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灵光一闪、一通百通,仅仅是刹那之间,沐晨便恍然领悟了一切的脉络:
“建康!丹药房!”他嚷道:“那里面有——”
仿佛是水到渠成一般,所有的链条在他脑子里拼接、罗列、组合,证据严丝合缝彼此呼应,整个逻辑完美无缺,最终导向了那个被忽略依旧的答案——
“那个药人!”沐晨倒抽了一口凉气:“那个萧绚!”
系统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冷笑。但耳机里向亮却兀自迷惑不解:
“什么?”
沐晨轻轻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在脑中将整个逻辑反复复盘多次,终于是笃定开口:
“那个药人有古怪。”他迅速道:“他体内会分泌抗菌物质,或者类似的东西——这种东西的效力相当显著,这药人仅仅是在丹药房内居住,扩散开的杀菌效果就能控制住整个玄武湖四侧的疫情。而乌程王,乌程王——这人八成是在建康与萧绚有过接触,拿到了那什么抗菌的东西……”
沐晨说得是信誓旦旦、合情合理。但这一番推理做完,耳机边却安静了片刻,向亮似乎是大感惊讶。沉默少许之后,他才徐徐说话。
“我对人体医学并不怎么了解。”向亮迟疑道:“这东西……合理么?”
沐晨张了张嘴。如果按照标准的装逼流程,他应该帅气的说一句“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的因素后,无论剩下的多么难以置信,那就是真相“。但思来想去,他回忆起了自己那只有初中会考水平的生物,于是迟疑半晌之后,只能底气不足、喃喃自语:
“但也只有这种可能……”
向亮当然不会在这种问题上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赶紧转开话题,只说萧绚就在建康城内,他们马上可以安排留守的医疗组做检查。但就算这生物学上颇为匪夷所思的可能真的成立,在现实逻辑上也实在奇怪:
“——萧绚的身份是相当敏感,又是皇室血统,又是废帝遗孤的。”向亮道:“这种人……怎么会和北朝的人质接触上?”
沐晨脱口而出:
“那自然是因为——”
因为什么还没说出口,他脑中灵光一动,却闪过了之前天一阁楼上那惊世骇俗的一幕,什么负不负之类的疯话……
“——我?”
·
天一阁楼上喧闹了一阵,却听到下面号角嘹亮,太液池边又出来了一个黑衣士兵,举着喇叭向阁楼上高喊,说衡阳王殿下慈悲为怀,愿意搭乘小舟亲身过来,与乌程王面对面细谈;这是殿下最大的诚意,如若阁楼上仍然不知好歹悍然拒绝,届时强攻之下玉石俱焚,一切责任都由北朝的顽固分子负责。
总的来说,衡阳王殿下希望诸位“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如果冥顽不灵,那就勿谓言之不预了!”
阁楼上听不懂这措辞的奥妙。但措辞中的声色俱厉、杀气腾腾,他们总是听得懂的。于是一顿慌乱之后,几个暗卫还是折返而上,到顶楼向乌程王报告。
虽说着乌程王带着人一路逃窜,口口声声都是什么“殉国”、“尽节”,但他心腹手下体察细微,知道自家主子辗转来此,又辛苦坚守许久,心中未必没有万一的侥幸念头。果然汇报之后乌程王脸色一变,虽然开口怒骂了两句,但调子到底是低了下来。于是身边的亲信心领神会,立刻跪下开口提议,只说是愿意下去为王爷打探消息,请主子在阁楼上静坐。
乌程王元景沉默片刻,到底还是轻轻叹了口气。
“你和衡阳王身份悬殊,下去了又能打探出什么来?”他凝视着白布包裹的胳膊,终于是木然开口:“再说姓萧的心狠手辣、诡计多端,也不是你们能应付得了的……”
亲信一脑门子的雾水,但终究只能沉默。他跟着乌程王有两三年的光景,也清楚这位主子的脾性——乌程王素日里言笑晏晏颇有涵养,但在江南做人质的光景却是他生平的逆鳞,稍有触及立刻就是雷电风雨。往日里手下们只以为是做人质太过耻辱,但现在看来,却似乎是别有隐情?
当然,乌程王御下极严。就算往事再如何有隐情,四面的下属也不敢妄加揣测。众人垂手侍立在侧,看着面色苍白的少年闭目喘气、咬唇不语,如此沉默片刻之后,才终于睁开失血后有些浮肿的眼睛,毅然的下了决定:
“也罢!”元景咬牙道:“我就去会会我的老朋友,叙一叙江南别离后的旧情……”
说罢,他抬头仰望,目光却落在了阁楼的最顶层上。
“——去把那东西拿下来吧!”
·
一行人在太液池边等待了十几分钟,终于听到阁楼上咚咚声响,有个黑衣卫士从楼顶探出头来,只说乌程王愿意下楼与南朝的人一见,只是杯弓蛇影之间彼此疑忌,不如各自驾驶小舟、隔水会面。
这是仿效鲁肃与关羽谈判时所谓“单刀赴会”的前事,沐晨自是欣然应允。两个战士找来了太液池边停泊的皇家游船,沐晨等人登上船只徐徐出发,果然看到池中的小岛上阁门洞开,也划出了一艘小船。
太液池水清澈见底,借着四面火光闪烁,沐晨一眼就看到了船上众人围绕中的黑衣少年。这少年扶着旁人手臂摇摇晃晃,脸上气色是惨白如纸,但明显是没有什么发烧感染的症状
沐晨稍一沉吟,拱手后刚要说话,却听对面船上嘎吱一声,那黑衣少年招一招手,却有气无声的开了口。
“十五郎,你倒是一切安好。”他冷冷道:“看你的气色,想必旧疾已经痊愈了?”
