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榆被隋钦的话惊得哭嗝都忘了打。
明明那么难过的一件事,在他的嘴里,成了她的幸运。
如果换位思考,她觉得自己压根做不到隋钦这样,隋钦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呢。
“隋钦……”林白榆喃喃,“你说人有上辈子吗?”
如果梦真的是梦,她还能安慰自己,隋钦现在所处的环境不是她的错。
如果是曾经的记忆,那为什么会出现她和隋钦交换了人生这样的情况呢?
隋钦漫不经心道:“也许有,也许没有。”
林白榆咬了下唇:“我之前梦见你过得很好,你不在南槐街,而我才是那个住在南槐街的人。”
隋钦不是第一次听她说梦。
在不认识她时,她就在问自己有没有梦见她。
“南槐街?”他重复。
“对,就是南槐街,54号。”林白榆吐出一口气,“在梦里,主人姓林,叫林有志。”
她没有隐瞒隋钦的意思。
只是脑子里太过混乱,也许隋钦能帮她得到答案。
隋钦听见这个名字,只觉得好笑,哼笑了一声:“你的梦……还真是匪夷所思。”
他忽然顿了下,“所以你哭什么?”
林白榆打了个嗝,结结巴巴道:“我要是梦得好、好一点,你、你会不会过得很好?”
隋钦压着下巴,眼神凝望她。
任何人在遇到这样的情况时,都不会问出这样一句话,而林白榆问出来了。
他喉结上下动了动:“梦和现实是相反的。”
第二次说这个理由,此时的心态已经完全不同。
的确是相反的,仅仅只有林白榆和隋钦相反了。
林白榆从前以为,因为伤口转移,她才会梦见隋钦,可现在想,这一切本就很奇怪。
她的伤口转移,为什么会转移?
仅仅只是老天爷随机挑选了一个人吗?
为什么要让她有一个截然相反的梦呢?
林白榆弄不明白这些问题,因为已经超出了科学范畴,谁先谁后,没人能说。
除非老天爷自己开口。
从店里回家的路上,林白榆一直在和隋钦说自己的梦,她之前都没仔细说给他听过。
“在梦里,林有志是我大伯,我爸妈也是见义勇为去世的,和你父母去世的方式一模一样。”
“我住在他家里,也就是南槐街54号,大伯有个女儿,和我关系不好,就像你和黄泽一样。”
如果不是信任林白榆,隋钦可能以为她在说谎。
少年溢出了一声“昂”:“梦里,我父母呢?”
他知道,林白榆的父母是离婚的。
林白榆迟疑了一秒:“我没梦到。”
她在梦里和隋钦生活过那么久,都没有“见”过隋钦的父母,他也从来不说。
林白榆仅仅记得,在她被解救出来之后,耳边声音嘈杂,你说你,我说我,隋钦被罗列各种罪行……
其中就有提到,他父母去世和他有关,但具体是怎么有关,当时的她已经被大伯一家带走了。
如果是交换过来的,隋钦的父母应该是离婚才对,毕竟自己的母亲还活得好好的呢。
到底交换了哪些东西?
隋钦将林白榆的梦当一个故事听,也许是真,也许是假,那都是一个梦,而他现在才是真实的。
也许是因为补偿,所以才让林白榆发现了他?
世界并没有完全放弃他。
隋钦问:“梦里我很有钱?”
林白榆嗯了声:“你以后是大教授呢,万人敬仰。”
她刻意瞒住了最后的事。
隋钦若有所思,当教授,据他所知,大部分教授都很穷,当然也有例外。
林白榆小声说:“我刚才哭……是有点害怕,我们两个会不会是交换了人生……”
隋钦忽然伸手捏了她的脸。
“有感觉么?”
“有。”林白榆懵懵的。
“这才是现实。”隋钦淡定地收回手,指腹捻了捻,“你脸受伤那天,不记得疼?”
他抬手揭开纱布,“难道梦里我的伤口都给你了?”
林白榆摇头。
隋钦说:“所以梦就是梦,为什么要和你交换人生,在你的梦里我是教授,不是慈善家。”
林白榆竟然被他说服了。
她停顿了两秒:“隋钦,你在梦里,的确是慈善家。”
不仅有捐款慈善,还无偿地照顾她这个看不见的瞎子,出钱出力让她做手术。
“……”
隋钦眼神从林白榆的脸上挪开。
他原本可能是个慈善家,最后成了被她慈善的对象。
-
回到家,柳芳就看到了女儿微红的眼眶,乍一看,还以为是隋钦欺负她了。
好在柳芳还有判断力,因为女儿不时盯着隋钦看。
隋钦第二次来,自在许多,只是由于林白榆之前叙述的那个梦,导致他见柳芳时,总会想多。
这样温柔的人,不应该去世。
就应该像现在这样,好好地活着。
隋钦回到南槐街时还早,八点出头,街坊邻居们或坐在街口的老槐树下,或坐在自家门口。
黄泽凑巧回来,和他走到了同样的位置。
他竟然还敢回来!
黄泽眼睛冒火,隋钦当着他的面把林白榆拉走,当着奶茶店所有人的面,他脸都被踩在了地上。
“隋钦,你过来,我有事和你说。”
隋钦淡然,“在这里?”
黄泽看了眼街坊邻居,他们是最爱看热闹的,压住怒火:“回家说。”
隋钦勾了下唇角:“就这里吧。”
黄泽看他站在那里压根不动,强迫不得,毕竟自己说的话,隋钦从来没有听过。
“你把人带走,就没什么和我想说的?”
