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宁在磨坊压好面条回来。
地上散乱的纸钱,已经被爷爷一溜一溜整好。
码在柜子边厚厚一摞。
何宁呲牙笑,趴在爷爷耳朵边喊一声:“爷爷,你帮了我大忙!”
爷爷窝着嘴问:“宁子,现在去上坟?”
“对,现在就去!我爸妈在那边,也要有钱好好过年啊!”
纸钱装进蛇皮袋子里。
两个罐头瓶,一个装肚丝肥肠,一个装韭菜豆腐炒鸡蛋。
桔子、糖果、花生。
八个小馒头。
一捆黄香,一盒红塔山。
半串鞭炮。
“娟,我去给咱爸妈烧过年钱,今年把文文带上。”
李娟把所有祭奠用物一样一样装进挎包里。
“宁子,让你买一瓶酒,你没买,这个瓶里剩一点点,你拿上吧!”
挎包背肩膀上,一个手提着钱袋子,一个手抱紧儿子。
父母的坟茔,在西山沟一片荒滩上。
走二十多分钟。
两个被白雪掩掉的土堆。
何宁没走到坟堆前,两行泪已满面。
“爸妈,过年了,儿子孙子给你俩送过年钱。”
一样一样东西掏出来,献在石头供桌上。
供桌前的雪抛开,三炷香,端端插进虚土里。
一袋子纸钱倒出来,点燃!
“爸妈,您二老放心,儿子清醒了,不混了,咱这个家,不会再破败下去。”
儿子在怀里抱着,何宁克制哭声。
但眼泪克制不住。
“粑粑不哭!”
文文小手手伸出来,给何宁擦眼泪。
“儿子乖,手套戴好,别冻着手手。”
“儿子,这个是我爸爸,是你爷爷,这个是我妈妈,是你奶奶。”
“儿子,以后,给爷爷奶奶上坟,爸爸带着你和妹妹。”
文文学爸爸,跪在坟前。
“粑粑,爷爷死了,奶奶死了。”
何宁擦一把眼泪,被儿子的话惹失笑。
“也对,爷爷奶奶…死了!”
“爷爷奶奶睡着了,永远睡着了,再不受苦,再不受累。”
何宁用一截棍子,把哗哗燃烧的纸钱拨过来拨过去。
“爸妈,你们受的欺负,受的委屈,儿子加倍讨回来。”
“爸,你担心我爷爷受苦受罪,不会了,爷爷在我身边。”
“粑粑?”
“哎!儿子,爸爸跟你爷爷说会儿话。”
“粑粑不哭!”
“好,爸爸不哭,爸爸有文文,有悦悦,有妈妈,爸爸不哭。”
何宁使劲擦脸上的眼泪。
擦不尽。
纸钱烧完,一堆灰烬。
何宁用棍子画一个圈儿。
“儿子,给爷爷奶奶磕头。”
小文文学着爸爸的样子,磕下去三个头。
半串鞭炮,用手里冒烟的棍子点燃。
荒滩上一串爆响,声音突兀怪异。
“粑粑,文文害怕。”
“不怕不怕,爸爸给文文喂好吃的!”
罐头瓶里的韭菜鸡蛋,肚丝肥肠,泼散一些出来。
剩下的,父子俩就着小馒头吃完。
酒瓶子搭在嘴上,犹豫片刻,咧嘴一笑。
“爸妈,儿子答应了娟,滴酒不沾,儿子说到做到。”
这些酒奠在坟前,瓶子远远扔出去。
桔子掰开,一半给儿子吃,一半放在供桌上。
一盒红塔山,点着两根放在供桌上。
“粑粑?回家找妈妈!”
“好,回家找妈妈!”
抱起儿子,亲吻他红彤彤小脸蛋。
走二十几分钟,到村里井湾子处。
突然看到的一幕,何宁眼睛瞪圆,脑袋充血。
李家十婆和王琴并在一起往他家方向走。
何宁身子一闪,转个弯,顺着截路小跑回家。
李娟问:“宁子,这么快回来了?”
