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略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兰乐在身心双重疲惫的打击下早就又累又困,原本想要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进了卫生间才想起这里没有热水器,水管里的水冰冷刺骨,他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有勇气就着这水冲个凉。
算了,还是先睡觉吧。
直到打着寒战洗漱完毕钻进被窝,才发现“惊喜”没有最多,只有更多。
床是跟古老的那种木结构,睡上去嘎吱响不说,床板还贼硬,侧躺硌得胯骨疼,仰面硌得尾椎疼,被子也只有一床,说不上薄也绝对算不上厚,任他在里面哆嗦半天也攒不出多少热气。
这个条件,真的是过于艰苦一点了吧?兰乐闭着眼睛凄凄切切地想,连个准备的时间都没给他,也没人打个预防针……
好吧,还是有的。
今天刚从车上下来时,亲爱的李老师还提醒过他来着。
只是这个提醒来得太过马后炮了,没有任何卵用。
房间都是老旧的黄色灯泡,光亮度很低,打开睡觉也不觉得晃眼睛。兰乐就这么缩得像一只小虾米窝在墙角,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只记得意识模糊之前,自己还在浑身发抖手脚冰冷,这情况,跟北极熊冬眠之前拔光了自己所有毛毛有的一拼。
冷着身子是睡不好觉的。
半梦半醒,意识模糊,什么乱七八糟的都从脑袋里晃了一遍,有在学校的,有在家的,有在吃饭的,也有在考试的,五花八门,可就是什么也没记住,直到有人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把他叫醒。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还是黑黢黢的一片,跟闭上没两样。
李简繁俯身在他耳朵边小声说话:“小乐,起来烫个脚再睡,你身上太冰了,这么睡着很容易感冒的。”
“……什么?”
兰乐脑子就是一团浆糊,清醒不过来。
“烫个脚,好睡觉。”李简繁摸摸他的脑袋,怕天气寒冷水会凉了,直接上手半哄半抱把人扶起来坐在床边。
兰乐两手撑着床沿,一脸呆滞地看着他把自己的脚放进一盆热水里泡着,直到双脚都解冻暖和起来,又被小心翼翼抱起来重新塞回被子里躺好。
脚步声退到屋外,在水被泼在长满青草的泥地上后又重新进来,身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兰乐感觉到他也钻进被窝了。
“还是很冷吗?靠着我一些,会比较暖和。”李简繁伸手摸摸他的手臂,继而极其自然地把人拉进怀里抱好了,兰乐还没想清楚应不应该挣扎,就感觉到一股不属于自己的暖意在源源不断传递过来,冷热分明,带着致命的吸引力,让人舍不得放开。
本就没有没赶走多远的困意有一次卷土重来,这次是手暖脚暖,还有个大火炉在身边,一定能睡个好觉了。
凭着本能更往大火炉怀里钻了些,李简繁温柔的声音就在耳边低低响起:“没事,不冷了,我在这里,快睡吧,乖。”
不知道是因为他意识模糊的缘故,还是夜里太过万籁俱寂,平时听起来就让人火冒三丈的声音在这个时候竟然显得异常的悦耳,甚至是舒心。
兰乐很快沉沉睡过去,呼吸浅浅,安安分分,一夜无梦。
晨时,还结结实实体验了一把被大公鸡叫醒是什么感觉。
从天没亮开始,外头院子的红毛公鸡就开始嗷嗷嗷高声嚎叫,兰乐在枕着鸡叫声做了好几个铃响冲到学校食堂抢不着饭的噩梦后,终于在天麻亮时睁眼了。
入目第一,就是一对白皙漂亮的锁骨。
兰乐懵了不止一瞬,缓缓抬头,漂亮锁骨的主人还在睡觉。柔软的短发蹭在枕上,一双星眸轻轻阖着,高挺的鼻梁下,嘴角抿得很轻,呼吸慢得极有规律,整个人都处在十分放松的状态。
讨厌鬼睡着的样子竟然比睁眼的样子顺眼,啧!
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正想掀被子起来,一动身,在发现哪里有些不对劲。
他的双脚还被李简繁紧紧夹在腿肚中间,两个人贴得很近,李简繁的一只手被他枕在脑袋底下,另一只手还圈在他腰上,以一种保护意识十足的将他整个人圈在怀里,让他连后退一步都变得无比艰难。
妈的……这个姿势是不是超纲了……
使劲抽回双脚想要往后缩,不加收敛的动作意料之中吵醒了枕边另一个人。
兰乐咬着后槽牙瞪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从耳垂红到了脖子根:“你是小孩子?睡觉还要抱着别人?出门在外的能不能注意一下,就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李简繁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假模假样的打了个哈欠,眼底一片清明,一点都不像刚刚从睡梦中醒过来的样子。
“我没有抱着人睡觉的习惯,是你身上太冷了,一个人睡很容易感冒。”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在主动给暖床。”
暖床……是什么虎狼之词!
兰乐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改算害羞还是生气:“谁,谁稀罕你给我暖床了!我告诉你,别想把锅往我身上甩。”
“这跟稀罕不稀罕当然无关,先不说我是你的老师,有责任照顾你,就说你爸爸曾经把你托付给我的事,这里生活条件这么艰难,我怎么可能放任你不管。”
“什么就托付了,你一个大学教授,能不能好好说话?”
