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江龙这三口之家,虽然安在北京,但他们三人,一个在东南沿海,一个在西北荒漠,只有董燕一人长年守着,还算一个家。
三个人分了三处,一年到头也聚不了一次。偶尔的,吴江龙回北京办事,过客一样地住上一两晚,这就不错了。
有时,董燕一个人盯着天花板发呆,一楞神就是一晚上。她时常在想,这哪像个家,简直就是旅店,甚至连旅店都赶不上。旅店时不时地还有客人来住,而她的这个家,就她这一个店小二,日复一日都是如此。一旦想起来,心里便空落落的,思想也不着边际。按说,通信这么发达,打个电话给两人聊聊,总可以吧!可是,电话一打过去,不是这个说忙,就是那个没人接。白天没时间也就罢了,但到了晚上,吴江龙的电话经常打不通,接上了,也只说个三五句,电话一撂,他又忙别的去了。还说什么,抽不出空来,好像多说一句话,就误了工作似的。一想起这些,董燕就有气。
昨天,董燕给吴和平打了电话,向他发了牢骚,也说了吴江龙冒险去海岛的事。m.chuanyue1.com
吴和平安慰董燕,说他会尽快向领导请假,回家看看,反正他的年休假还存着呢!到现在也没休过。只要他张嘴,领导一定会批准。董燕听了,当场感动的哭了。
吴和平说:“妈你哭啥呢!我爸、你,我,我们三个都是军人,我们是军人之家。像这样的家庭全国也没多少,你应该感到自豪才是。”随后又向董燕说了部队上的趣事,终于把董燕逗笑了。最后,董燕强调地问吴和平啥时回来。吴和平吭哧了半天,也没说出准信。董燕生气了,说吴和平是在哄她。看着母亲那份期盼,吴和平没招了,最后下着狠心说,他明天就去跟领导请假,早点回家看望董燕。
打完这次电话后,吴和平连着两天都没睡好,只要一个人静下来,他便想这件事。他不敢欺骗母亲,说好了的事,就一定做到。可是,他到特战大队没多长时间,而且部队又是训练最紧张时刻,在这节骨眼上,怎么好意思张口向领导请假回家探亲。
有时吴和平在想,把母亲董燕一个人撂在家里,父亲和自己都不在身边陪伴,她也太孤苦了。想着,想着自己便掉了泪。他也想过,主动劝吴江龙退出现役,或者调回军区大院,找一个清闲工作,这样,他也能放心。一来可以陪母亲,二来自身也安全。哪能这么大年纪了,还在外面闯,真要出了啥事,让自己和母亲怎么办呢!
今天晚上,吴和平躺在床上睡不着的原因就为这个。他一直在琢磨着,要不要给吴江龙打个电话,把自己想法跟他撂了,劝他回机关。但是,他没这胆,想想还可以,怎么敢把话说出口,一想到吴江龙对他的严肃态度,吴和平怕了。
为了这,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硬躺了半小时,实在奈不住,便穿衣来到操场上静一静。没成想,让政委找到这。在部队,不按规定办事,那就是违纪。部队熄灯号一响,别管你是谁,有什么事,必须上床睡觉。除非有特殊原因,而且还是请了假。这两样,吴和平都没有。所以,他看到孙向伟出现后先自矮了半截,知道自己错在哪。
没想到,政委把他喊住之后,让他坐下来。两个人当然不是坐在双杠上。吴和平能做的到,可孙向伟却不成,即使能上去,也坐不了三五分钟,干脆不如坐在地上的好。
地上也不凉。沙地经过一日间的太阳照射,早就火辣辣的,如果不是天黑的久了,可能还会烫的受不了。经过冷风这么一吹,现在正好热乎乎的,坐上去很舒服。
孙向伟坐下后,见吴和平离他远远地,便指着近处,让吴和平坐近一点。吴和平胆怯地挪近些。
孙向伟开口说:“怎么,是不是有心事?”
吴和平犹豫了一下,说:“没,没有。”
“训练一天,不累吗!这个时候,谁不想美美地睡上一觉,第二天起来,多有精神。可你,不睡觉跑这干坐着,不是有心事,是啥?”孙向伟直截了当地说,“我也是从新兵过来的,你们那点小心思,瞒不了我。”
吴和平嗫嚅着:“真的没有。”如果是别的事,可能他会说。可是,自己想的是请假回家探亲。看到战友们都在热火朝天地训练,而自己要回家,这不是逃兵嘛!想到这,他才不敢透露实情。
孙向伟目光透彻地看着吴和平问:“是不是家里有啥困难?”
“没有,没有”吴和平否认。但他否认的态度破绽太多,也就是说,他有些迟疑,又有些害怕,所以被孙向伟一眼看透。
孙向伟微笑着说:“你的家庭情况我都了解。三口之家,三名现役军人。很特殊嘛!而且你父是有名的战斗英雄,常年在外。家里只有你母亲一个人。是不是在担心你母亲?”孙向伟说着说着,话锋一转,真奔吴和平内心深处。
吴和平不想辩白,诚实地点了点头。
“嗯,说实话就好。”孙向伟说,“你当兵快三年了,从没探过亲。你父亲因为工作忙,也回不去。为这,你母亲向你发牢骚了吧!”
