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坊屋里炕上,张东平赢来一把钱。
一毛两毛一块两块数清楚,装进兜里,嘴上嘿嘿笑。
“六爷,我赢了你六块,你不哭吧,还给你你也不要,那我装上了。”
当爷的嘴里骂他:“这孙女婿咋这么说话,我输六十都不哭,我输六块能哭?赶紧回去吃饭去。”
一圈人里,就六丈人爷一毛两毛,一块两块的输了六块,都被侄孙女婿赢走了。
其他人输了不掏钱,赖皮赖掉了。
各回各家吃晚饭。
从磨坊出来往回走,张东平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事儿搞得有点过分。
呲牙咧嘴嘀咕,燕子不会来了吧?
娃舅妈跑来端面条的时候就应该跟着回家。
说是帮旺晴丈人调节两口子矛盾,其实也没调节个啥。
就说了一个意思,婶你再这样挖我旺晴叔脸,你信不信我家娃舅不让你腌菜挣钱了?
这么一说,张东平以为磨坊婶会认识到严重错误。
人家眼睛瞪过来,你管得着么你,你个当小辈侄女婿的!
果然是旺晴丈人的说法,宁子和娟来劝她几句或许能听进去。
然后,张东平被村里三个老头拽过去打长叶牌。
打到傍晚吃饭这个点儿。
没事儿,又不是在自己家,在宁子家,是亲戚。
亲姐夫呢,难道娟不给自己晚饭吃?
走到宁子家大门口,想起燕子早上说的话,她说接上玲儿坐班车回十里铺。
下午只顾着打牌,把这一茬忘掉了。
燕子非要今天转娘家?
娟端面条跑了,也没说燕子来的话,就说你等着我姐把你揍死。
自己老婆什么心理能不知道?
她不放心自己待在家照顾两个孩子,应该坐班车回小水了。
这么一想,张东平赶紧往娃舅家跑,打牌的时候没觉到肚子饿,这会儿走在路上饿的哇哇叫。
远远地看见大门口一堆孩子跑出来,又听到大女儿张玲把其他孩子赶回院里。
“都进去都进去,舅妈说不能在外面玩,外面有开水锅呢。”
张东平心里一揪,脸上拧成一团,燕子在娘家屋里。
脑子里呼呼一转,就说赢钱了。
又觉得赢十块八块的,不能让自己老婆饶过他。
宁子家这会儿肯定人多,当着那么多人面,燕子敢骂骂咧咧动手动脚?
我张东平今非昔比,我们村长都给我道歉给我敬酒呢。
燕子你虽然在你娘家,你要差不多些。
“张玲!”压低声音喊一嗓子,“过来过来,爸问你话。”
“爸,你在谁家玩去了,你怎么才回来?看妈不揍你。”
大女儿这种口气跟亲爸说话,让当爸的很生气。
“玲,你这家伙说得这啥话,爸都多少天没见你了,你也不想爸,你们这母女一个一个的很不像话——你妈在屋里不?”
张玲觉得老爸就是很过分,大半天在别人家打牌,不帮舅舅干一把事情。
“我妈在屋呢,就等你回来揍你!”
“你这娃,你舅舅呢?”
“我舅舅去我二外爷家了,我妈骂你呢,你宁可在人家打牌也不去看我二外爷家看我外太爷,你说你过分不?”
何燕一二三再二三给张东平安顿的很清楚,到十里铺,第一时间去看老人。
“好,我现在就去看你外太爷。”
张东平转身去村子东头二丈人家。
这会儿时间估计能蹭上一顿饭。
张玲转头朝院里大喊:“妈,妈,我爸回来啦,我爸又要走了!”
“玲儿,我把你…咋是这号子娃……”
何燕从院里出来,李娟也从院里出来。
张东平往何燕手上看,没拿棍子擀面杖啥的,说明情况不严重。
李娟先说话:“姐夫,你咋才回来呀,你看你把我姐惹不高兴了,热乎面条都不让你吃,说让吃凉的去。”
三点五秒时间,张东平决定,对自己老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笑呵呵应对。
燕子不是磨坊婶那种女人,不会张牙舞爪把男人脸挖破。
不就玩了半天牌么,别没完没了啊,我让着你。
“娟,屋里还谁?”
“没大人了,领导们都走了。”
“领导,什么领导?我咋不知道,娟你也不说一声屋里有领导来了,你说一声我早早跑回来招呼领导。”
何燕脸色更加阴沉,最讨厌张东平这德行,这还怨李娟没叫他了?
看燕子有扑上挖人的气势,赶紧解释:“燕子,我又不是真玩牌输钱,是六爷四爷几个爷辈,爷爷孙子好兄弟,他们非要拽我玩一把……”
“你去看爷爷了没?”何燕瞪着眼睛问,并没有扑上来。
不去看亲爷爷,跑磨坊跟几个不沾边堂爷玩牌?