“山路不好走,我又抱着文文,其它先人坟我没去。”
“娟,听着,我把李十婆惹了,她来咱家找麻烦,你不要出去,我来应付,明白吗?”
怕李娟出去,被李十婆扑上来撕扯。
“李十婆?”
早上的事,本想瞒住老婆。
看样子瞒不住了,详细说了一遍。
李娟眼神惊慌。
“宁子,她会不会冲进咱这屋里?”
“我让她连咱家大门都进不来。”
何宁拿起舀勺,地上的水桶,舀满满一桶水。
“宁子,你这是干么?”
“娟,恶人自有恶人磨,李十婆这个混蛋泼妇,我今儿彻底取了她用那招整人的毛病。”
“娟,无论她怎么喊叫怎么骂街,你都不要出来,明白吗?”
李娟使劲点头。
何宁一手提着舀勺,一手提着水桶。
出了大门,站在十米外,他相信李十婆肯定往这儿来。
李十婆的身影,果然从前面一堵土墙后面出现。
看到何宁站在大门口,她停下脚步,稍稍犹豫了一下。
又朝何宁家大门走来。
离何宁十米远,又犹豫了一下。
前世,何宁在商场打拼,阅人无数。
从对方的一犹豫,就能看出她心里的胆怯。
“李十婆,你以为,我是你家周围的那些邻居?来,用你的办法。”
李十婆嘴里叨叨骂脏话,语速很快,吐字模糊,何宁听不清她嘴里骂的什么。
李十婆往前冲。
她是想跑进何宁家院子,坐在地上拍大腿哭爹喊娘撒泼。
被何宁一把堵住。
“李十婆,别想进我家院里,要哭闹,坐这儿。”
李十婆一屁股坐地上,双手拍大腿。
哎呀妈呀,哭爹喊娘。Μ.chuanyue1.℃ōM
这阵势,如果在自己家院里,可想而知老婆儿子有多害怕。
没有手机没有电话,报警需要跑一趟镇上。
这年头,村里人打架骂仗闹纠纷,村民们没报警处理的意识。
家族内部解决。
何宁不怕有警察出现。
转过身,一舀勺凉水端在手里。
离坐在地上哭闹的李十婆一米远。
一舀勺水照她身上泼出去。
寒冬腊月,凉水泼身上,这滋味......
李十婆头上脸上湿透了,打了个寒颤。
“你...你要干什么?”
何宁嬉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把你冻成冰雕而已。”
何宁一手提水桶,一手拿舀勺,又一勺水泼出去。
让李十婆发烧的脑袋彻底清醒。
干脆,一桶水兜底泼出去。
李十婆全身湿透,嘴唇青紫,哪还有嘶声扯嗓子骂街的热情劲儿。
何宁看着她浑身打哆嗦。
李家父子三个从远处死没命跑过来。
“妈——”
李老十和大儿子背起浑身湿漉漉的李十婆就往回跑。
李老十的二儿子眼睛瞪着何宁,想扑上来。
看水桶提在何宁手里,又离远一截。
何宁怒喝一声:“李党新,有什么理说出来啊,我跟你掰扯掰扯?”穿书吧
“何宁,你...你知不知道,你会冻死我妈?”
何宁破口大骂。
“李党新,你一个高中生,你的书念进了驴肚子?”
“你们怂恿你妈来我家骂街闹事?知不知道我老婆生完孩子才四天?”
李党新神色慌乱:“你老婆刚生完孩子?”
李党新知道他妈整人的手段。
令他嫂子头疼万分,令周围邻居头疼万分。
他妈闹腾刚生完孩子的何宁老婆,这传出去,太不占理。
何党新辩解:“何宁,不是我怂恿我妈,也不是我哥我爸,是你二婶!”
何宁咧嘴笑。
“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何党新,回去,给你妈你爸你哥解释清楚,什么叫正当防卫。”
“谁敢踏进我家院子整我妻儿,我弄死谁,我是正当防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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