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衍住的是何正德为他准备的三进院落。
萤枝在屋内摆放季央的东西,季央则被裴知衍拉着坐在他身侧,从马车下来他就没有松开过她的手,扬起的唇角更是一瞬都没有落下去。也不说话,就好像看不够似的望着她。
季央有些坐不住,站起身来。
裴知衍握着她的手一紧,“央央去哪?”
他的眼睛生的极为好看勾人,往日他收敛着眼里肆意的骄矜之气,看起来温雅清润,可此刻眼尾往下一垂,再也没有比他更能示弱的了。
季央只要心一软就反复回想陆念对着自己的那番苦口婆心,她继续把手抽出来,道:“我去收拾东西。”
季央走到床边弯腰叠衣,裴知衍凝睇着她半边芙蓉面,握了握空落落的掌心,轻声叹道:“两个月未见,我瞧央央是怎么都瞧不够,央央瞧我是越瞧越嫌。”
季央忍不住侧头看了看,就见他怅然坐在那里,仿佛被遗弃似的,她只是叠个衣裳罢了……
裴知衍摇着头抬眸,季央没来的及收回目光,就被他抓了个正着。
裴知衍挑眉轻笑,“看来我说错了,央央在偷偷瞧我呢,为夫就在这,怎么还用偷偷瞧呢?”
季央羞的面红耳赤,这人装模作样没脸没皮的样子倒是跟上辈子没差了,而且更过分,还学会了装可怜。
“你就没事可做了?”季央拿着衣裳放到柜里,决心不再看他一眼。
这可爱惹人怜的模样真是怎么都瞧不够,裴知衍不止一次后悔,早知他就该早早给自己来上两刀,也不至于蹉磨了二人之间那么多的时光。
尤其是当初小姑娘那时百般撩拨他的模样,别提有多勾人了。
见她面上的红晕从眼尾染到了耳后,裴知衍忍着不再逗她,点点头道:“稍后是还要去趟义庄,央央先用晚膳无需等我。”
义庄?听到那二字季央就觉得阴森恐怖,她合上柜门回头道:“会有危险吗?”
季央想到他身上还有伤,一时有点担忧,不是说河盗可能会来盗取尸首。
裴知衍柔声安抚道:“只是要去趟现场,不会有危险。”
季央想着自己呆在此处也不会安心,壮着胆子道:“那我能一起去吗?”
裴知衍看着她微怯的模样,明明害怕还要跟去,是舍不得他还是放心不下他,不管哪一样都让裴知衍心生欢喜,他想了想道:“也好,反正我也一刻都舍不得离开央央。”
话说得就好像她也舍不得他一样。
“我不是。”季央小声的辩解。
“好好,不是。”裴知衍的浅笑声让她不住的脸颊发热。
义庄地处偏僻,一路过去天色已经暗下来,沿途还能听见嘶哑难听的乌鸦声,季央心里不受控制的就紧张了起来。
裴知衍道:“央央害怕就抱着为夫。”
季央不想让他得逞,虽然她也很想与他亲近……
裴知衍看出她的变扭,也不再强求。
高义在外拉了马,“禀世子,前面就是了。”
裴知衍担心她会怕,特意让高义停在远点的地方,他对季央道:“央央在这里等我,也就一刻的功夫。”夶风小说
季央点点,终于说了句软话,“那你快些。”
裴知衍颔首微笑,下了马车。
他一走,马车里就静了下来,季央微挑开帘子,高义守在外面,不远处亮着灯火,前面就是义庄,里面停放的都是……
季央连忙压住了胡思乱想的思绪,放下帘子,从小几上拿了裴知衍之前在翻的书来看。
油灯的光线昏暗,将书册上的几个字照着朦胧不清,入夜起了一点风,吹拂起布帘,将油灯也被吹的明明灭灭。
越是说不想,季央脑子里就越是浮想联翩,捏着书册的指尖用力压紧。
她忍了忍终是挑了帘子,望着那人已经走出开外的背影,怯怯出声道:“夫君等等我。”
裴知衍笑看着人快步走近,掌中里窝进了柔软的小手,嗯,还有些微凉的汗意,另一只手还攀在他肩上,人都快缩到他怀里了。
裴知衍明知故问,“央央害怕了?”
方才那声夫君都带着颤意。
季央甫一靠近他,周身笼在他的气息之下,那股不安就被抚平了大半,她嘴硬道:“不怕。”
不怕么?裴知衍看了看她还隔在自己肩上的手,眉头一皱,道:“央央有没有听过,人的身上有三把火。”
季央眸色不解,老实的摇头。
裴知衍道:“这三把乃是阳火,两把在肩头,一把在头上,只要有这三把火在,所有邪祟魍魉都近不了身。”
他目光重新睇向自己肩头,缓缓道:“可是一把刚才被央央拍熄了,在这荒郊野外……”
话落,恰逢吹了正风过来,季央指尖都僵硬住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裴知衍,忙收回手道:“那怎么办?”
