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夫人是在李暝赐婚后第五日找到北郡王府的。
她说是前来探望北郡王妃,其实是有事相求,可当她瞧见北郡王妃时,却发现她比从前憔悴了不少,整个人病恹恹的,头发散着,眼下还带着浓浓的乌青。
尤夫人见她这般,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这才几日未见,你怎这般憔悴了?”
北郡王妃才撑起身来,就叫尤夫人一把摁了回去:“你都这样了,还在乎那些虚礼做什么?快好好躺着!”
“让嫂嫂见笑了,”北郡王妃勉强笑了笑,又掩唇咳嗽了一声,“这身子说病就病,我也控制不住,让嫂嫂担心了。”
尤夫人道:“你身子比常人好,不是容易生病的人。如今忽然大病一场,定是有原因……是因为世子同罗家的亲事?”m.chuanyue1.com
北郡王妃苦笑一声:“若真是如此,我也不至于病了这一场。”
尤夫人不解,连忙又追问起来。
北郡王妃一开始还不想说,后来被追问得实在是受不了了,这才将赐婚那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尤夫人听后,脸色也白了:“陛下他……什么都知道。”
“他哪里就真什么也不知道呢?”北郡王妃苦笑一声,又道,“我就说哥哥太急功近利,送大姐儿进宫没什么,只他不该将主意打到裴家大姑娘身上,如今陛下瞧了出来,倒连累了我。”
北郡王妃苦笑了一声,又道:“裴太师原不想他姑娘进宫,这才顺水推舟,遂了我们的意,答应了这门亲事。我想着反正这门亲事不长久,等将来大姐儿在宫中地位稳了,那边自会退亲,大家好聚好散,什么事也没有。偏偏、偏偏又杀出个罗家来!”
她说到激动处,又恨恨地锤起床来。
尤夫人连忙劝下她,跟着又听她冷笑一声:“如今陛下直接为他们赐婚了,还警告了我一通……哼,她既敢如此不知好歹,坏尤家的好事,往后进了门,就别怪我刁难她!”
说着,她又激动的咳嗽起来。
尤夫人连忙去为她倒了水来,又劝她冷静些,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养病要紧。
北郡王妃冷静些后,才想起来似的问:“嫂嫂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
尤夫人犹豫片刻,勉强笑了笑,到底还是没将事情说出来,只说是来看看她。
但北郡王妃还是瞧了出来,一番追问之下,才得知真相。
尤夫人拿手帕一面拭泪,一面哭道:“别说你被老爷连累了,就是大姐儿也被连累了……昨日老爷收到宫里送来的消息,道是其他进宫的人在此之前都被李暝叫到了乾清宫去,问寻了一番,赏赐了些东西,独独我们大姐儿被冷落了!”
“什么?”北郡王妃大惊,“是陛下故意针对她,还是、还是陛下只是还未抽出空来?”Μ.chuanyue1.℃ōM
尤夫人擦去眼泪摇头道:“因陛下是一个一个召见的,大姐儿一开始还以为陛下只是将她放在了最后,可等所有人都轮完了,她等了两日都没能等来旨意!还亲自去过乾清宫,可陛下根本不见她!从前她故意带头排挤仪贵人,如今、如今……她反而成了被众人排挤的那个!”
北郡王妃听后,面容一片惨白,倒回榻上,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因为她明白,李暝就是故意的,从为李璋赐婚开始,就是对她的警告,如今这般对尤常在,那就是对尤家的警告。
他在告诉尤家,千方百计将人送进宫来又如何?他不愿意,那人就可以如同摆设,什么好处也没有。
尤夫人看了眼北郡王妃的样子,又哭道:“老爷说叫我来问问你,请你帮忙想想办法,或是进宫去见见大姐儿,替她说说情……可是如今这个样子,只怕陛下连你也不愿意见了。”
北郡王妃苦笑一声:“是……”
*
早朝时,尤大人因自己姑娘在宫中受排挤一事而迁怒罗中臣,以管教子女不严为由弹劾他。
谁知他挑的时机总是不对,正好撞在了李暝的枪口。
李暝借此发了一通火,直接将手里的折子砸了尤大人的乌纱帽上,砸得他的帽子都险些掉了下来。
“倒是朕给你的权利太大!叫你成日家的正事不做,就为了一些小事来惹朕烦忧!”李暝看着跪在地上的尤大人,冷笑一声,“还是尤卿觉着,朕不该赐这门亲事?不该未询问你的意见,就下了圣旨?”
尤大人伏地道:“臣不敢!”
李暝又冷笑一声:“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若不是这殿上还有满朝文武看着,我只怕你还想爬到朕的龙椅上来坐坐!”
殿上一片鸦雀无声,众人悄悄去看裴衍,发现太师双手揣着象笏,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于是其他人观太师风,谁也不敢去求情。
李暝又将尤大人骂了一顿,骂得他头也不敢抬后,一甩袖,阴沉着脸走了。
尤大人满脸难堪,跪在地上还没起。
裴衍摆摆手,叫了人去将他搀扶起来。
等他满脸通红地抬起头来时,就瞧见裴衍站在他跟前,慢慢道:“大人年纪大了,许多事情若是拿不定主意,就该听人劝,若一意孤行,只会害了你。”
尤大人打算弹劾罗中臣的事,裴衍是知道的,也提醒过他,时机不对,不是时候。
可是同上次选妃一样,尤大人一句也没听进去。
如今他听见这劝,嘴上虽没接话,可脸色却是比方才还要难看的。
裴衍也不介意,故意恶心他一样,抬手替他扶了扶帽子,又道:“如今的陛下不是从前那个需要踩个什么才能爬上龙椅的小孩儿了。大人若仍插手太多,只怕太后娘娘也救不了你。”
说罢,徒留一脸难看的尤大人在那儿咬牙切齿,他自己揣着手慢腾腾往军机处去了。
他才到军机处,就听闻尤大人请旨求见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以身子不好,染了风寒为由,拒了。
裴衍摇摇头,与张大人道:“人一旦上了年纪,就容易变得固执,这原是没什么,就怕听不得劝。”
张大人笑道:“谁都有那一日,你我也一样。”
“我不会。”裴大人果断否认,又理所当然一样,道,“内子严苛,我若如尤大人一般听不得劝,恐怕往后我只能随身携带一把梯子。”
张大人不解,又问:“带梯子做什么?”
裴衍道:“好翻墙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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