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妃来找琮玉的时候,拉着行李箱,琮玉没问她。
进了门,小妃才有些艰涩地扯了扯嘴角:“要回老家了。”
琮玉走到展柜,靠在上边,看着径自坐下的小妃。
小妃提口气,神情被她装得还算轻松:“本来前两天就要走了,常蔓说你要过来,就拖到了现在。想趁着今天聚会,跟你聊两句,没想到又遇到这种事。”
这话说完,她抿了下嘴:“邱文博发火的时候,我没进去,你别怪我。”
“不会。”
小妃以前还有勇气,义薄云天,当暴雷一道一道砸向她,击溃了她太多信心,她渐渐发现她力量渺小,一双细窄肩膀,充当不了谁的依靠。
深信不疑的东西就开始摇晃了。
她再看不到自己不顾安危、为别人肝脑涂地的样子。
她本想着跟琮玉开开心心道个别,就让琮玉以为她有了好的结局,但被邱文博突然耍得酒疯搅乱了计划,她发现她装不出轻松了。
她带着倦容赶来酒店,千头万绪,面对琮玉又全都不见了踪影。
她跟琮玉感情不深,只是这三年没有再遇到让她记忆深刻的人,就总把琮玉和常蔓一遍遍回忆。
琮玉的头发散在直角肩膀,胸前分了一绺,淡漠的眉眼似乎在告诉别人,别指望她能说出一个温柔的词语。
小妃的角度看她,其实她何止变得更漂亮了,也变得更孤独了。
房间很安静。
持续安静。
小妃说了第三句话:“常蔓跟你说了吗?青木掳她那群人伏法了,包括以前干的勾当,数罪并罚,最久的判了二十年。”
“现在知道了。”
“上次的欢迎会有外人,也没跟你说全。”小妃呼了口气:“颂雅芝出国了,说是过慢节奏的清闲日子去了,但听说是被她丈夫送走的。”
琮玉看到新闻了。
颂雅芝之前开了社交平台的账号,还没发东西就因违反平台相关规定被封禁了,等解禁时,她已经在国外了,每天分享生活日常。
或许她真的是为了清闲去的国外,那个账号真的只是记录日常,而不是打算揭露什么。
或许。
继续安静。
很久,小妃才又说:“我妹妹没了,我爸妈年纪大了,我得回去了。”
琮玉沉默。
小妃抬起头,又笑了一下:“我也说好婚事了,就跟我们当地的一个公务员,过了年办事。”
琮玉看到丝丝缕缕的遗憾从她强装的欢笑中挣扎而出。
小妃好像说完了,站了起来,攥着行李箱的拉杆:“人这一辈子是一定要结婚的对吧?好像不结婚的那些人都过得不太好。而我还是想好好生活的。”
琮玉没说话,假装听不出她的反讽、不甘心。
她明明烦透了男人。
小妃说完忍不住地撇了下嘴,哈次湖上梨花带雨的那一幕差点重演。
琮玉不会安慰人,就静静听。
小妃把该说的都说了,最后晃了下手机:“明早的票,我房子退了,订了车站旁边的旅馆。”说着,提口气:“等你什么时候去我们那儿,我请你吃饭。”说完又笑:“不过我们那儿太穷了,没山也没水,估计吸引不了你。”
琮玉跟着她走到门口,什么“电话联系”“有缘总会再见”“一定会去你老家做客”之类的客套话,一句都没说。
出了房门,小妃放开拉杆,伸出手:“要不咱俩整点虚的,抱一下?”
琮玉刚摊开手,小妃一把搂住了她。
这个拥抱持续了十来秒,小妃松开琮玉时,还挑眉说:“上次抱你你穿得太多,还是穿少了才能抱出料,可以,比常蔓的大。”
琮玉浅笑。
重新攥住拉杆:“走了,姐们回乡当爹去了,不看你们神仙打架了!”
琮玉也出了门。
小妃像是早知道似的,头也没回地挥手:“别送我啊,你走的时候我也没去送。”m.chuanyue1.com
琮玉停住。
小妃上了电梯,走廊的声控灯熄了。
琮玉站了一会儿,打算换身衣服去接爆破,周林律的房门在这时打开了,他手里端着一份蛋糕:“吃点?”甚至不隐瞒自己偷听了她们的对话。
琮玉瞥过去:“狗。”
周林律笑了笑:“我就听到一句,比常蔓的大。所以什么比她大?”
琮玉没理,回了房间,换完衣服出来,周林律还在门口:“尝尝,他们说这个很好吃,我排了很久队。”
琮玉越过,走向电梯。
电梯门打开,酒店前台急吼吼地冲出来,跑了两步,想起什么似的,扭过头,看着琮玉,手举起至半空,指着她紧张地问:“您是1703的顾客吗?”
“嗯。”
“不好意思,您托我们照看的那只马犬不见了……”
“什么时候不见的?”
前台很抱歉,重复了一遍“不好意思”:“事情是这样的,我们酒店不允许带宠物进房间,设置了宠物看护服务。但我们看护师请假了,所以就由行李服务员和安保人员轮流照看,但他们也有他们的工作,所以就……”
“不允许带宠物进房间,前边那人怎么把它带上来的?”【穿】
【书】
【吧】
“哦,陈先生跟我们酒店是……”
琮玉不想听了,类似的话她三年前就听过了。总之就是有钱有势的人可以无视规则,邱良生的地盘里,跟他沾边的都是皇帝。她就想知道:“找了吗?”
