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军的黑色轿车进十里铺。
旁边山坡上,隔一段一个黑色杆子。
姐妹俩一眼认出那是电话线杆子。
大半天沉着脸不说话的李静,突然问一句:“这村子里真有电话了?”
小娥赶紧应和:“姐,我不给你说了嘛,何宁家里装了电话,我还打过一个呢,一般人家哪能装上电话。”
何军鼻子里哼一声。
哼气的意思,最好别在我跟前提说这个混蛋。
李静问开车的何军:“你说他混蛋不学好,他家能装上电话?”
何军知道这一趟进去,姐妹俩看到的一些情况跟自己解释的不一样。
想好了一些说辞。
“他有了小女儿,日子过不去,去煤矿下井挖煤挣钱,出了一次矿难,他救了几个人,被一矿的矿长器重,给了他几万块钱,盖了一院房子,装电话还不是为了跟矿长有联系。
他还是混蛋性子,你俩还看不出来?”
何军满腔妒火,何宁在村里折腾的事业,能不提说就不提说。
怎么可能长他志气灭自己威风。
何宁这半年突然爆发,在村里搞事业,他给姐妹俩解释是矿上领导的支持。
“不过,我们村长特了不起,今年给十里铺人干了不少好事,咱先把村长拉上,再去何宁家,让村长帮咱说话。”
何宁性子顽劣蛮横,干出这件事,肯定让村长叔一肚子火。
半年前,何富银跑去一趟兰城,给何军悄悄给了一笔钱。
让他安顿好王琴,别拿这事再跟何宁计较,那小子在这件事上敢杀人。
村长对何军客客气气。
小车进十里铺,后面隐约一辆摩托车跟上来。
何军从后视镜里看清楚了,是镇上的警用摩托车。
“奇怪!警车跟着我干什么?”
何军心里微微一抹紧张。
他要脱离跟十里铺的联系,跟镇上派出所能有什么关系。
这段时间,何军将亲爸接下去安顿在场地里。
但他没跟亲爸好好聊十里铺现在是什么情况。
在兰城副业队场地半个月,何国民没见儿子两面。
打电话去家里,都是他分居的老婆接的。
那女人对何家人极度反感,何国民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十里铺一天的变化顶上其他村子几年的发展。
何军在兰城干事业,老家这半年到底什么情况,他知道的不多。
从亲爸手里拿走四万块,何国民还想着能跟亲儿子好好聊聊十里铺。
聊聊他堂弟何宁挣钱的事业。
何军急躁厌烦,钱一拿开着车子跑了。
到何宁接他回村里,再不见人。
何国民心里越加失望,何宁安排这一出事情,他没推辞也就答应了。
何军知道他爸对他越加失望。
今天将李家两姐妹带出来,去十里铺一趟。
只有一个目的,将亲爸和李家姐妹俩的亲妈接出去。
暂时退让一步,只要俩长辈跟出去,他俩想在一起生活,也不是不可以。
三个小时车程,这个意思,俩姐妹没说不行。
“先到我们村长家,把我们村长叫上再去何宁家。”
李小娥万般不理解。
“何军,你不说你爸住着你们老院吗,为什么你弟把你爸安顿在他家里住?”
“谁知道,他就一混混,啥事都由着他性子。”
跟何宁正月里打架,何军想想心里就害怕。
刚进村里,小娥一眼看出最高的山顶上一个电信信号塔。
感叹一句:“有信号塔啊姐,难道说有人用手机?”
何军解释一句:“是我们村长的本事,有人用着寻呼机。”
小娥接上他的话:“你弟也用寻呼机——看,圆圆的那个东西是什么啊,周围还有好多人呢。”
何军也很纳闷,在最高的山坡上建的那个凸出来的圆东西是什么玩意。
不好意思说个不知道。
车子到何富银家大门口。
后面跟着的警用摩托也到何村长家大门口。
何军跟两姐妹都从车里出来。
韩梅眼睛瞪着他们三个。
三个人看着女警员。
相互不认识。
“镇上派出所的?”何军问一声。
“对,你们找何村长?”