裴知衍忍着笑,舍不得再吓她,“还不给我点上。”
“怎,么点?”季央感觉自己都快哭了。
裴知衍理所当然道:“拿火折子点啊。”他真就从袖中摸了个火折子给她。
季央拿了火折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吹着了一点火苗,在裴知衍肩上虚燎了燎,紧抿着唇仰头看他,“这样行了吗?”
裴知衍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浓,终是压不住了,手一扬把人搂紧了怀里,“傻央央,怎么那么可爱。”
季央回过味来,一口贝齿紧咬,“你故意吓唬我!”
“这可非我捏造,古书上有写。”裴知衍用鼻尖碰了碰她的额侧,“央央放心,有为夫在什么都不必怕。”
季央又恼他,又不敢离开他的怀抱,手还紧攥在他的宽袖上,哼声挤兑道:“旁的是不必怕,只怕你就行了。”
裴知衍无可辩解,不过总算是把人抱到了怀里,“是我错了,前头还有官员等着,回去再让央央训可好?”
季央已经不想理他了,裴知衍没有将她带到义庄内,只在外头听何正德汇报。
何正德道:“大人,这些尸首实在古怪,依下官看还是趁早烧了为好。”
裴知衍点头,不疾不徐道:“确实,将尸首上那些纹样都临了下来就烧了罢。”
季央听出来了,他们是在演一出戏,她敏锐的嗅到空气里隐约弥漫着一丝不太好闻的气味,胃里瞬间涌上恶心,她用手绢掩鼻,还是没有压住那股反胃的感觉。
裴知衍细心的发现她的异样,低声问:“可是哪里不舒服。”
季央微侧过脸贴近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的浅雅的沉水香才算好受了点,她摇头道:“我没事。”
近来她时有觉得食欲不振,胃肠也不适,不知是怎么回事。
裴知衍以为她是因为还未用晚膳,所以饿的难受,加快安排好事情,便带着她折返。
马车上,季央靠在裴知衍怀里,一时有些昏昏欲睡,裴知衍见她眼睛都快闭起来了,笑道:“怎么不是惦记着吃,就是惦记着睡?”
季央倦意上来了拦都拦不住,加上她今日起得还早,也没有午憩,就连裴知衍说话的声音听在耳朵里也变得轻忽遥远。
裴知衍温柔勾着笑,薄唇贴在她的眉心轻柔落吻,“怎么不见日日惦记着为夫。”
季央醒着的时候还有些抗拒他的轻昵,这会儿入睡了就老实了,小手扒在他的手臂上,脸颊则埋进他的怀里。
裴知衍曲指勾勒着她眉目,指尖点过她鼻尖,温家倒是没给他把人养瘦了。
正安然好眠的季央皱皱眉,侧过脸不让他扰自己。
裴知衍又改捏了她的手在掌心把玩,薄唇贴着她的指尖逐一吻过,微暗的眸色里是化不开的浓欲。
马车停在宅子外,裴知衍捏了捏她的粉腮,“央央,我们到了。”
季央撑了撑眼皮,含糊不清的呢哝了一声,绵软着身子不肯动。
“小懒猫。”裴知衍将人打横抱起下了马车。穿书吧
这般动静季央就是再倦也醒了,当着一众下人的面这么被抱着,她皎白的面容霎时染上薄红,季央小声道:“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要是在萧篁阁也就罢了,可此间的下人都是何正德安排的,回头不知要怎么传了。
裴知衍目不斜视看着前方,用再平淡不过的语气说着让人两颊发烫的话。
“央央真是好无情,将我用过了,就要丢下?”
季央差点咬到舌头,水雾雾的眼睛盯着他,“我怎么用过了。”
“不是么?”裴知衍垂眸看她,神色认真,“方才将我当床当枕子用,这会儿不需要了,就连抱着都不准了?”
她想歪了……季央差点羞愤欲死。
“可这么多人呢。”季央压着声音,都快咬到他耳朵上了。
裴知衍得逞一笑,“那是等回屋的意思?”
