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特走了之后的半个月,温饶收到了一封信。信被王宫中的守卫送了进来,落款是神官莫的名字。
温饶看完这封信的时候,心里就咯噔了一下,莫和提尔因为重伤,被他送出了奴里安,这段时间他一直在为王妃奔波,没有注意到他们是否已经痊愈。现在一封署名是莫的信传过来,着实让温饶感受到了心惊。
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是简单的问候,以及久别之后,想要与温饶这个朋友见上一面。
也许是做贼心虚,温饶看到这张满纸都是关怀的信时,心里没来由的哆嗦了一下。前两任神官和他的恩怨,不必多说,现在他们忽然传一封信过来,而不是直接去希尔曼那里告状,估计是已经想到了更恶毒的法子对待他。加上现在这个时机太巧了,希尔曼刚上位没几天,他们就回来了,说明他们一直在关注着奴里安王城这边的动向。
也许,希尔曼也已经知道了。
将莎草纸放在蜡烛上烧干净,温饶走出神殿,对女奴说,“我将要出宫一趟。”
女奴看着站在门口戴兜帽的温饶,忍不住问了一句,“神官大人今天不需要侍卫长随行吗?”
早在王妃被送回桑弗斯的时候,温饶就预料到了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他现在并没有多少恐惧的心理,甚至十分的平静,“不用了,我自己去。”
女奴有些奇怪,却没有多问,低着头退了下去。
温饶主要是不知道莫他们是否已经和希尔曼告状了,如果希尔曼知道了的话,那么自己就已经死定了。如果希尔曼不知道的话,那么他现在还有一线生机。但他知道不可能,所以没必要再在最后拽上阿诺和他一起死。
走出王宫,按照莎草纸上给的地址,温饶来到了奴里安王城外的山坡下。
写信给他的莫,并没有露面,只有一个矮小的男人,拢着两只手在那里眺望。
温饶一走过来,那个男人就向他问好,“神官大人。”
温饶不动声色的四下张望了一眼,都没有看到莫的踪迹,“莫和提尔呢?”
“两位神官要过一会儿才来。”男人的目光相当狡诈,如果是平常的温饶,一定会发觉出他的心虚。但此刻温饶自己也心虚的不行,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站在山坡下,温饶和那个矮小的男人,并肩站着,等着莫的到来。
他们会说什么呢?被当成乌鸦奴仆奴役了这么久,肯定对他相当怨恨吧。也许他们过来,还会带着希尔曼的军队。
在温饶悲观的想着自己的结局的时候,那个矮小的男人,偷偷抬头觑了他一眼。温饶心里也有些烦躁,毕竟王城外太荒凉了,栖息在枯树上的乌鸦,叫的凄厉极了,”莫还没有来吗?“
“可能他需要准备一下吧。”矮小的男人悻悻的说道,“毕竟他已经离开了奴里安很久了,这次回来,只是为了见见您这个朋友。”
温饶听出了一丝奇怪的味道。莫不是一直被西沙囚禁着吗,还是说,他这次脱险后,没有告诉这个男人曾被他囚禁过的事?温饶越想越觉得奇怪,无论怎么样都说不通吧,尤其是,当时莎草纸上的最后一句,只让他一个人来。
面前矮小的男人,腰间有一个硬硬的东西,温饶见过,在一些猎户的腰上,都会绑上一把小匕首。但猎户的身份相当的低贱,莫再怎么说也是神官,要见他的话,绝不会派这样的人来。
察觉到古怪的温饶,不再和这个矮小的男人纠缠,他转身就离开了。身后的男人叫了他一声,“神官大人,您要去哪?”
温饶没有搭理,那个男人跑了过来,伸出手抓住温饶的手臂,温饶直接拔出自己腰间的一柄佩刀,将那个男人靠近的手逼退,“让莫来神殿里见我吧。”
矮小的男人站在原地,似乎是被他震慑到了。
温饶继续往前走,身后忽然传来了声响,温饶以为又是那个男人纠缠不休,转过头却看到几十只乌鸦,向他扑了过来。迷幻的气味,从黑色的羽翼里舒展开,在温饶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才发觉,自己被骗了。
……
温饶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房间里。因为他昏迷了太久,眼前还没有适应黑暗,根本不知道周围是个什么环境。按着后脑从地上站起来,脚下似乎是绊到了什么东西。恶臭的味道传来,让温饶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他摸到了自己腰间的佩剑,心里平静了一些。即使黑暗里蹿出什么东西,他也还拥有自保的能力。
“砰——”
下一秒,大门被踹开,阳光照射了进来,温饶看清了周围的环境。他是在……一个房间里?他刚才绊倒的,是一筐药草,还有恶臭的来源,是满屋子动物的尸体。
涌进来的,是奴里安的士兵们,他们看到站在房间里的,不是邪恶的巫师,而是银发的神官时,脸上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怎么回事?”温饶迷迷茫茫的站在屋子中央,他发觉自己的手上,还沾着不知名生物的血。
在一众士兵的簇拥下,希尔曼走了进来,他和温饶对视了三秒,然后缓缓的皱起了眉头。
“神官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有士兵问道。
“这里是巫师住的地方呀!”
温饶想到了自己昏迷前发生的种种,忽然明白了什么,莫根本没有清醒,那个矮小的男人是个骗子,他的目的是为了陷害自己。那么是谁授意他这么做的呢?除了面前刚刚即位的希尔曼,温饶想不到第二个人。
也许就是希尔曼,他想干脆利落的除掉自己。
希尔曼脸上也有惊诧的神色,看着满身是血,神情茫然的神官,他第一反应,竟然是他遭遇了陷害,不然怎么会这么巧,他们刚发现巫师的踪迹,神官就出现在了这里。他在等着温饶的解释,只是温饶已经认定了,是希尔曼陷害自己,他觉得争辩好像也没什么用了,就站在房间里,看自己鲜血淋漓的双手。
“神官,你有什么要说的吗?”在士兵们开始怀疑温饶的时候,看着无动于衷的温饶,希尔曼忍不住催促了一句。
快解释啊!
