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惇不是个办事拖拉的人,且他心里明白的很。简川既然这么无赖的搞了这么一出逼宫的戏码,那么不管是皇帝还是中书省,都只有认栽这一条路可走。既然如此,做好的应对便是尽快促成此事,若有利,则功在社稷,在皇帝,在中枢,若遗祸,那么简川就是第一大罪人。
所以,仅仅时隔七日,中书省便已发诏并行文天下,自此,株连法废除,四海哗然。
行文这日,乃邵圣二年大暑。
这一日,酷暑难熬,忽的一阵寒风吹过,那天边,忽的漫天风雪席卷而来,狂风席卷着掠过汴京城,未留下丁点痕迹,似是海市蜃楼。
自那时起,简川的眼皮就开始跳,先是左眼跳,简川起初还以为要来喜事了,念头刚起便换成了右眼跳,继而,两边眼睛轮着跳,再就是一起跳,不管用什么办法都止不住。
这感觉可太糟糕了,若是前世,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简川或许不会在意,但穿越这等鬼扯的事情都亲身经历了,简川便不得不信,不得不产生动摇,猜测着,应该是要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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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生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为此,简川甚至已经疑神疑鬼的将六扇门和开封府的探子全撒出去了,可还是一点苗头都没查到,这天下实在太大的,谁知道这股邪风是从哪里刮来的?Μ.chuanyue1.℃ōM
而越是查不到,简川越是上火,起先是眼皮狂跳,再是牙疼,继而半边脸先肿起来,再是整张脸肿起来。这可愁怀了苏茶儿和卢海棠,两人终于开始关心起简川这个夫君了,然这柔情蜜意简川却没有心情去享受,牙疼的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
为此,苏茶儿和卢海棠将整个汴京城的名医都请来了,然却无济于事,眼见着简川一日消瘦一日,实在没办法了,苏茶儿和卢海棠赶紧找到亲印章,让齐引章想办法通知还在江湖上云游的瘸子赶回来。
齐引章也是急在心里,真以为简川得了什么绝症呢,于是乎赶紧安排人去通知瘸子,这对齐引章来说并不是难事,瘸子虽数年未回汴京,然其行踪轨迹皆在六扇门的掌握之内,这是简川前些年离京前下的死命令,必须确保瘸子在江湖上的安全。
可瘸子还没到,简川却突然倒下了,所谓病来如山倒,就这么突然一下子,竟然就此下不了床了。
如是,几多欢喜几多愁,说什么的都有,却也不得不诧异,难道一代枭雄竟然就要这么稀里糊涂的完蛋了,这可咋整,也并不全然是好事啊,简川若是真的就这么死了,那么刚刚平息的战火怕是会再次点燃。
床榻上,简川虚弱的斜趟着,若说世人诧异,他自己也是一头雾水,怎么就一下子倒了呢,事先没有任何征兆啊,难道,真是有那所谓冥冥中的天意,自己遭天谴了。
诚然,简川此生无悔,然若要说没有恶果,那也是纯属扯淡,似他这般常年沙场征战之人,手上血债累累,为生胜利,刻意的牺牲也是有的,为了胜利,不惜一切代价,无所不用其极,若依,若真是天谴,也不是不可能。
“难道,老子这就要死了。”简川身体无力久矣,不得不落寞的如此想,继而却猛的大怒:“老子的命,由我不由天。”
“扶我起来,我要去开封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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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茶儿的双眼通红,埋怨道:“你好好养病,去开封府做什么?”
