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昕然瞬时沉了沉眸，认出这个声音是谁了。
对方的伙伴跟着冷哼一声，幽幽补一句。
“就是说啊，不过也就看看吧，这些个项目可不是想投就投的，得有实力。”
这俩说着，便招摇地从陶昕然身边走过去。
房冰卿有意无意停了一下，侧眸瞥向陶昕然，傲慢地勾了一下唇角，但那眼底没有半分笑意。
“……”Μ.chuanyue1.℃ōＭ
陶昕然漠然地站在那里，没动，眼皮都不想抬。
在这里碰到这个人，也不奇怪。
既然对方当作不认识，她也没必要打招呼。
很快走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坐下，这同一排里都是业内有实力的传媒公司，而房冰卿也在。
她的座位居中，俨然就是C位。
不过这对陶昕然来说无所谓，反而因为中间隔开了两个座位而感到庆幸。
嘉宾这边刚就座完毕，就有主持人出来了。
学生团体应该是到得更早，做好准备的队伍陆续从侧门出来，排着队，每一个队伍都有一个指导老师带着。
陶昕然下意识往那边看了一眼，这一看，认出了其中一道熟悉的身影。
花白的鬓发，慈祥的笑容，分明就是她的导师，王教授。
陶昕然微微有些诧异，因为王教授虽然带过不少学生团队，但通常都是过程中给予指导，再让学生们自由去发挥自己的天分，很少会跟到发布现场。
她还记得教授乐呵呵地说过一句话，他只需要呆在自己的小办公室里，等着学生们报喜的电话就足够了。
不过也许现在想法变了也说不定，陶昕然不由还有点期待，因为这些都是她的学弟学妹们。
“……那么就开始吧，现在有请第一个团队。”
主持人的开场白十分简短，完全不说废话。
来这里的人也都是讲求效率的，一边看材料一边听学生们的演说。
第一个团队是数字化学院的，提出了一个新媒体概念，强化了媒介的智能互动，但很超前，想法是很好，只不过有些过于理想化。
第二个团队提出的项目会接地气一点，主要是针对小微户的广告设计，以此来扩大流媒体的覆盖面，不过这个已经有人在做了，没什么新意。
陶昕然余光扫了一眼几个投资人，似乎都兴趣缺缺。
来这里的人都不是来谈理想的，是冲着真金白银的回馈来的。
能挣钱，才有人愿意投。
她自己也在学生时代做过类似的项目，心知两边的预期会有一个价值观上的落差，但学生们迸发的灵感和坚持不懈的勇气是很宝贵的。
每每到这种时候，陶昕然就会想，资本家和她们这样的理想主义者真的有很大的不同。穿书吧
如果是季寒川坐在这里，应该也会眉头都不皱一下，刷掉不切实际的项目吧。
又过了一个团队，之后便轮到了王教授这边。
陶昕然暗暗为他们捏了一把冷汗，但看着王教授在做动员，却又莫名感到安心。
新闻人往往都是厚积薄发，一锤子买卖的那种成功学不适合他们。
也许不是每个项目都能得到理想的投资，不过在这个过程中，每个人的能力都能得到不同程度的进步。
她轻吐一口气，把自己心态也放平了。
需要做的只是认真倾听，再用专业的目光去审视就可以了。
“各位前辈们好，我们团队将要做的，是一个公益项目……”
上台的孩子们总共有四个，三女一男，概述主要由女生负责，脉络十分清晰地介绍了整个项目，项目预期的影响以及因此能带动的流量效应。
说白了，就是通过做一个吸引人的项目，由附加的增益来赚钱的模式。
这是一个比较传统的新闻操作，也是风气被破坏前，各家媒体的主流操作方式。
孩子们踌躇满志地演讲了二十分钟，目光交流间闪烁着憧憬的光芒。
陶昕然几乎每个字都认真地听了过去，并用笔在面前的纸张上稍微画了个脉络图出来。
同为科班出身，这种深度和广度兼备的项目说明，就连她也找不出毛病。
当然，也只是针对孩子们的准备程度而言，项目内容还有待完善，不过就学院派而言，已经很好了。
笔尖轻轻戳了下纸面，陶昕然在思考可以完善到什么地步。
却在这个时候，嘉宾席上有人说话了。
“这就是你们要说的？嚯，学生真是轻松啊，只要想一想，上来动动嘴皮子，就觉得能捞到一笔钱吗？”
“……不是的，我们做过了前期的调研，也综合了最近的……”
台上的女生此时还临危不乱，试图说服对方。
可没等她说完，这个冷淡的声音很不客气地再次打断了她。
“调研？那调研过市场的趋势吗，你们还是A大的学生呢，怎么能提出这么烂的选题？”
房冰卿开口就痛批，拿着笔“笃笃”敲了两下桌面，嫌弃地继续说道。
“靠流量效应？我就直说了吧，就你们这选题，根本不会有人看，那又哪里来的附加收益？”
“以为这里是让你们做期末报告的地方呢？先搞清楚什么是投创项目再来吧，真是让人失望！”
她说着眸光一斜，扫过了陶昕然，在视线的延伸处一并扫过了在台下等的王教授。
眸底的阴鸷骤然放大，故意冷嗤一句。
“真是难以想象，你们居然还是王教授带出来的学生，现在A大也不行了吗？”
“我，我们……”
学生里有个看着年纪最小的姑娘，完全没想到会被批得一无是处，有些受不了当场红了眼睛。
男生听不下去，站出来想反驳。
房冰卿却不给他机会，直接朝他们摆手嘘声，不耐烦地给了一句。
“别在这里浪费大家的时间了，没有意义就是没有意义！”
她这句话一丢出来，其他就是有点意思的投资者们，都得互相看一下眼色。
火点传媒算是他们之中流动资金最多的一家，也从来只投赚热钱的项目，大家就会拿他们当风向标。
既然火点认为这个项目毫无收益可言，其他人就会犹豫了。
台上的学生们面色各异，但都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房冰卿，前面也有学院派的选题策划，也没被抨击得这么惨。
难道，真的是他们的问题？
抹眼泪的小姑娘的自信心明显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有些不知所措。
房冰卿倒是说得爽了，将笔往桌上一丢，正想最后再指桑骂槐一下，却是陡然听得一句。
“凌云投。”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嘉宾席的各位都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唯一举牌子的人。
陶昕然眸光淡淡，放下牌子的时候，转头看了房冰卿一眼。
这一眼，没有任何温度。
“凌云真是慈善家啊。”
短暂的死寂后，房冰卿冷冷笑了一下，幽幽看向陶昕然。
她说着很不尊重人地指了一下台上的几名学生，又将手指绕了个圈，若有似无地指了指跟她对垒的人，讥讽道。
“说起来凌云上季度亏损了吧，这么个投法，能支撑多久呢？”
“这就不牢你费心了，你也是A大新闻系出身，这个选题有没有看点，应该不会看不出来吧？”
陶昕然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她也不跟这个人抄，直接正面发问。
房冰卿脸上的笑容一下凝固住，盯着陶昕然看了看，凉凉抬手。
“正因为是前辈，我才恨铁不成钢，现在是快速信息时代，老一套已经很难施展了，这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岁月沉淀的东西不会因为时代变迁而消失不见，也正因为事物的发展往往需要牺牲一些东西，好好正视这一部分才变得至关重要，人们才不会忘记前进的初心。”
陶昕然微微敛容，清澈的眸底未有一丝偏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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