季央咬唇,难不成就他会耍无赖了?她故意不去看裴知衍的眼睛,细声道:“先让我下来。”
季央方得以从他怀里下来,头也不回的就跑回了正屋,将门关的飞快。
裴知衍也没有追她,背着手摇头,“还是个小赖皮。”
一直等到下人将晚膳送进屋内,裴知衍才上去叩门。
“央央,为夫也还没吃。”清润的声音传入季央耳中。
裴知衍抬头看着高悬的弯月,不紧不慢的说,“厨子就只准备了这些饭菜。”
季央咬着筷尖,听到他叹了口气,“罢了,我去喝些茶吧。”
她才不信他还能没口饭吃了,可明知道他是哄自己开门,季央还就乖乖落了套。
她上前拉开门,果真就看见裴知衍满目笑意的望着自己。
裴知衍弯下腰想亲亲她透着羞恼意味的眼睛,季央已经转身走回到了桌边。
亲了个空,裴知衍空咂了一下嘴里的滋味,笑笑跟了进去。
季央盛了碗饭给他,“快吃。”
“央央该不会是想着吃完就赶我出去吧?”裴知衍放下碗,笑容淡了下来,“你这是在要我的命。”
这都哪儿跟哪儿!
季央夹了块白蘑到嘴里,见他还看着自己,无可奈何道:“没说赶你。”
裴知衍这才弯眼笑了,“这回别耍赖皮。”
怎么好像是她欺负他了。
季央气不过,将桌上自己不爱吃的菜全挑出来丢到了他碗里。
什么木耳炒淮山的里的木耳,扒鱼肚卷里的肚卷,烩三鲜里的笋子。
裴知衍见她从前不是这般挑食,询问道:“怎么这些都不合胃口?”
“不爱吃不成么?”季央难得娇气的撅嘴,她近来胃口不好,一桌子菜能挑出一个爱吃的就不错了。
平时在温家她是客人,不好太过,让主人家难做。如今在裴知衍面前她就没了顾及。
“成,怎么都成。”裴知衍纵容一笑。
一顿饭他就只夹季央不爱吃的菜,见她喜欢那道熘白蘑更是一口不碰,可就是这样季央也只吃了小半碗饭。
看她放下碗筷,裴知衍皱了皱眉,“饱了?”
季央摸摸肚子点头,有六七分饱就够了,不然不一会儿又该不舒服了。
裴知衍心里却多想了起来,方才还饿的难受,怎么只吃这么一点就够了。
莫非当真是不愿与他同食,他垂了垂眼,随即又笑道:“再多喝碗汤吧。”
季央摇头,不肯再吃。
裴知衍沉默吃完饭,让下人进来收拾,又命萤枝备水。
“央央先去沐浴?”他说这话时,已经没有了前面那般看似纵溺,实则一直主导着一切的强势。
季央心跳蓦然就快了起来,总觉得他这个“先”字带着相邀的意味,至于邀什么,再明白不过了。
季央其实腿都软了,却还要故作镇定的往净室走。
她洗得很慢,等起身从浴桶起来时,脸颊都已经被热气蒸的发红,她站在椸架旁穿衣,身后的珠帘轻晃响动起来。
季央身子一僵,萤枝的那声“奴婢告退”,更是让她差点站立不住。
寝衣还只拉到手臂,季央已经没有力气去穿好它,劲瘦有力的臂膀从后面抱住了她。
灼灼的熨烫隔着衣衫将季央包裹了起来。
温热带着薄茧的手掌贴着她的小臂轻抚,裴知衍贴近她的耳畔轻语,“央央在发抖。”
说话间,唇瓣一下下的刮过她的耳廓,季央浑身颤栗,耳垂更是红的鲜艳欲滴。
净室里本就漫着水雾,季央眼前迷朦不堪,莹润的唇瓣轻启,急促,小口的呼吸。
不知是不是太紧张的缘故,还是净室里气闷的紧,她竟又胃里不适起来。
裴知衍腾出一只手来拨开她的青丝,一寸一寸轻吻在她的后颈,如同对待世间的珍宝。
“央央怎么不说话?”
喉间喷洒出的粗沉气息落在季央的脊骨上,娇嫩的肌肤颤栗不已。
裴知衍眼尾早已透了红,“可以么?”
季央只要大口喘气,就会引得胃里一阵翻涌,她用力忍下不适,颤声道:“……你先松开我。”
晦暗的眸色凝顿住,“央央是害羞,还是不愿意。”
“若是害羞,我就再求求你。若是不愿……”裴知衍垂下眼帘,深埋在她的后颈处,压抑着喟叹道:“那我就再忍忍。”
季央不是不愿,也不是害羞,而是真的太难受了。
她用力掰开裴知衍的手往前冲了一步,扶着椸架干哕。
裴知衍手僵在半空中,声音带着犹疑和不能置信,“央央……厌恶我碰你?”
刚才在义庄外,她在他怀里也是如此。
心陡然沉落谷底,情|欲褪去,俊逸的脸上只余惨白。
若说此前他的可怜示弱带了装的成分,现在就是真的心神俱慌。
季央想说不是,可随之而来是更强烈的干哕,眼圈鼻尖通红,泪垂在眼下,荏弱无依。
裴知衍终于意识到不对,快速给她穿好衣裳,将人抱到床上,扬声喝道:“去请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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