“我们已经派人去找了。”
周林律走过来:“怎么了?”
琮玉没答他,走进电梯,仍问前台:“监控看了吗?”
“看了。”
“没看到吗?”
“它跑出了旋转门……”
琮玉又问:“所以什么时候跑出去的?”
前台支支吾吾。
“说!”
前台身子一颤,抬起头,脸憋得通红:“半个小时前……”
“半小时前就跑了,你现在才告诉我?”
前台一个劲儿道歉:“不好意思,是我们的疏忽,我们一定竭尽全力帮您寻找,实在找不到,我们可以赔偿您的损失……”
周林律这才听懂了:“什么丢了?”
琮玉没答,电梯出来给陈既打了电话。
他很久才接通,嗓子哑了:“嗯。”
嗯什么嗯。
琮玉说:“爆破丢了,从酒店跑了,它有没有自己喜欢去的地方?”
“没有。”
他貌似喝了很多,声音有些发飘,没平常沉稳磁性,倒是像富婆会所里夹着嗓子的小鸭子。
张婧一好这个,她有幸听到过她跟他们打电话,比周林律还油腻。
陈既好一点,夹得一般,不算腻。
“还在状元门?”她问。
“嗯。”
“狗你还要不要了?”
“要。”
“那出来找。”
“我喝酒了。”
琮玉想了一下:“我开车。”
“你来接我。”
周林律跟着琮玉出门,她打电话,他只听到她的声音,但也猜到狗丢了,而她就是在给狗主人打电话。
他看琮玉叫了车,无非是找狗,却还是问:“去哪里?”
琮玉果然没答。
他假装不在意,又笑着问:“你把我带过来,但是晾在一边,是不是不太礼貌呢?玉老板。”
琮玉的车到了,上车前说:“是你非跟着,受不了可以回去,没人留你。”
“够绝情的,我好歹也算你粉丝,稍微宠粉一点能怎么样?”
琮玉上车离开,留下周林律傻傻站立。
为琮玉受尽冷风吹,她也只会吐出句活他妈该,这样的女人,如果爱一个人,他真会怀疑那人从轮回开始就是她的救命恩人。
他把双手抄进兜里,给这边的朋友打了电话,约在酒吧,准备干一宿酒。
琮玉打车去了状元门,邱文博的局散了,老伙计们都走了,只剩下一群年轻人三两挨着站在路边,穿着单衣,冻得颤颤巍巍,鹌鹑一样。
嘴里再叼一根烟,不时往后甩被风吹乱的头发,好像挺酷挺牛逼。
琮玉从网约车上下来就看到这幕,在现场找了陈既一圈,没看到他人,正想再打电话,他从状元门出来了。
看起来也不像喝多了。
不过也是,陈既怎么会让自己醉。
出家人的自制力可不是吹的。
她没过去,就站在路边,几个小痞子看着她,小声议论。
浑身是钩子的女人在他们眼里、嘴里不是什么好东西,形容的词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但如果可以睡,脸皮撕碎了当抹布擦桌子都愿意。
陈既从他们身后走来,路过他们没停,但有随手在一个人的脖颈子掴一巴掌。
几人像是有心电感应,这一巴掌之后,全都脖子一缩,闭上了嘴。
陈既走到琮玉跟前,把车钥匙给她。
琮玉还挺别扭的,这情形怎么那么像她来接她在酒局上喝多的丈夫回家……
“怎么?”陈既问。
“没事。”琮玉接过车钥匙。
陈既在她之后上车,小痞子们接连喊:“既哥跟嫂子路上慢点!”
琮玉皱眉。
副驾驶的车窗开着,万年没素质的陈既居然回应了,却没澄清:“别瞎晃悠。”
琮玉:“?”
陈既把车窗关上,等琮玉开离会所跟前的马路,靠在靠背,闭上了双眼。
蓝牙自动连接手机,环绕音响开始播放一首歌——“保留”
琮玉双眉翕动。
陈既自然地切了歌,换了一首别的。
开了五分多钟,车内只有音乐声,琮玉忍不住了问:“爆破丢了你不急?”
“急。”
“那你这什么反应?”
“急也没用。”
“总得去找找吧?”
陈既在导航上输入一个目的地:“这里。”
琮玉不说话了,按导航提示调转车头。
车里又剩下了音乐声,还有偶尔的消息提醒声。
陈既现在来消息已经不会被中控台擅自朗读了,估计是设置了。
在中控台频繁响起微信消息声后,他断了蓝牙。
琮玉不在意,只是冷不防看向屏幕,一个熟悉的名字让她眉头一颤。
拐过路口,陈既说:“前边烟酒店停下。”
琮玉把车停在路边。
陈既下车买了条烟,一只打火机,在门口拆了烟身上的塑料皮,打开一盒,点了一根,手扶住栏杆,看起来想把一根烟抽完再上车。
琮玉看着他,拿出自己手机,打给一个人,不等那头说话,直问:“你跟陈既什么时候认识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
琮玉眼睛盯着站在栏杆处抽烟的陈既。
旁边饭店出来的两个女生拿着手机走到他身边,跟他说了些什么,他扭过脸看向车里的她,指了一下,也说了什么。
她始终看着他,又对电话那头说:“我打给你、问你,就是说我知道了,你还瞒着我,那就是要跟我掰。我不强迫你回答,你自己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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