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东平开车进打井队院里。
满院子是他哇哇叫声。
“噢哟，我女儿吃香得很呐，娃舅一辆车我一辆车，玲儿，你考不上高中考不上大学，你都对不起你舅舅接你这一回。”
何燕半肚子厌烦，自己男人到哪儿都这样嚷嚷。
“你悄悄的行不行，看不到人家院里这么多人？不让你来你偏跟着来，你回去！”
吃饭的几个队员边吃饭边笑呵呵看。
张东平给他们散烟，嘴里还嚷嚷。
“大家听听我这女人讲不讲理，我开车送她去娘家上坟，又嫌我烦，有本事她走着去，有本事她学会开三轮车开到娘家去。”
张东平的烟散完，自己想抽一根没有了。
先摸自己裤子兜，没钱。
再摸自己上衣兜，也没钱。
喊他女儿：“玲儿，你给爸两块，爸回去了给你还三块。”
张玲一脸不乐意。
“我没有，真是的，跟我要钱，你不会跟我妈要？”
何燕瞪眼睛骂男人：“你可笑不，你跟念书的女儿要钱？你能不能把抽烟戒掉，宁子咋不抽烟？”
何燕这语气，不可能给张东平给抽烟钱。
当爸的继续跟女儿要两块。
“玲儿，你舅给你的你妈给你的，你少说也有十几块二十块，你给爸先借上，我买一包烟，明儿爸给你还五块，爸有钱呢，今儿没装嘛！”
张玲对她爸好厌烦，上一周就跟她要了两块。
承诺的五块还没给呢。
上周星期天，张玲跟当爸的要头一天借的两块。
张东平立马不认账，说他身上没钱，都在玲妈身上。
张玲很不乐意把自己省吃俭用存的零花给他爸买烟。
但看老爸可怜样，还是掏两块。
再抱怨老妈：“妈，你给我爸给上个零花嘛，每周跟我要算怎么回事？”
张东平一脸不乐意：“姑娘你这话说的，好像爸每周跟你要钱，就上周要了一回。”
何宁走过去，给姐夫递上十块。
“走了走了，回去上坟呢，磨叽到这儿干什么。”
何燕劝弟弟：“宁子，干么给你姐夫给十块，他身上有两个子儿，不是抽烟就是喝啤酒。”
张东平脸上笑。
“燕子，娃舅给我给个零花你还要管，娃舅现在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在乎这十块八块？”
张东平把十块钱在手掌上拍拍，开心的很。夶风小说
他的三轮拉着一家四口出去了。
何宁的三轮跟在后面开出去。
两辆车到家门口。
文文先扑进姑姑怀里，笑得嘻嘻哈哈。
李娟举着相机啪啪摁两下。
“姐，姐夫，玲儿柏柏，来，都过来，我给你们照全家福。”
这一早上，李娟忙完家务，举着相机到处照，啪啪啪。
巴不得家里来个人。
姐姐一家五口聚齐一堆在院子里，一本正经照全家福。
何宁跑房后面上厕所。
娟扯嗓子惊慌喊：“宁子，你来看，摁不动了，是不是坏掉了？”
哪是坏掉了，是胶卷照完了。
“一卷子照完了？乱七八糟的都照了些啥嘛。”
姐姐一家五口摆好姿势浪费了半天表情。
“宁子，有没有备用胶卷？”
备用胶卷买了五卷，招不住李娟两天半折腾掉一卷。
何宁买照相机的目的，是放便有些事情上拍照取证。
这下好了，成了娟解闷好玩的东西。
新胶卷换上，她继续折腾，又把姐姐一家子拽过来聚齐。
张东平嘴里抱怨：“我这鞋拔子脸有什么好照的，给我娃照上行了。”
“不行，姐夫你过来，全家福呢。”
“全家辣椒，你姐连个抽烟钱都不给我，福什么福。”
张东平被何燕一把拽到身边。
“你个大男人家婆婆妈妈的，废话咋那么多？让你照你就照。”
一家人站好，摆好姿势，李娟啪啪两下。www.chuanyue1.com
“娟，照完的胶卷千万不敢扯出来，会曝光的。”
“知道啦，这还要你安顿。”
陪李娟闹腾完，收拾东西上坟。
李娟嘻嘻笑：“宁子，姐姐，我都收拾好了，你当我一早上玩儿啊！”
纸钱、香火、烟酒茶水、炒的两罐头瓶热菜，小吃零碎。
三个外甥三个大人手里各提上东西。
李娟抱上悦悦，何宁抱文文。
“娟，咱村里习俗，儿媳妇可以不去。”
李娟嘟着嘴。
“我去呢，我给咱爸妈烧纸磕头。”
“娟，我怕你跟着姐哭坟。”
“我不哭，我笑。”
小女人呲一嘴小白牙给男人笑。
“清明节上坟，笑什么笑，默哀！”
何燕把所有拿去坟上的东西都检查一遍。
确定拿上了火柴。
走二十分钟到后山父母坟头。
今年有姐夫跟着一块来了。
当儿媳妇的也跟着来了。
荒滩里安安静静两座土包。
石头供桌。
所有东西摆在供桌上，纸钱掏出来聚成一堆。
一条四脚蛇被孩子们惊起来。
柏柏追着跑远，非要捉住。
划火柴点纸钱。
何宁蹲在姐姐跟前，小声提醒：“姐，孩子们都在这里，不哭出声啊，咱默哀！”
“姐今年高兴，姐不哭，姐给爸妈好好说话。”
火头烧起来，何燕的眼眶温热。
“爸，妈，咱家盖新房子了，是咱宁子的本事，你们看看，家孙子外孙子，五个都来了，都给你磕头。
爸妈，咱宁子有本事了，可了不起，我知道，是你们的护佑。
今天，儿女给你烧多多纸钱，爸妈你不要存了，该咋花就咋花。
您二老保佑儿孙们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何宁咬咬嘴唇，眼睛里也是泪。
给父母坟头上添土。
再跪到哗哗哗烧着的纸钱跟前。
声音小小的。
“爸，妈，儿子想你们啊！
我爷爷好好的没事，我妻儿也好好的没事，我姐我外甥都好好的，咱这个家，以后好好的，有我在，一定没事。
以后的日子，我不出村子，我守着你们二老，我守着我妻儿，我守着我姐姐。”
何燕的眼泪吧嗒吧嗒从下巴滚落。
张玲和萱萱跪在妈妈跟前。
张玲声音小小地安慰妈妈：“妈你不哭，妈说好的咱默哀。”
张玲长大了，也讨厌妈妈在坟前哇一声哭出声，哭到拽不起来。
女儿这么一安慰，何燕摸一把脸上眼泪。
“玲，妈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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