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轩离开的时候,身后跟着一个方面大耳的男子,正是临安府的年轻仵作罗禹蒙。
罗禹蒙摧眉折腰,垂手侧行,像个虔诚的学生一样,跟在谢玉轩身侧。
“今天只说了点皮毛,以后有时间再详细谈吧。”
谢玉轩伸了个懒腰,他刚才跟罗禹蒙讲了点《洗冤集录》中的内容。
发现天色已晚,谢玉轩这才起身离开。
从谢玉轩张口,说起法医学知识开始,罗禹蒙就对他敬佩有加。等他说到洗冤集录中的内容时,罗禹蒙已经对他顶礼膜拜
从怎么也没想到,谢玉轩竟然有如此丰富的经验和知识。自己几年的仵作经历,在谢玉轩面前,跟白痴没有区别,真是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要问。
罗禹蒙双手放在身侧,朝谢玉轩深深地鞠了一躬,诚恳地说:“今天先生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书,罗某佩服得五体投地,以后还望不吝赐教。”
谢玉轩摆了摆手:“有机会再说吧。”
他今天说的虽是皮毛,可对罗禹蒙而言,短期内也难以消化。特别是一些他不经意间说起的现代法医知识,一个没经过系统学习现代知识的古代人,确实难以理解。
罗禹蒙满眼都是希冀的目光:“希望能在先生身边多待些时间。”
他不敢奢望能成为谢玉轩的弟子,只希望能跟在谢玉轩身边,多学些仵作方面的知识就行了。
谢玉轩微微颌首:“以后办案勘查现场,我也会参加。”
身为一名现代主检法医师,如果碰到案件,他肯定会去现场勘查。当押司官,他可能还得钻研一下,但法医,那可是老本行。
罗禹蒙兴奋地喊道:“太好了!”
谢玉轩摆了摆手,转身朝着大门走去。刚走到门口,听到罗禹蒙气喘吁吁地喊他:
“先生,请留步!”
罗禹蒙抱着一坛酒,朝他飞奔而来:
“先生,这坛凤泉酒,是我爹刚买回来的,学生只为略表心意,请勿推辞。”
我刚到住处,罗甲买了两坛酒从后门回来,他抱起一坛就往外跑。
临安是不夜城,每天消耗的酒数以万斤,市场上的酒有三类,分别是:宫酿、官酿、家酿。
宫酿就是大内的酒库酿的酒,有部分流入民间市场。官酿是户部点检所为主,光是点检所,一年酿酒就在百万斤以上。
两浙安抚司、临安府同样酿酒谋利,像有美堂、中和堂、雪醅、真珠泉、皇都春、常酒、和酒,均为临安府所酿名酒。
除此之外,殿前司、浙西仓、三省激赏库、江阃、海阃等机构也都酿酒赢利。
罗甲买的凤泉酒,正是殿前司禁军所酿之名酒。
谢玉轩原本要推辞,话到嘴边却顺手接了过来,随口说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谢玉轩之所以会要酒,并不为了喝,而是要提纯酒当酒精用。
他来找罗甲要矾土,其实是需要氧化铝,自制色谱检测。
罗禹蒙不好意思地说:“一坛酒而已,实在是不成敬意。只希望能跟着先生,多学些有用的仵作技巧。”
谢玉轩说的关于尸检的注意事项及规则,尸体衣着及饰物检验,尸表检查,尸体剖验,脊柱和脊髓,骨和关节的检查,肢体软组织及周围检查,都令他豁然开朗,好像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ωWW.chuanyue1.coΜ
他相信,这些知识,就算是罗甲,也是闻所未闻。
“这样,给你一个题目,你回去思考一下,仵作对尸体检验的主要步骤,明天交给我检查。”
罗禹蒙恭敬地应道:“是。”
那神态,就像学生对待师长,发自内心的敬重。
谢玉轩随后提着酒去了市场,今天必须找到矾土。
法医学调查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是发现证据:血液、粘液和汗液、爆炸的残留物、毒药、头发和纤维、油漆碎片、玻璃、纸张墨水、沙土、药渣等都可能成为证据。
早上出门的时候,谢玉轩抓了一把被灵儿倒掉的药渣。
他想知道这药渣的成分,知道,是药三分毒,他又学过毒物学,对半年都没见效的中药,实在不怎么放心。
有些药渣一看一闻一尝,就能知道是哪味中药。但有些,需要用特定技术,比如说法医常用的色谱法。Μ.chuanyue1.℃ōM
色谱法最重要的是一种,是能快速将混合物中的化学物质分离出来。这个办法是700多年后的1906年,俄罗斯植物学有米基哈尔·茨维特发明,并命名的。
茨维特发明的方法很简单:把酒精中溶解了不同植物色素的液体,倒在装着氧化铝的玻璃管中。在不断加入酒精后,液体会在玻璃管中不断下沉,并导致不同的色素逐渐分离。最后,色素会在酒**体中完全分离。
当然,现代色谱法有专门的仪器,直接用光线监视装置来监视分解的色素,以此来测量玻璃瓶底溶剂对紫外线的吸收,仪器会自动将变化记录在缓慢移动的纸张上。
谢玉轩在八百年前的古代,距离色谱法发明还有七百多年,他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来辨别那些不认识的药渣。
在府治时,谢玉轩就将药渣进行了分类。煎过的药材很干净,纹理清晰,会变得又脆又硬又轻,颜色也会浅一些。
有不少药材,谢玉轩自己就能判断出来,比如甘草、丁香、马钱子、麝香、龙涎香等,但有些,他需要专业人士和特定的方法。
自己认出为的药材,谢玉轩会再去药店买个一钱两钱的,两者进行对比。没认出来的,他会向药店求助,或者找郎中询问。
为了保证准确性,同一味药材他会问两次以上,并且也要买回来比较。
“我想买一钱这种药。”
“哦,这是高良姜。”
“大夫,请问这是什么?”
“这个……是知母。”
“这是黄柏!”
……
这个时代的人,还是很纯朴的,谢玉轩还没找到矾土,药渣的成分就搞清了。
问了三家药店、两名郎中,买了十几味药材,经过谢玉轩的仔细对比,确定无误,他拿到药方了。
可惜,谢玉轩学的是法医,而不是中医。他对中医,只是略有涉猎,认识一些药材,也知道一些古方,可对每味药材的药性,真不太了解。
他决定,明天找个相熟的郎中问问。
不管什么年代,找熟人办事总是容易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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