栅栏的高度不够,灵儿的双腿都没离地,也就是说,上吊时,她是半跪着。

  谢玉轩仔细看着她脖子上的缢沟,以及她的皮肤和眼结合部,以及已经开始出现的尸斑。

  “先生……”

  谢玉轩正要离开时,正好罗甲带着罗禹蒙走进来,见到谢玉轩后,马上恭敬地喊了一句,并且双手作揖,侧立一旁。

  有谢玉轩在,罗甲再也不敢随便下结论。

  甚至他在出具仵作报告时,都会变得特别谨慎。

  谢玉轩点了点头:“这个自缢案,你们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罗禹蒙诚恳地问:“先生,我有一个疑惑,死者双腿没有离地,会不会是被人勒死呢?”

  谢玉轩解释道:“缢死时,并不一定需要有全身的力量压在颈部,而且迷走神经受压时,可迅速引起昏迷,以至不能自救,哪怕双足没有离地,一旦陷入昏迷,也会死亡。有的时候,一些醉汉跌倒时,颈前部压在椅子的扶手上,或卡在树叉或桌椅脚的横档,或楼梯的梯级上,其上半身的自身的力量,使颈部受压,就可致死。此外,用绳索自缢者,绳索着力可在颈部,在颈前面形成‘提空’,气管并未受压,也可死亡。”

  罗禹蒙认真地听着,而旁边的罗甲已经拿出笔和纸在记录了。

  谢玉轩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千金难换。

  罗禹蒙问:“不是窒息死亡,而是障碍了颈部大血管的血液,脑部缺血缺氧而引起的死亡吗?”穿书吧

  谢玉轩点了点头:“对,这种缢死比较奇特,但也不是没有。”

  罗甲忍不住开口问:“先生,死者的手上有伤,都破了皮,会不会是与人搏斗时留下的?”

  他其实也倾向于灵儿是被人勒死后,再挂在栅栏上的。

  谢玉轩解释道:“手上有碰伤是正常的,你们仔细看下,她的伤主要是手背,而且栅栏的这个位置也有血迹。”

  罗甲仔细检查之后,笃定地说:“这确实是在快死时,猛烈挣扎造成的。”

  谢玉轩说道:“人在窒息死亡过程中,死者常会发生强烈的抽搐,如旁边有坚硬物体,就可发生手足碰伤。我们在尸检时,应仔细检查现场,注意尸体位置及其与周围物体的关系,作出判断。”

  谢玉轩说话的时候,罗甲迅速记录着。他看过不少自缢现场,也看出灵儿手背上的碰伤。可他没办法像谢玉轩说得这么透彻,几句简单的话,就将尸检中最重要的注意事项说出来了。

  罗禹蒙问:“先生,缢死与勒死,有什么不同呢?”

  谢玉轩解释道:“它们都有各自特异的机械暴力痕迹,缢死者颈部由绳索或类似物造成的缢沟,勒死者颈部有勒沟,还有扼死者,颈椎部会有扼痕。

  我们在检查缢沟和勒沟前,应先仔细观察尸体位置、姿势及与周围物体的关系。观察绳索的绑扎和悬挂情况,观察绳结的形状,并将结果一一记录。然后在绳结对侧,保留绳结并把绳剪断,以便作进一步的分析研究。【穿】 【书】 【吧】

  比如这名死者,她的单匝缢沟是向上倾斜的,这是因为要将身体悬起,必然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就算是多匝绕颈,则最后一匝总是倾斜的。即使将绳索做成可以滑动的活套,其靠近绳结处亦多少会向上倾斜。而勒沟则是平的,无论如何不会倾斜。”

  他一边说,罗禹蒙马上对照着灵儿的尸体,他像一块海绵一样,贪婪的吸收着这些法医知识。

  罗甲则在旁边快速记录着,他不想错过谢玉轩的任何一句话。

  谢玉轩说的这些,有些他知道,有些以前没注意过,谢玉轩一出来,他就有种豁然大悟的感觉。

  以前有很多事情,只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

  罗甲停住笔后,问:“先生,缢沟和勒沟的位置,是否也有所不同?”

  谢玉轩解释道:“缢沟的位置与勒沟变颇不同,勒沟常在喉头或喉头下的水平,而缢沟因向上提,故多位于舌骨和甲状软骨之间。再者,缢沟通常在最低点凹陷最深,越向上倾斜就越浅,上斜至绳结处常形成‘提空’,活套则在形成‘提空’后,可另有一绳结压迫的印痕。而勒沟则整圈深浅较平均,在绳索交叉处只可能更深,而不会变浅,不会形成‘提空’。”

  罗禹蒙朝谢玉轩作了个揖,感慨万端地说:“今天终于明白缢死与勒死的区别了,多谢先生。另外,扼死有什么特征呢?”

  谢玉轩说道:“扼死的特殊改变是颈部的手扼痕,它可由手指及指甲造成。手指造成的扼痕呈圆或椭圆形,指甲所造成的则呈月牙形,均有表皮剥脱及皮下出血。这些扼痕的数目及位置,视凶手用右手或左手或双手一起扼颈而异。”

  罗甲问:“先生说得很通透,但老朽还有一点,望先生能解惑。我们要如何识别伪装成自缢,或伪装自勒?”

  这在尸检中最难辨别,有些凶手将人勒死或扼死后,将尸体悬挂起来伪装自缢,有时还伪装现场、伪装遗书,以达到掩盖罪行的目的。

  仵作的检验,将直接影响案子的性质。如果勒死变成自缢,凶手就会逃脱法网。如果自缢验成勒死或扼死,就会冤枉好人。

  “还是得仔细检查尸体颈部,寻找除缢沟之外,是否还有勒或扼的痕迹。如为勒或扼死后悬尸,颈部固然可形成缢死样的索沟,但必定同时还能发现勒或扼的痕迹。这个时候,我们必须特别注意两个问题……”

  谢玉轩停顿了一下,罗甲和罗禹蒙正听得如痴如醉,马上望向谢玉轩。

  谢玉轩不满地说:“口渴了。”

  他说得舌敝唇焦,他们记得不亦乐乎,又没收费,还耽误自己的时间。

  罗禹蒙连忙说道:“我给先生去沏茶。”

  罗甲也一脸愧疚地说道:“实在对不住先生。”

  罗禹蒙端着茶跑来,谢玉轩抿了一口后,他才缓缓说道:“勒和扼的痕迹,有时在颈部外表上可以很不明显。比如凶手与被害人体力相差悬殊,或被害人已久病虚弱时,颈部扼痕可以没有明显的表皮擦伤。又如用柔软的索条状物勒死后,立即解除,亦无明显勒痕。这个时候,就需要切开皮肤,颈部软组织和骨、软骨会有明显损伤。另外,就是死后立即将尸体挂起来,有时在几股绳索之间,亦可形成点状出血及小水泡。此时,我们应该仔细解剖,检查颈部的勒痕有无生活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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