变化远未结束、两者都还生着……
一切,只等成熟的那一刻。
……
……
自从发觉管束无用后,风不雨便再未出巡过。它整日呆在山魂巨树下,吞吐灵气、吸取精华,修行肉身与魂魄。
岁月一点点在它身边流过,它却仿佛毫无所察。春夏秋冬四季变换,它都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风不雨的臣民们每每从树前经过,都以为它已经过了最初的兴头,变得惫懒、不再多管什么。甚至当它常年陷入沉睡、连呼吸都仿佛没有时,它们还会怀疑,它是不是已经死了?www.chuanyue1.com
渐渐的,所有生灵的胆子都大了起来,开始毫不顾忌地在它身边活动。鸟儿在山魂树上筑巢、猴头在树藤之间荡绳、就连那些食肉猛兽,也逐渐敢于在其身旁掠食了……
只是,它们没有任何一个敢去碰触那树顶的山魂果,而每当风不雨昂头之时,它们也都会一溜烟消失就是了。
它们明白,可以放纵,但放肆不得。
一年又一年流过,距离第二次蜕变已经七年了。风不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忽然昂首,身躯再度扭动,以极快的速度游弋于山林之中。
很快,它便在一处小溪尽头找到了一头树般高大的恶熊,正坐在一堆尸体间疯狂啃食着。
风不雨能看见其身上隐隐散发的黑气,那是凶厉与不祥的象征。没有任何犹豫,它上前将其吞吃入腹,随后静静消化……
待半天过去、消化完毕后,熟悉的雷雨再次降临,为它的又一次蜕变助力,荡涤它的肉体与魂魄。
七年,大概便是恶灵再生的循环,也成为了风不雨出动与蜕变的轮回。在每一次蜕变过后,它头顶的鼓包都会更加凸出,身上的土褐也会朝金色转变,就像是去掉长久的污锈。
在一次次蜕变中,风不雨始终不变的,便是数清楚过去了多少个年头,提醒着自己切不能忘记……
因为在蜕变的尽头、千年之期到来的时候,还有一场大劫,需等它渡过。
如若渡不过去……
它便终究只能是一条凡蛇,无非就是长得大一些罢了。
如此想着,风不雨再度昂首,游弋着开始去寻恶灵。这是劫难来临前的最后一次雷雨,之后便需要酝酿沉眠、积蓄力量,迎接最终的蜕变。
一番吞食过后,熟悉的雷击与暴雨袭来,比最初遇见时不知强盛了几多。然而如今的风不雨却丝毫不惧,抖动着金光闪烁的鳞片便迎了上去,浴雷沐雨、好不快活。
三天过,雷雨息平,阳光洒落,照映在它的鳞片上,令金光四处散射。它头顶上的鼓包终于彻底成型,成为一支独角,毅然挺立着。
千年岁月,终得头角峥嵘,令风不雨有些兴奋。它张开大嘴尝试着吟吼,却依然只能通过双眼上方的气孔,发出慑人的“嘶嘶”声。
它知道,自己的蜕变还差一步,现在依然还只是蛇。
但它不急,也没有失落,只是扭动着身躯,回到了山魂树下,静静等待着。
它要沉眠了。
当下次醒来时,迎接它的……
将是令它神往的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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