卢海棠亦如是,深深的自责,尚还在愧疚着是不是这些日子过于压榨简川了。
然简川却坚持,不知为何,此刻的他只想去开封府,没有理由,就是想去。
如是,在简川的坚持下,苏昀只能将简川背起来坐着马车来到了开封府。
掀开车帘,简川在苏昀的搀扶下虚弱往衙内走去,余光扫见,远处两对农家夫妻携手走来,身后,还跟着五个孩子,那两个妇人,神色麻木,那两个农家汉,神情悲愤,那五个孩子,满面恐惧。
他们似乎是千里而来,衣衫褴褛,蓬头垢面。
简川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自后方掠过他,他们向六扇门走去。
忽的,简川的心脏突突的跳,似要跳出胸膛,不知来的力气,猛的伸手抓去,却因身体乏力而扑了个空,且因用力过猛而忽的向前摔倒,所幸被苏昀扶起。
就这么几个呼吸的耽误,悲剧突然发生。
他们根本就没注意到简川,他们此来,有明确的目的,那当先一农家汉,忽的跑起来,嘶吼着撞在了开封府前的硕大石狮上,啥时间,红白崩裂,惨绝人寰。
五个孩子,呆若木鸡,三个大人,却无动于衷,相扶着跪在尸体前,那还活着的汉子嘶吼喊道:“恶贼简川,出来偿命。”
眼皮子底下的惨剧,摄人心魄,饶是久经沙场的简川的苏昀,亦是瞬间一个激灵,震撼莫名。
忽的,眼皮不跳了,牙不疼了,四肢百骸,忽的涌起无尽的力量,简川的双眼,瞬间精光四射。
深吸口气,挥了挥手,衙门里中急匆匆往外跑的衙差们顿时止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间手足无措。
简川却不去管他们,推开紧张护在旁边的苏昀,一步一个脚印的来到尸体旁边站定,蹲下来,平和的问:“你们找简大人什么事情,告诉我,我去禀报。”
那汉子怒发喷张,目眦尽裂,只是嘶吼:“恶贼简川,出来偿命。”
一句,一句,接一句,除此之外,再无他话,不论简川怎么问,再也问不出其他。
于是,简川起身,转而在孩子们身前蹲下,问:“孩子,你们从哪里来。”
五个孩子,早已被吓的傻了,好半晌才颤巍巍的说出了个地名。
江南道,绍兴府,铁桥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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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简川起身走进衙门,齐引章早已在此等候,无需简川发话,其已下令:“速查,日落之前,简大人和我要知晓全部事情。”
有衙差问:“是不是先把这些人清走,毕竟不雅。”
简川路过他身边,阴恻恻的说了两个字:“革职。”
齐引章亦冷冰冰的盯了此人一眼,下令:“速办。”
“诺。”
……
开封府公堂之内,‘清正廉明’的牌匾下,简川做的方正,目光冰冷,神色严峻。
堂下上首,齐引章安坐,闭目养神,堂内,死一般的寂静,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饶是苏昀都噤若寒蝉,更莫说其他的大小属官了。
是以,弥漫在堂内的,仅有那八个血淋淋的字眼:“恶贼简川,出来偿命。”
八个字,经久不绝,酝酿着一场滔天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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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墙之隔,恍如隔世。墙内,一片肃杀寂静,墙外,人聚的越来越多,百姓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却无人敢越雷池一步。
不片刻,羽林军冲入场中,不知何人下令,径直扑向衙前跪着的一众。
然就在此时,苏昀一步迈出,喝道:“住手,未得府尹之令,擅动者立斩。”
如今,世有二神,简川乃军神,苏昀乃战神,此二人的声望威势,早已不局限于燕云军中,他们俨然已经成为所有军旅者心中的神,故,无有不从,不敢不从。
却有一将领几步上前,急切问道:“小将军,陛下特命末将来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昀摆了摆手说:“我哪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走走走,我跟你一块回宫,亲自跟皇帝说。”
“小将军若能进宫亲自禀报,那是再好不过。”闻言,此将心中大安,其人乃皇帝心腹将领,很清楚苏昀和皇帝的交情早已超脱了君臣,堪比至亲兄弟。
如是,苏昀一路进宫,御书房里见到皇帝也不拜,像是回到自己家似的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见皇帝皱着眉头死盯着他,还是无所谓的说:“被看我,别说我不知道,我姐夫也不知道,这不,非让我进宫来,也没个话带过来,谁知道有什么事。”ωWW.chuanyue1.coΜ
见苏昀这般姿态,皇帝都被气笑了,没好气的说:“你啊,怎么说也是一代战神了,怎么还是每个正经,朕看你是在海上待的时间太长了,太过散漫。”
苏昀丝毫不以为意,懒洋洋的说:“不耽误事不就行了,对了,这都快晌午了,该用膳了吧。”继而不待皇帝发话,便已朝着太监吩咐道:“那谁,通知御膳房,我要吃水晶肘子,还有,不要鱼虾海鲜,我瞅见就反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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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昀敢这么随便,太监却不管,故而只能一脸为难的向皇帝垂首请示,然后便听皇帝笑道:“还不快去准备。”
这时,苏昀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补充道:“算了算了,还是吃素吧,刚见了脑浆子,实在是倒胃口。”
皇帝先是点了点肉,而后叹息说:“知道你姐夫为何让你进宫来朕这吗?”
“不知道。”
皇帝呵呵笑道:“朕自然知道,你想知道吗?”
“不想。我只想吃饭。”
“你啊。”皇帝莞尔,继而却下旨:“传旨,朕要和苏小将军商谈军国大事,结束之前,谁也不见。”
苏昀也不傻,闻言当即领会,恍然道:“哦,我知道了,姐夫是想请求陛下准他全权处理此事啊。”
皇帝:“是啊,既如此,且看你姐夫会如何处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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