韩梅立好摩托车,往何村长家院里进,对他们三个冷冰冰。
何军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镇上派出所的警察,跑来十里铺找村长问一些情况,再正常不过。
站在院子里的韩梅喊一声:“婶,有人找你来了!”
村长妇人从厨房屋里出来,眼睛忽一下瞪圆
“哟?韩所长,你把我们军子带回来了,昨天咋没来?”
村长妇人看两个姑娘跟在何军身后,看人看相貌,昨天见了何国民领来的女人,她说她有两个姑娘在兰城做事,军子也认识。
这不今天她俩姑娘就来了?
村长妇人赶紧笑着招呼:“进屋里坐,军子,你们三个要昨天来就好了,你爸跟你李婶肯定开心呢。”
村长妇人嘴里的话,何军听出来另一层意思。
他们接受李家姐妹俩的妈妈。
这跟自己想的情况有些不一样。
李静鼻子深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天空。
好蓝好高好干净。
兰城现在没有这样的天空,周围化工厂的大烟洞一天到晚翻滚着黑烟,空气里是酸臭味。
跟在何军身后进屋里,站在烤箱炉子边,李静手伸出来烤手。
老家屋里就是这样的烤箱炉子。
好熟悉的感觉。
村长妇人抱水壶,肚子已经很明显隆起来。
韩梅接过村长妇人手里的暖壶,脸上笑:“婶,我来招呼他们,你给何村长打个寻呼,就说家里来人,找他的。”
“好好,我这就打寻呼,富银在狼山顶上看水塔,水抽上去,给东台子砂地试喷灌,如果成功,上冻前,那片砂地浇透,宁子说也种一茬西瓜。”
韩梅呵呵笑:“跟今年一样好吃的西瓜?”
村长妇人提起话筒,手底下拨号码,嘴上话给屋里人解释:“宁子说了,比今年水浇地的西瓜还甜。”
他拨寻呼台的号码:“呼1698275,何军来家里了。”
何军脸上微微一层难堪。
韩梅给他们三个添茶倒水,嘴上问话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意思。
“何军,这二位怎么称呼?”
“哦,这是李静,这是李小娥。”
韩梅咧嘴一笑,眼睛看何军,看两姐妹。
”我明白了,何宁这混小子把她俩妈妈和你爸从兰城拉回来,没问通你们三个对吧?”
何军抬眼睛,看认真问这事的女警察。
一脸疑惑。
“你怎么知道?他这么干事是违法么,你要把他抓起来?”
韩梅咧嘴一笑:“他办这事确实挺横的,好歹问通当儿女的,怎么能那么干。”
韩梅给自己倒一杯茶,吸溜吸溜喝,居高临下看三个人。
别以为我韩梅不知道,你们三个是给何宁找麻烦来了,给十里铺人添麻烦来了。
你们先找村长是几个意思?
怎么着,何村长会站在你们这边说话?Μ.chuanyue1.℃ōM
“何军,你是何宁一个爷爷名下的兄弟,你俩现在搞不到一块,这事儿所里领导都知道。
所里的意思,你跟你兄弟好好沟通好好说话,有些情况可能你还不了解,要不要我给你说明白?”
何军听明白了。
女警察跟着进来,不为别的事,是为调解他们兄弟矛盾。
“警察同志,我们兄弟之间的事,你都知道?”
“都知道,今年腊月里他跟你打架,跟你妈打架,我们都知道。
今天,我怕他还跟你打架,我就进来了,我得看着他,这小子横起来谁都不怕,管你是不是他哥。”
说到何军心坎上了,这女警察是知心人。
对何宁的抱怨,哒哒哒机关枪扫射一样抱怨了一大堆。
村长妇人依在炕沿边,听何军抱怨听得火大。
实在忍不住质问一句:“军子,你这口气,你是找宁子麻烦来的?
不是给你爸和你婶长精神的?桂莲现在不是你婶,你要叫妈。”
何军身子本来坐着,听六婶这么一说,腾一下站起身。
“六婶,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你还为那小子辩解?他干这一出事情,难道他不混蛋?”
门帘一揭,何富银喝问一声:“何军,你骂谁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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