沐晨愣了一愣,随即想起穿越之初系统讲解的注意事项来。系统曾经信誓旦旦向他保证,说给他提供的书中躯壳已经修复了一切暗伤,绝不会存在任何使用上的不便;日后在现代反复体检,也的确证明了系统的保证。所以这什么旧疾……他还真是一无所知。
沐晨仔细打量了那少年一眼,觉得看神情应该不是蓄意试探,但他到底害怕露馅,想来想去只能点一点头,含糊“嗯”了一声。
少年垂了垂眼帘,表情却越发冷漠了。
“果然如此。”他漠然道:“看到长安武库被天火焚烧的那一天,我就应该想到的。可惜心存侥幸,居然养痈遗患,拖延到了现在……两朝帝王数十年呕心沥血,最终竟是被你给摘了果子。恐怕南朝先帝在九泉之下,也是梦想不到吧?“
沐晨张了张嘴,但最终一句话也接不上来。对方语气怨毒神情冰冷,但得把得吧这一长串下来,他真是一个字都没听懂
……再说现在碍于局势,哪怕他懵逼得是一脑门子的浆糊,也只能是以眼观鼻鼻观心,在茫然之中摆出高深莫测的表情应付局面。【穿】
【书】
【吧】
也不知道对面是脑补了什么,那黑衣少年脸上五颜六色轮了那么一圈,却终于又开了口:
“放心,我无意与你抢什么。”少年缓缓道:“可你既已得手,却还奔波南北大费周章,甚至不惜和齐王这样的货色合作,与虎谋皮……你能辛苦到北方来一趟,看来那药力并没有臻至完美。既然如此,我们就还有合作的空间。你意下如何?”
沐晨眨了眨眼睛。这几句话他依然不能理解,但“药力”两个字是听懂了的。虽说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的药力,但从乌程王的反应来看,估计这人——还有自己的原身——是早就与玄武湖边的药人萧绚有过接触……Μ.chuanyue1.℃ōM
于是他装作沉思片刻,终于装模作想,点了点头:
“只要尊驾有此诚意,那自然是可以的。”
这一句话平平常常,但却显然触碰到了对面的要害。刹那间乌程王面目扭曲嘴唇颤抖,看起来几乎是要忍耐不住破口大骂出来。但痛苦面具维持了片刻,终究还是强力控制,咬着牙齿镇静了下来:
“我自幼读圣人经传,确实还没有这倒打一耙的脸皮。”乌程王竭力想恢复平静,但语气却依旧有些颤抖:“请放心。我该带来的都是带来了,绝不会食言……”
说罢他轻轻拍掌,船后立刻就有人推来一个紫檀木箱。乌程王也不卖关子,一伸手便将盖子整个掀开。打开之后之间荧光四射,丝绸衬里中竟然是一块闪烁光芒的椭圆石头!
现在虽说是火烛四照,但毕竟是天色已晚、光线昏暗。这盈盈光辉徐徐撒开,在江心便像是星辰坠落一般的显眼。沐晨的耳机中甚至传来了王治的惊呼:
“夜明珠?这么大这么明亮,很罕见啊!”
罕不罕见沐晨不清楚,但夜明珠的来历他可听过科普——这玩意儿八成是带着放射性的稀奇矿石!于是他周身一抖头皮一紧,几乎是下意识就要缩到后面去。
只见乌程王弯腰抱起盒子,对着沐晨遥遥展示:
“如何?”
沐晨紧咬下唇,心想如何不如何且不论,您老可真是深谙作死之妙方。他缩身扭头躲避那危险的辉光,有种要跳水的冲动。
所幸耳机滴滴作响,及时传来了王治的安慰:
“不用担心。”耳机对面解释道:“天然的放射性矿物一般辐射剂量不大,只要不长期接触,那都是安全的。你要是不放心,向亮他们带了盖革计数器来,让人测一下就知道了……”
沐晨这才稍稍松气,但仍然有被无形辐射扫射全身的恐惧。他咳嗽一声摆正姿势,想来想去却只能找个无关紧要的角度:
“这夜明珠……颇为珍贵吧?”
乌程王淡淡一笑,左手却牢牢地把住了紫檀木盒的下方——他敢与背信弃义的衡阳王见面,自然也是别有依仗:这盒子中布置了威力极强的机关,足以将夜明珠毁灭无余。夜明珠毁后阁楼里的手下会直接点火,直接销掉一切记录……
“那是自然。”他轻声道:“这夜明珠千年难遇,更在南朝的珍藏之上,效力自然也无与伦比。如果当年有这么好的珠子,恐怕在江南的那一炉丹药是早就九转功成了……”
乌程王的用意,是在炫示这夜明珠的价值,以此抬高身价。但沐晨听得眼珠发直,下意识却渗得发慌——
“——炼丹?”
这玩意儿他妈也能炼丹?是要给辐射病治疗提供大体老师么?
乌程王看了他一眼,俨然却有些奇怪。
“自然是炼丹。”乌程王道:“还是江南时的规矩,我提供夜明珠,你提供大药和鼎炉,如何?”
沐晨舔了舔嘴唇,霎时间说不出话来:听这意思,自己还和对方在江南搞过这么一炉辐射丹——
他瞪直了眼睛无法表示惊骇之情,但耳机中喧哗阵阵,却传来了王治的惊呼:
“卧槽,你快点撤回来!那玩意儿——那玩意儿的辐射超出国标十几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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