兰乐心态都快崩了,谁知道继续扯下去他还有什么歪道理,干脆用力推开他想坐起来,动作才进行到一半,就觉得腰上一紧,一双手勾着把人拉回去不说,还得寸进尺一个翻身压上来。
身高差不仅仅提现在站着的时候,躺着的时候也能展现得淋漓尽致。
兰乐像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小鸡仔被他控制在怀里,耳边身上全是陌生又熟悉的味道,热乎乎的气息喷洒在脸侧,说不上反感,就是不适应,十分的,极度的,别扭。
“喂!你干嘛啊!占老子便宜啊?!”
李简繁把手虚虚搭在他腰间,脸上带着笑意,声音却一点听不出什么,反而带着一丢丢大男孩的委屈:“我的手给你枕了一晚上,麻了,动不了,你让我缓一缓。”
“……又不是我强迫你了的!你怎么缓不是缓啊,非要在我身上缓?!”
“嗯,在你身上缓,比较舒服。”李简繁憋着笑努力不让自己露馅:“你知道读书人都有点清高,讲究你来我往互不相欠,你要是实在不稀罕,我昨晚抱着你给你当了一晚上的暖炉,你今晚也抱着我睡一晚,咱们就两清了,接下来的日子你睡一角我睡一角,互不打扰,怎么样?”
兰乐被他的歪理唬得一愣一愣:“你是不是当我傻??这事能这么算?”
“怎么不能?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规矩,在我这里,这就是我的规矩。”
“……”
使劲把人推开一个翻身跳下床:“老子信了你的邪!”
被子外面和被子里面天上地下的温差,冻得兰乐控制不住打了个冷战,趁着身上热气没散飞快把自己包裹成大粽子,雄赳赳,气昂昂跨出门槛,眼睛一瞥就看见墙角放着的红色塑料盆,脚步一顿。
协助老师是不需要集合上课的,里面那位好像还想睡个回笼觉,没有准备起床的迹象。
烦死了。
兰乐跺着快要冻到没知觉的脚,嘟嘟囔囔跑了。
支教远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好玩,山清水秀是真的,条件艰苦也是真的,一群平日里娇生惯养的大学生看到了这里真实情况之后难免产生巨大的心理落差,可是在进入教室,站上讲台的那一刻,在面对一张张红着脸颊睁着干干净净一双眸子看着他们的孩子时,什么后悔气愤丧气都抛到脑后了。
说什么他们在孩子们脸上看见了对知识和外面大世界的求知若渴都是官方的漂亮话,哪有这么深层次的东西,就是身份从学生一下子变成了老师,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责任感压上肩头,总想着得负责,得把这份工作做好。
住的地方条件不好,教室里更好不到哪里去,兰乐带的这个班教室里甚至于好几面窗户只有空荡荡的窗框,没有玻璃,又正好正对着讲台,上课时,总会有冷风从外面呼啦啦刮进来。Μ.chuanyue1.℃ōM
有些身体上的折磨真不是意志力坚强些就能挺过去,兰乐被冻得脸颊都没有血色,嘴唇也冻得发发白,讲课本上东西时能走近前些躲开寒风,可作为一个数学老师,板书的时间永远比看课本的时间要多得多,等他终于完成一上午的课程,双手双脚都已经冻得没有知觉,走路都像是在漂移。
学校一直有为了支教老师和大学生而临时腾出一间小房间搭建成的简陋食堂,平时不会用,只有到了寒暑假他们这些志愿者过来了,才会打扫打扫重新起用。
兰乐走在人群的最后面,默默听着他们互相倾诉今天课堂是个什么情况。
说实话,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又冷又饿又困了一上午,大家还能这么打鸡血一样互相比惨,最惨的人在这里好吗?
有认识的男声眼尖发现了他,故意落在后面一手勾上他的肩膀跟他打招呼:“兰乐?嘿,还真是你,昨天集合那会儿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你说一个大少爷公子哥,放假不四处享受生活,跑来这个深山老林挨饿受冻,图什么呢?”ωWW.chuanyue1.coΜ
兰乐翻了个白眼,都懒得动手拍开他:“我就是喜欢来这里享受生活,你这种凡夫俗子懂个屁。”
男生啧啧一阵感叹:“果然有钱人的思想就是不能从正常的角度来揣摩,我就不一样了,要不是为了躲避年前准备来我家聚一聚的七大姑八大爷,我肯定是不回来受这个罪的,太难了,就这一天我都觉得老命快要丢这儿了。”
“觉得辛苦就申请回去呗,反正是自愿,又不强求,去跟随行老师报备一声,晚点儿就有人送你回去了。”
“嘿。低估我了啊!”男声义正言辞道:“抱怨归抱怨,退堂鼓我是不会打的,既来之则安之,我可以对自己的尊严不负责,可不能对这群小朋友也不负责啊,既然分配到了我的手上,我就要兢兢业业把他们带完,这叫责任,当代大学生的美好品德。”
“噢。”兰乐勉强抬头扔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小伙子挺棒,有前途。”
“那是。”男声沾沾自喜,末了想起什么,拍了他一下:“诶,对了,话说是谁告诉你可以申请返程的?明显搁这儿忽悠你呢,你也信?”
“什么?”兰乐唰地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就……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你是给别人哄了吧?”男声咧嘴笑得幸灾乐祸:“学校官网上写得清清楚楚呢,除非特殊情况,抵达山区的同学在支教结束之前都是不允许离开的,反悔更是不行,所以让广大学生报名前好好考虑清楚,别冲动报了名,到地方又反悔要回去,对自己不负责,对人家山区小朋友更不负责。怎么,你报名的时候没看见?”
兰乐忍着一股想要骂人的冲动,嘴角抽搐:“没,没仔细看,我又不可能临阵脱逃,看那玩意儿干嘛?呵呵……”
“原来这样。”男声了然一笑:“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你扛不住了准备去……诶诶,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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