隋钦慢条斯理开口:“我和我的同班同学一起离开,和你有什么关系么?”
他加重了其中几个字。
黄泽怒视:“她是我请的人!”
隋钦一点也不恼:“你请是你的事,你不应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女生动手,所以她愿意和我走。”夶风小说
这句话一下子把黄泽弄火了。
“我动手?我只是想让她别走!”黄泽气得口不择言:“你不是直接打掉我了吗?你好意思吗?你们两个什么关系?”
老槐树下的街坊邻居们都鄙夷地看着他。
隋钦平静说:“前后桌关系,同学关系。”
“鬼才信!”黄泽叫了半天,冷笑完,看到周围人的目光,“你们别听他胡说!”
一个大妈开口:“黄泽,你怎么能对女生动手呢。”
黄泽:“我没有!他才是!”
他压根就没碰上。
街坊邻居们看了隋钦好几年,这孩子冷冷淡淡的,有追过来的女生也都不理会,怎么可能。
其他人也纷纷摇头叹气。
“有志家这孩子,被养歪了。”
“诶,可怜阿钦了。”
“自己做了不承认还诬赖别人,太过分了。”
隋钦冷眼旁观。
黄泽气得脑壳疼,尤其是所有人都不信自己,居然都信了表里不一的隋钦。
他直接往家里走,回家一定要让隋钦好看。
隋钦慢了一步。
家里没人,黄泽就在客厅里等着,看着隋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停在了台阶上。
隋钦背着光,他几乎看不清对方的脸。
但黄泽清楚地听见,隋钦冰冷的声音从屋外顺着风飘进来:“没有下次了。”
他在警告自己!
黄泽比谁都清楚,但现在整个54号就只有自己和隋钦,没有别人听见这句话。
隋钦从他的身侧路过,面上淡淡,说出来的字眼却薄凉至极:“你不配。”
压迫感让黄泽张开嘴,也没能说出话来。
现在的隋钦和刚才在外面平静与他争执的隋钦完全不是同一个人,这才是真面目。
-
纵然被隋钦开解过,林白榆还是一直记着白日里的巧合,深夜一个人的时候更容易想多。
她在想那个梦。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做过,林白榆对梦中有些东西的印象也在减弱。
今晚再次梦见了。
林白榆在睡着之前,想着要做个好点的梦,也许一睁眼,隋钦就过上好日子了。
但她梦见的是做手术前的自己。
她依旧看不清东西,只能看见模糊的阴影,听见隋钦的声音:“做完手术,你就能看见了。”
林白榆问:“要等多久?”
隋钦告诉她:“几天。”
“几天呀。”林白榆没想到,“那很快呢,很快就可以看见你是什么样子了。”ωWW.chuanyue1.coΜ
她也在担心,这手术会不会出问题。
彼时的林白榆敏感又害怕,害怕自己脱离了林有志家,却又来不及感受生活,就死在手术台上。
手术前夜,她甚至打算写遗书。
一开始,隋钦并没有意识到她的要求,只是找了纸,听她口述:“我念你写。”
开头很正常。
直到后面,她说:“如果我运气不好,没有醒过来,那就算啦,希望下辈子过得好一点。”
林白榆说完,听见纸撕碎的声音。
“这辈子都没过完,想什么下辈子。”耳畔男人的话语清冽却温柔:“睡吧,星星。”
林白榆一觉睡醒了。
那一声“睡吧”犹在耳边,她睁着眼,房间里漆黑一片。
明明做的梦里片段很温馨,林白榆却心口疼,她躺了好久,摸到床头的手机。
凌晨一点。
林白榆发出去一条消息:【你以后可以叫我星星吗?】
本以为他睡了,却不想片刻后,有了回复。
Q:【?】
Q:【还没睡?】
你不是也没有睡吗?
林白榆已经撤回不了刚才那句消息,索性装自己睡着了,不回复,没收到这条消息。
侥幸心理没多久,屏幕亮了。
来自隋钦的电话。
林白榆缓了几秒,才抿着唇接通,没出声。
电话那头也很安静。
两个人都没出声,呼吸声却清晰可闻。
林白榆快要忍不住的下一秒,电流伴随着微哑的嗓音传来:“林星星,早点睡。”
虽然多了几个字,但仿佛和梦里的那一声重合了。
林白榆咬了下唇,也许是不面对面,也许是刚做了梦,她胆大一些:“我可以叫你阿钦吗?”
阿钦。
多少人都叫过这两个字。
隋钦靠在床头,下颚收紧,沉默了许久,才开口:“不让你叫,你就不叫?”
林白榆只回答他:“阿钦。”
隋钦绷着下颌,听着她清脆悦耳的呼唤。
“我今晚又梦到你了。”
隋钦喉结滚动。
她到底知不知道深夜对一个男人说梦见他,有多糟糕。
林白榆一无所觉:“梦见我要写遗书,被你撕了。”
“你什么时候才会梦见我?”
真想知道,自己在隋钦的梦里,会是什么样的,会不会梦见另一个与众不同的自己。
会不会,他的梦恰恰相反,是个美梦呢。
隋钦望着无边黑暗。
他记得林白榆曾经说过的话——“等你梦到我的那天,我就不送了。”
所以,他不会做梦。
不会梦见她。
也不会告诉她。
如果有她,那也是他一个人知晓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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