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一大早，外面干冷刺眼。
何燕走了，回自己家。
老小生活，家务琐碎，都缠在了何宁身上。
他搓搓手心手背，回正房。
在儿子脸蛋上亲一口，小家伙没醒。
摸一把爷爷胡子，老头子没醒。
身上烤热乎，转身进厨房。
屋里，刚蒸完馍馍的面香姜黄气，深吸一口。
暖暖的生活气息。
“宁子？姐走啦？”
“她真留在咱家过年？”
李娟还钻在被窝里，没睡好。
“娟，你晚上奶悦悦，老醒老醒，睡到中午都没问题。”
李娟眯嘴笑：“瞎说，哪能睡到中午——爷爷怎么样？”
“爷爷从昨天晚上睡到现在还没睡醒，好像瞌睡了三天三夜。”
“爷爷好可怜，爷爷一夜没回去，二叔二婶不担心？”
李娟不提醒则罢，这一提醒，何宁忽一下想到。
他们居然没来找爷爷。
实在想不通为什么。
等儿子睡醒，给他洗了脸洗了手，吃了早饭荷包蛋。
等爷爷睡醒，给他洗了脸洗了手，吃了荷包蛋早饭。
何宁在爷爷耳朵边喊一声：“爷爷，你乖乖在炕上待着，不要乱跑，我出去一会儿。”
爷爷穿了何宁买的新衣服，喝一罐何宁给他熬的罐罐茶。
乖乖在炉子边坐着。
“儿子，走，跟爸爸出去转一圈儿。”
一大早，何宁抱着儿子去何国民家。
一晚过去，他们不找爷爷，这是遗弃。
“粑粑，去哪里呀？”
“儿子，我跟你二爷二奶骂仗，你不要怕，你给爸爸加油，好不好？”
“加油加油加加油！”
何宁狠狠亲一口儿子脸蛋。
重生回来三四天，用糖果花生、拨浪鼓、炮炮、桔子，让儿子紧紧粘在了自己身边。
以前对儿子的吼叫，在这小家伙脑袋里三天后就荡然无存。
走到二叔家门口。
厨房里有人气儿。
“文文，喊二爷出来！”
文文脆生生喊一嗓子：“二爷，出来！”
出来的是王琴。
眼神阴冷，像仇人一样瞪着何宁父子。
文文把脑袋藏在爸爸怀里。
何宁认为，自己性子混，跟二叔二婶不善待爷爷脱不了关系。
上梁不正下梁歪。
但不管怎么说，人家是长辈。
总不能像上次一样，出口就喊二婶是“姓王的”。
多不礼貌。
三岁小儿在怀里，不能把他带坏了。
“二婶，我二叔呢？”
王琴口气极其冰冷：“问你二叔干啥？”
“商量我爷爷的事。”
在王琴眼里，何宁是村里的混子。
整天就干两件事：喝酒打牌，吼孩子骂老婆。
可现在，她眼前的父子俩亲昵的不得了。
这让王琴实在想不通。
本来，一看见二婶，何宁想质问一句，我老婆生完孩子三天了，你当二婶的还不知道？
王琴有多厌恶何宁，就有多讨厌何宁的老婆孩子。
三天不来往，各家发生了什么事儿，相互不知道。
但，何宁知道，从昨天下午到现在，爷爷不在那间低矮黑沉的小房里。
“叫我二叔出来，商量我爷爷生活上的事。”
王琴冷言冷语道：“你二叔还在炕上睡着，你不会自己进屋叫？”
何宁朝上房屋里大声喊：“二叔出来！睡死了吗？”
何宁不进他家屋子，站在院子里大声喊话。
上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何国民睡眼惺忪，看一眼抱着儿子的何宁。
嘴里骂：“一大早，站我家院里瞎喊什么？”
这时候，何宁才问出一句正经话。
“二叔，二婶，我爷爷呢？”
何国民一脸不耐烦：“你爷爷在他屋里，你问什么？”
何宁明白了，这两口子，压根儿就不知道老人不在屋里。
何宁咬牙切齿，想破口大骂。
儿子最惊恐的事，就是爸爸突然吼叫骂人。
这个习惯，改！
为着儿子不惊恐，想吼出来的话咽肚子里。Μ.chuanyue1.℃ōＭ
西边那间低矮的小房里，挂着脏兮兮的门帘。
二叔二婶以为，老人家在那间房子里定定窝着。
从昨天到今天这会儿，他俩没进去看一眼。
何宁知道这一个点就行了。
一句话再不问，抱着儿子转身回家。
文文放在太爷跟前玩。
何宁进厨房做活。
蒸出来的花馍拾到后窑一口缸里。
一盆切成臊子的肉，铁锅搭炉子上炼熟。
肉香味弥漫整个屋子。
李娟用筷子夹一块喂进嘴里。
“娟，不能吃太多，沉肚子。”
“真香，尝一个两个就行了。”
一盆肥瘦相连的肉块炖红烧肉。
放一把大料，倒酱油，在爷爷房间咕嘟咕嘟炖。
腌了一夜的两条鱼，中间剁成两半，在铁锅里滋啦滋啦煎成焦黄。
何宁手脚不停在厨房里忙。
神情专注，一丝不苟。
一点不乱。
李娟大眼睛扑闪盯在他身上。
“宁子，你....什么都会做？”
“上辈子学的。”
李娟怀里的悦悦吃奶，眼睛看着男人，咬着嘴唇笑。
梅姑好，姐姐好，男人再这样好下去，这个年，她满足的装不下。
何宁忙到中午。
不见二叔来找爷爷。
说明，他俩没揭开门帘看一眼爷爷在不在那间屋里。
何宁脸上挂了阴沉，李娟看在眼里。
“宁子，咋了？”
“爷爷在咱家，到了这会儿，二叔二婶还不知道，他俩根本不管爷爷的死活。”
何宁下一碗大米。
切酸菜切土豆切蒜苗切豆腐，加炖烂的红烧肉。
一锅窜香扑鼻大乱炖。
“娟，你是月婆子，不敢吃太油腥，鸡汤鸡肉炖一盆，加豆腐土豆，你就着吃一碗米饭。”ωＷＷ.chuanyue1.coΜ
“宁子，你做什么我吃什么，我不挑，我很好伺候的。”
何宁呲牙笑。
问一句：“你身上装着多少钱？”
李娟想到身上装着一笔“巨款”，幸福的每时每刻都在恍惚中。
小悦悦每时每刻也恍惚，不哭不闹，吃饱了睡，睡醒了吃。
跟小猪崽一样。
李娟上下牙咬住舌头，笑着说：“你猜多少钱？”
“六百五十块整？”
李娟大眼睛扑闪，吃惊的表情：“你咋猜得那么准？”
何宁心里说，屁话，钱都是我挣的，我能不知道你身上有多少？
李娟下炕，在地上走过来走过去。
活动一会儿，多吃一碗饭。
一盆炖菜和三碗米饭端到隔壁屋桌子上。
何宁拽老人胳膊：“爷爷，下来吃中午饭了。”
一把桔子皮在火炉上，烧得整个屋子一股桔子皮焦糊味。
“文文，干么把桔子皮扔火炉上？”
“粑粑，是太爷扔的。”
何宁嘴巴贴到爷爷耳朵边：“爷爷，别把桔子皮扔到炉盖上。”
何宁正照顾爷爷和儿子吃中午饭，听见大门外进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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