“我……”温饶自己都说不清,“我被人打昏了,醒来就在这里了。”
听起来真是个拙劣的谎言。温饶自己都觉得。
“谁打昏了你?”希尔曼追问。夶风小说
“是……”温饶想到了那铺天盖地的乌鸦和那个矮小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那个男人的面孔,在他记忆里突然模糊了起来,“是一个男人。”
沉默。
希尔曼一直在等着他说出更有力的证据,来证明他的清白,他没想到的是,温饶说完这一句之后,就又陷入了沉默中,“是在神殿里吗?”
“不是,是在王城外。”
希尔曼问,“有人看见了吗?”只要有一个人看见,就能作为证据。
但是温饶那个时候,极力隐藏自己的行踪,怎么会有人发觉呢?
“哪怕是你的近侍也行。”希尔曼已经有些心急了。这个时候,神官难道还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吗?
温饶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他连阿诺都没有带出来,因为他当时就已经认定是一个圈套了。但是那并不是莫做的,而是另外一个人,想要陷害他。
士兵在房间里搜索,他们将桌子上的半成品药水,递给希尔曼,“是魔药。”
希尔曼是神官,当然察觉的出瓶口浓郁的魔法气息。但是……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神官大人。”希尔曼加重了语气。即使希尔曼知道,神官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干净,但他也不相信对方,会是这么轻易的漏出马脚,被人抓住的人。
在记忆中搜索到一片空白的温饶,连辩驳的力气也没有了。一开始就是他自己心虚,进入了别人的圈套,现在证明那是个圈套了,但他现在深陷其中,无力辩驳。尤其是希尔曼,这个在王妃在的时候,就不断被他针对的王子,他没有任何可以相信自己的必要。
希尔曼已经给温饶很多次机会了,但是他的沉默,让希尔曼想要偏袒都做不到。可是他也没办法,像抓住其他巫师那样,直接将他送往火刑架,他只是深深的看着温饶,“把神官大人抓起来吧,等到有证据,证明他的清白为止。”
士兵们也不敢相信,自己供奉的神官,会是一个藏匿在市井中的巫师。他们走上前,也不敢像从前对待巫师那样的粗暴,他们可以说是接待一位贵客那样,小心翼翼的询问,“出来吧,神官大人。”
温饶在他们的簇拥下,从满是恶臭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身上全都是血,他分不清那些事什么血,猩红的颜色,连他的头发末端,都染红了。
他一走出来,那些因为巫师围聚在外面的平民们,都议论纷纷。
“不是说这里住着巫师吗?”
“神官大人也是来抓巫师的吗?”
走在前面的希尔曼,回头看了温饶一眼。而后叹了一口气,收回了目光。
温饶虽然被怀疑作巫师,却没有受到太糟糕的待遇,他坐上了象车,被准许回神殿清晰了身上的血污之后,才进了奴里安的牢房中。牢房里关押着蓬头垢面的匪徒,他们睡在干枯的莎草上,温饶一个人住一件牢房,铺在地上的莎草,也被人换成了柔软的丝织物。
但这里怎么说也是牢房,阴冷幽暗,温饶呆的地方,只有头顶开了一个天窗。外面的阳光,斜斜的照射进来。
温饶坐着思索了一会,觉得自己这就是被人算计了,虽然有很大的可能是希尔曼,但温饶总觉得,应该不是希尔曼。他凡事讲究光明磊落,如果真的要搞他,绝不会用这种手段。那会是谁呢?温饶一点头绪也没有。
就在温饶坐在牢房里沉思的时候,阿瑞斯的声音传来了。
他仍旧穿着王子的华贵服饰,头发用金环编织,垂在他的胸前,他应该是听到神官被抓起来的消息,从宫外赶回来的,所以在站在门口的时候,都还握着栏杆平复着自己的喘息,“西沙!”
温饶对这个名字,不怎么反应的过来,在看到阿瑞斯之后,才意识到阿瑞斯叫的是自己的‘本名’。
“阿瑞斯……”
“把门打开!”阿瑞斯对看守的人说着。
门被打开了,阿瑞斯走了进来。温饶已经在这里坐了许久了,虽然他呆的是最大的牢房,但这些用堆叠的形式隔开的牢房,再怎么大,也只是只能容纳他一个人而已。周围被关押的犯人,呆的位置更加狭小,躺下去之后,连身体都舒展不开。
阿瑞斯弯着腰走了进来,他一进来,就握住了温饶的手。
他的掌心是温热的,眼中也满是不做假的关切。
“我已经听到消息了。”
什么消息?他是巫师的消息吗?温饶自己都还弄不清楚。
阿瑞斯看着已经脱掉神官袍的温饶,那个平常总是呆在神殿里,因为穿着黑袍,而显得不容易与人亲近的男人,此刻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衣服,孤单的坐在狭窄的牢笼中。从头顶照进来的光亮,让他的脸色更苍白了许多,整个人像是随时会融入光中消失那样。
阿瑞斯忍不住更紧的握住他的手,“我相信你不是巫师。”Μ.chuanyue1.℃ōM
他是不是,但是原主是啊。他现在完全在替原主背锅啊。
温饶欲言又止的眼神,让阿瑞斯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低下头,对温饶说,“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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