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姐姐家时,何宁的肚子已经挖挖饿。
但姐夫在炕上睡觉,迷迷瞪瞪的,哪有考虑到小舅子吃饭?
会做饭的大外甥女也不在家。
也是因为何宁在张东平心里没地位。
若是别的亲戚进屋,他还不一咕噜翻起来,端茶倒水,再说一句留下来吃晚饭的话。
何宁给了他五百块钱,张东平毫不推辞拿在手里。
这才另眼看小舅子。
但他还是没想人家走一个多小时路肚子饿。
何宁只喝了炉子上的一杯温茶,带着柏柏转身出来回十里铺。
张东平也想跟着去何宁家,但驴丢了,不知道哪天能回去,家里不能没人。穿书吧
他只能留家里看门等回家的驴。
腊月里,何燕告诉张东平,自己弟弟要重新做人,顾家顾老婆吃苦挣钱。
张东平骂一句:“他能重新做人顾家顾老婆挣来钱,狗拉多少我吃多少!”
正月里,何宁给了他两次钱,一次五十,这次五百。
然后,他带着柏柏走了。
张东平从懵神中还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手里真真切切拿着何宁给的五百块钱。
“这小子真挣钱了,挣钱了想着赶紧给姐夫还帐,不错不错!”
但何宁说自家驴从十里铺跑掉了。
张东平立马想到,小舅子是追着驴跑来他家的,而不是专门给他送五百块钱来。
对小舅子的好感又降低了一大截。
何宁带着自己亲外甥往回走,十五里路,一个小时多。
肚子里饿得难受。
兜里有糖,给柏柏一个,自己一个。
叹一口气。
大正月,去姐姐家两趟,没吃上一碗正经热汤热饭。夶风小说
不是因为姐姐不在,也不是因为姐夫不会做饭招呼人。
而是自己在姐夫心目中没地位没尊严。
五百块钱,或许能让张东平稍稍高看他那么一点点。
但给他做一顿正月里的大餐,那是不可能。
柏柏告诉舅舅,他姐做一锅米饭吃了三天。
早晚饭吃剩米饭,黄米馓饭,倒胃口。
姐姐家大米不多了?
柏柏又告诉舅舅,他爸爸跟一帮人打麻将把身上钱输光光了。
何宁吓一跳:“你爸身上多少钱输光光了?”
“就你给的那五十块,他还要我的十块,我没给。”
“对,压岁钱不要给你爸,你留着上学买新铅笔盒。”
柏柏蹦蹦跳跳往前走,今儿跟舅舅在一起很高兴。
“舅舅,铅笔盒才八毛钱!”
外甥的意思,他身上居然装着十块。
富的不得了。
是舅舅给的压岁钱。
张东平爱打麻将,但也就正月里这几天打,输钱输个五十一百,赢钱也赢个五十一百。
过了正月十五,他再不玩牌。
家里十五亩水浇地,八亩旱砂地,拉粪翻地修水渠。
很忙的。
少不了驴子架子车。
何宁心里一紧,万一驴子丢了呢。
别说姐姐家,何宁自己家的五亩地都难种了。
“混蛋破驴,找到后倒换了你!”
这句话从嘴里骂出来,何宁脑子里忽一亮。
搞一头得劲儿骡子他不好么?
干么跟这头二十岁的驴较劲儿。
舅舅外甥俩人走到半道,何宁的脚步放缓慢了。
呲牙吸气,愁!
回到家,跟姐姐说,驴子没回小水村,姐姐也愁。
姐姐能安心待在月婆子跟前?
“舅舅!看,我家驴!”
“啊?”
“舅舅,我家驴咋跑这儿来了?”
何宁瞪大眼睛看过去,路边站着的驴,瞪着眼睛看他俩。
柏柏嘴里呼唤:“噢——噢——”
他直直走到驴子跟前,牵住缰绳,一脸笑,转头问何宁:“舅舅,你敢骑不?”
何宁震惊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这头驴折腾了他跟姐姐大半天。
可猛丢丢就在这儿出现了。
可十岁的柏柏直直走到它跟前,把它笼头上的半截缰绳抓住。
“柏柏,它认你呀?”
“除了我爸和我,它一旦跑开,别人走不到它跟前。”
但柏柏把驴拉住,何宁能贴到它跟前了。
失而复得的惊喜心情,让何宁连肚子饿都忘了。
一步两步到自家大门口,朝院子里喊:“姐,娟,驴子找回来了。”
何燕从厨房出来,也是一脸惊喜。
看到儿子跟在舅舅身后,不是先问候儿子。
先问驴到哪儿找到的。
“妈,我和我舅舅在半路上碰到的,它往回走呢。”
何宁进厨房,提一桶水给驴子喝。
嘴上说:“要不是柏柏,我还是抓不住它,小水村锣鼓声更大,它铁定不回,不知道又要悠哪儿去。”
何燕把驴子拴在院子墙角架子车上,端多半脸盆包谷粒给它吃。
再抱来一件谷子草扔给它。
何燕嘴里骂骂叨叨:“折腾人一天,还要给它吃给它喝的,就该让它饿上两天。”
何宁呵笑:“那怎么行,明天一早出门去镇上,去县城,全靠它拉我和柏柏。”
何燕眼睛瞪大:“啥?你要领上柏柏。”
“我带他去县城玩一圈儿。”
何燕一口拒绝。
“不去,给你添的什么麻烦,你看他衣服,过几天年就脏成这样,还浪县城?”
何燕叨叨骂自己儿子。
何宁笑着劝一句:“行了行了,骂什么骂,这儿是我家,是柏柏舅舅家,你当在你家一样骂孩子?”
何燕继续骂:“柏柏,你也不知道进屋子问候你太姥爷?这才初六,给你太姥爷跪下磕头拜年。”
柏柏跑进正房去了。
半天不出来。
何宁进厨房吃饭。
“豁,臊子汤面片?”
五碗稠稠糊糊的面片下肚。
何燕又看得瞪眼睛。
“宁子,你姐夫没给你东西吃?”
何燕以为,弟弟去小水村,刚赶上五点吃晚饭的点儿。
好歹他能吃上一口馍馍丸子猪头肉什么的。
过了一个半小时,何宁断不会吃掉五碗面片。
大正月的,何宁去了两趟姐姐家,第一趟吃剩菜馍馍,第二趟什么都没吃上。
对姐夫就有了半肚子不满。
“他在炕上睡大觉呢,他没管我。”
何燕转头问柏柏:“你爸在炕上睡大觉也不管你舅舅吃饭?”
“就是,我姐走了,我爸连我吃饭都不管,还管我舅舅?”
何燕气得咬牙。
“我回去我把他揍死死!”
张东平有一个令人很欣赏的好习惯,只要何燕追着他打,他转身跑,但又跑不远,趔趔趄趄的让老婆揍一顿出气。
完了再问一声:“气出完了没?”
他这么一问,一般情况,何燕又来一肚子气。
“姐,我姐夫想跟着我来的,但要等驴子回去,他又来不了了。”
何燕又骂:“他来了我也不要,谁家女婿初六了才转丈人家?他不会在初三把孩子们领来转一圈?一天来一天回去不就行了?”
虽然姐弟俩的父母不在世了。
但腊月里,何燕给张东平说得清清楚楚。
娘家爷爷接在何宁身边了。
难道他张东平就不该在初二初三把三个孩子领来转一回?
想到这些,何燕心里一肚子火扑突突。
一肚子火想给张东平狠狠发一通。
“何宁,我家驴这不是在院里吗,还找什么找?”
张东平的声音,突然在院子里喊一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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