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铜城监狱出来，张千看一眼手腕上的表，说一句：“赶回去我还能上最后一节课。”
何宁应一声:“所以说喽，出门办事要早。”
摩托开上109国道，往黄塬县城方向。
不是原路返回，车子一拐从国道旁边土坡下去。
是去黄河边。
张千纳闷。
“去黄河边干什么？”
“抓一只青蛙。”
“何宁你搞什么，我回去给五年级上一节课，抓哪门子青蛙？”
地上湿，摩托骑不过去了，立到土路边。
“何宁，你怎么小孩性子上来了？”
“咱村里，包括我老婆，大家以为癞呱子就是青蛙，我顺路抓一只青蛙回去，给咱村里人看明白。”
张千脸上一抹不知道说什么好。
黄河边沼泽湿地，一片草绿惹眼。
在能入脚的地方走，想着能把一只青蛙惊起来。
“小老师过来，愣着干什么，帮我一起捉。
捉一只拿回去给孩子们上课，告诉他们青蛙和癞蛤蟆有什么区别，这是科学课。”
张千大步走进来，不说青蛙的事，说刚才在监狱里的情况。
“何宁，我还以为你给他讲很多道理，没想到咱就陪着他吃了一只烧鸡，然后就出来了。”
“讲个屁道理，十二年，他还不明白他是怎么回事？我有必要讲那些道理吗？”
脚在草丛里绕，嘴里又嘀咕：“奇了怪，夏天的时候一步一个，跳得抓不住，这会儿怎么没有？”
张千也在草丛里绕，希望惊出来一只。
“何宁，你是给你老婆抓着玩吧？”
“瞎说，哪有给老婆捉青蛙玩的道理。”
何宁就是给老婆捉着玩，不好意思实话实说。
陪何宁在这地方捉青蛙，张千觉得干这事儿特没谱。
“何宁，我就不明白了，你抓一只青蛙回去，然后呢，让它死掉？”
“胡扯，让它死掉干什么，我养水缸里，最后生一堆小青蛙。”
张千一脸，何家的你才胡扯。
张千说探监的事。
“三天后，你还来一趟？
不是说一个月只能探一次监吗，万一没用呢，万一王门看见他爸坐牢，心里更扭曲，那就是麻烦……”
何宁往前面干芦苇丛里绕。
嘴里嘀咕：“就不信找不见一只？燕子回来了，癞呱子一周前就出来了，黄河边的青蛙没出来？没道理啊！”
何宁满脑子捉一只青蛙给老婆儿子看，张老师说什么，他压根儿没听。
脚步刚到芦苇丛跟前，“咚”一声，眼睛都没看清楚，一只跳进水塘里了。
目测有三四米远。
“我天，这压根儿用手捉不住。”
“张千，过来帮忙，你站水塘边跺脚，截住，别让它再跳进去。”【穿】
【书】
【吧】
张千觉得这事儿有点小儿科大题小做。
但看何宁的意思，不捉住一只不罢休。
“大家来河边是捉鱼，你是捉青蛙，你咋想的？”
“没有鱼网我能捉到吗？，快点，站水边跺脚，不能让它跳水里。”
双手是捉不住的，衣服脱下来捂。
“张千，把你衣服也脱下来，它一跳，你扑上去用衣服捂住。”
张千看看自己小翻领干净西服，绝对不会脱下来。
有小老师帮忙站在水塘边，何宁在芦苇丛里走，又惊起来一只，跳前面空地上了。
“哈哈，这只非捉住。”
猛劲儿跑过去，青蛙一跳再一跳，好远一截。
但它跳到宽阔处一片刚发芽的草丛里。
衣服大大张开捂下去。
“张千，捂到衣服底下了。”
小心翼翼一点一点揭开，看见了，绿色大青蛙。
用整个衣服包住，衣服丸成一疙瘩，跑不掉了。
衣服在水里浸湿。
折腾了大半天才捉住一只黄河边草丛里的绿色青蛙。
“张老师你抱上，我骑车，现在回村里，你最后一节课上不成了。”m.chuanyue1.com
张千不想抱湿哒哒衣服里的一只青蛙，可又不好拒绝，脸上怪怪的表情。
何宁挖他一眼。
“让咱村孩子们看看真正的青蛙长什么样，就是上最好的一节课。”
“胡扯！”
怕张千把好不容易捉到的这只青蛙放跑掉，到摩托跟前，说一句：“你骑车子。”
张千抱怨:“你干么把衣服弄湿，抱着难受死了。”
张千骑摩托骑得慢，还想着王门的事情。
“不知道王门今早跟谁打架，何老师抽他越凶，这孩子打架越狠。
我给何老师说了，别管王门，咱赶紧回去，我是想盯着这孩子，可你非要捉一只青蛙，墨迹大半天。”
“咱俩见他爸，不知道这孩子怎么想。”
有可能真没用。
有可能王门对何宁，对村长，对往他家商店里扔砖头的人越加怀恨在心。
何宁脸上一抹冷沉。
心底里的一句话没说出来。
如果没用，如果他对我儿女有威胁，我有的是办法灭了他。
真希望不要走到那一步。
摩托进村里。
已经过了放学的点儿。
过王元旦家门口，张千停住摩托，身子下来。
“我去王门家，我给他说一些话，他听不听，我也要说。
何宁，教育王门是我的责任，谢谢你这么用心帮我，你赶紧回去吃饭。”
何宁抱着衣服不好骑车。
“算了，我走着回去，你出来后把我摩托车骑回来。”
何宁从王门家门口走回家。
在井湾子处看见两个小孩往前走。
是一对小姐弟。
大的五岁不到，小的两岁。
小男孩还穿着开裆裤，脚下走不稳，一个土坷垃挡得小崽子摔了一跤。
姐姐赶紧把弟弟扶起来，拍胸脯上的土。
“你不要哭，姐姐给你买火腿肠。”
弟弟刚要张开嘴哭，立马悄声。
火腿肠的吸引力没法拒绝。
现在，村里，在李娟手里才能买到火腿肠。
何宁想问一句，你俩小崽子拿了多少钱买火腿肠？
火腿肠很贵的，一根五毛钱，一般孩子买不起。
是上社何家堂爷的两个小孙子。
何宁喊一声：“哎！”
吓得俩小崽子猛一回头，眼神怯怯地站一边让何宁先过去。
“你俩去哪儿买火腿肠？”
姐姐指着何宁家方向：“噢嗒嗒，盖新房子那家。”
“知道盖新房子那家是谁家不？”
姐姐回答响亮：：“知道，何宁叔叔家。”
何宁一把摸头杀小姑娘：“我是谁认识不？”
小姑娘看半天，摇摇头。
不是不认识，是叫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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