何燕想着宁子安顿的话。
男人就这德行,坐炕上玩牌的时候能玩一整天,把什么都就忘了。
“还没去看咱爷呢,马上去,我先吃口饭?”
“你压面条的人,我们等一下午不见你端回来,你让娟端那么重的盆,你知不知道娟多危险,你忘了我怀敏儿时端重东西出的事?”
张东平跳起来:“啊?娟要生三胎呀,怀上啦,我不知道啊,他端起面条就跑了。”
张东平这才知道,燕子为什么眼睛瞪自己瞪的这么凶。
娟要出事那就是大麻烦。
“姐我这不没事嘛,先让我姐夫进来吃饭。”
何燕一口拒绝:“还想吃饭?不去看爷爷,玩一下午牌,还胡乱狡辩,就这样算了?”
何燕真正生气的原因,省上领导们围着宁子和村长谈发展大事,他在别人家玩牌,他还想当小水村最有本事的人?ωWW.chuanyue1.coΜ
这个样子能当得了?
这种意思何燕不知道怎么表达。
扑上去了,咣咣咣在张东平小腿猪娃肚子上踢了三下。
“你今儿你把我能气死,你知不知道宁子在招呼省上领导?”
张东平恍然明白,原来燕子生气的根本原因在这儿。
没跟上娃舅的节奏。
“省上大领导来了?错了错了燕子,我以后紧紧跟在咱娃舅身后,见市长见省长见联合国秘书长——先让我吃饭嘛,吃完咱带娃们看爷爷。”
“你还知道看爷爷?”
张东平贴着铁大门小心翼翼进院里,赶紧跳进厨房坐饭桌上。
李娟给他热汤热面条。
何燕手底下切一碟酸菜,嘴上骂:“给他热什么汤,冰着吃去。”
何燕知道自己男人爱吃一把香菜末,汤里多放半把。
嘴里叨叨给娟一顿抱怨,张东平在家不管娃,跑别人家打牌喝酒,这个毛病再不改,怎么跟着宁子做大事?
张东平心里话,做大事挣大钱的人就不跑别人家打牌喝酒了?
切!
心里话嘴上绝对不说。
剩的面条面汤,张东平呼呼啦啦吃了精光,摸摸肚子,问自己女人正经事。
“宁子跟省上领导都谈的啥?哪个领导?”
何燕瞪眼睛:“我咋知道,我在厨房做饭呢。”
“你看你这女人,你骂我跟不上娃舅节奏,问你啥你也不知道。”
屁股上又挨两脚:“赶紧走,天都黑了还不看爷爷?”
何燕提上两包给爷爷准备好的东西,跟张玲李娟去村东头老院。穿书吧
张东平觉得自己女人已经大有变样。
今天这种情况,要给以前,唠唠叨叨训个没完。
可今天大不一样,也就小腿上挨了三下屁股上挨了两下。
也就不痛不痒训了那么几句。
好女人一个。
当然了,是因为自己跑大车一趟挣大钱。
在小水村里,开大卡车跑一趟南省顺当回来,在村里拉风的不得了。
当然了,根本原因是她娘家人日子好过。
省上领导都跑来她娘家宁子跟前吃饭,这要被小水村里人知道,那还不在整个村子嚷嚷翻天。
最最根本的原因,宁子给她名下存了十万块钱。
晚上睡觉的时候,燕子睡着睡着就笑醒来了。
这会儿安安静静跟在自己男人身后往爷爷跟前去。
一转身,张东平一把将何燕拽到跟前搂在怀里。
满嘴夸赞:“还是我老婆心疼,哪像那个丈人婶,把自己男人脸挖了深深五个血痕子,我是帮他说好话去了,你以为我真打牌去了?”
何燕一把将张东平推开。
“二百五一个!”
当着自己女儿面,张东平猛一下搂何燕,被女人翻白眼瞪过来。
“哟,你这个女人,心疼一下你就叫二百五?
玲过来,爸心疼一下,我女儿个子都比我高了,一天吃的啥呀,这脸蛋胖的。”
张玲最最讨厌当爸的说她胖。
妈妈怎么就不狠狠揍他一顿?
令何燕满肚子纳闷,村道里碰见谁,张东平都笑呵呵打一声招呼。
“哎?出去转啊,我们去看丈人爷,没事到我娃舅家玩来。”
打招呼的人赶紧应和:“哎哟,宁子姐夫呀,啥时候来的?啥时候开大车出去?”
张东平双手插进兜里,站村道中跟人家聊半天。
被两个女人和自己女儿拉远远的。
李娟小声嘀咕一句:“你看我姐夫飘不,这些人他都不知道怎么称呼。”
何国民家叽叽喳喳钻着一屋子人。
十里铺几个主要当事人聚在一起,围着宁子,商量挣钱大事。
张东平意识到这半天自己果然掉链子。
以后寸步不离跟在娃舅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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