吴和平惊诧地望着孙向伟,感觉他也太神奇了,怎么连自己的想法都知道。对于这个想法,吴和平从没向人说过,也未表露过,政委是怎么知道的呢!
孙向伟又说:“这季度的训练强度不是很大,也没有外出任务。你可以准备一下,我去帮你向大队长请假,今年就把年假休了吧!”
吴和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直直地望向孙向伟。
“怎么,不信吗?”孙向伟说,“特战队员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总不能因为训练,让你们没有亲情吧!只要符合部队规定,不违返纪律,该属于你们的权利,你们都应该去享受。”
孙向伟的思维逻辑与部队的许多军事主官不同。他们认为,战士们应该克服个人困难,全身心地投入训练。一旦到了训练紧张阶段,便特别强调军队的重要性,紧张性。对不休假,不请假的战士都给予特殊表扬,并在年底时,给予一定程度上的奖励。由此,在部队,三年不探亲的战士们比比皆是。
而孙向伟则认为,这样做即剥夺了战士们应享受的权利,又不符合人性实质需要,完全是某种不正当的利益观,和偏颇价值观的政治自我,这是部队中存在的一种不正确的思想观。所以,他极力反对。他主张,战士们有困难,无论是个人的,还是家庭的,组织上都要想办法去帮助解决,而不是用宏观的思想论调来混淆,去压制个人情感。Μ.chuanyue1.℃ōM
而今天的吴和平,正是处于这样一个十字交叉路口上。回家探亲完全符合条件,但受训练形势影响,他又不想把个人利益放于集体利益之上,应以训练为主。正是因为这种难以调和的矛盾,让他犹豫不决,自己要不要请假回家去看望母亲。现在,政委主动提出来,实出望外,可他怎么回答呢!说是,还是不是。
由于他与孙向伟都是第一次正面接触,用老百姓的话说完全是生的很,互相不摸底。准确的说,是吴和平还不了解新政委的脾气秉性。假如政委在试探他怎么办,一旦自己同意了,很可能会给新政委一个思想政治不坚定的印象。那样的话,虽说自己探家目的达到了,却给领导留下一个不能公而忘私的评价。
吴和平是准备在部队干一辈子的,就像自己父亲一样,当一名英雄,人人树大拇指的军人。但是,如果让领导有了不好的印象,那他的这一想法会大打拆扣。谁知道那一天,因为某种原因,会把自己调离这一特殊群体呢!或者在进步的道路上出现一道障碍呢!这些可能不是没有。
对于吴和平的犹豫,自然瞒不过孙向伟的眼睛。他继续安慰说:“大队长那,我明天去说。不要有什么负担。你父亲因为训练任务重,长年很少回家,你也不小了,应该关心下自己的母亲。”
孙向伟的这几句话,差点让吴和平掉眼泪。
是啊,他在部队干了快三年,没人跟他说过这么亲切的话。通常都是努力工作,刻苦训练,一个一个没完没了的训练目标。对于这些,他似乎已经机械化,很少去想家里的事情,也从没站在儿子的角度上,主动去替母亲想一想。
的确,这些年,董燕过的很不容易。有家像没家,有亲人也是天各一方。在吴和平当兵走了之后,他们这家就形同虚设,长年只有他一人在孤守。有时,她真后悔让吴江龙走,也后悔让吴和平当兵。
人这一辈子,如果没有一个温暧的家,生活的情趣便会降低许多。有首古诗这样说道:“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叫夫婿觅封候。”时不时的,董燕真有这种感觉。
第二天,孙向伟找到李玄武,说他同意吴和平休探亲家。李玄武不解,反问孙向伟:“我怎么没看到他写请假报告?”
按着部队探家规定,请假得由本人写出请假报告,然后通过一级级审批,直到主管领导同意后,才可休假。
直到现在,李玄武即没看到吴和平的请假报告,也没听到他们中队长和他本人说过。突然间,孙向伟和李玄武说这事,李玄武当然不理解也不能接受,而且在一时间内,还对吴和平有了想法。
李玄武心里想:“这小子,探亲就探亲吧!连个口风都不露,突然让政委来说,这是搞什么吗!是耍心眼,还是不敢直接来说。”
李玄武最不喜欢自己的兵,有事给自己绕弯子。有什么事就说什么事,直来直去最好。只要他能办的,他李玄武从不含糊。他又怎么不懂得爱兵如子的道理呢!
可现在,这个假不是吴和平自己来请,却通过政委当说客,他能不发火吗!不等孙向伟再说话,李玄武便直接了当地兑了回去:
“不行,没看训练任务紧张吗!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
说完,李玄武头也不回地走了,竟然把孙向伟一个人撂在那。
孙向伟尴尬地站在原地半天没动。他怎么也没想到,就因为吴和平休假这样一件小事,竟然在特战大队弄出一场风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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