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水之前，窖底的几本书取上来。
何宁用绳子吊着张千下去。
“明天我查出来是谁扔的书，我把这小子打两板子，学生娃娃，该打的时候还是要打。”
何宁嘴里呵笑。
“小千，我听何晶妹妹说，你给他们教书的这一个月，班上学生一个指头都没动过，你真不打骂学生？”
窖底下的声音传上来。
“宁子，教这帮娃娃，不打不骂也不行，打得太狠了骂得太凶了也不行，愁！”
学校门口两柱光晃进来。
“是何宁吗？”
听声音是给他爸披麻戴孝的何昌。
“是我，昌哥，你怎么跑这儿来找我了？”
何昌出自己家院子，头上白帽子身上白孝衣脱下来装衣服兜里，人已经走到何宁身边。Μ.chuanyue1.℃ōＭ
“兄弟，我给你求个情下个话，用一下你车，去县城一趟拉一口棺材。”
何满油是突发意外事故死了，第三天就要下葬，来不及请木匠油画匠做棺材。
只能去县城棺材铺子买一口成品的回来。
在村里，开三轮车的只有何宁。
他不答应出车帮忙，只能吆喝架子车去拉，来回一趟，费时费力，相当麻烦。
何昌母子本不想问何宁借车。
这两天把他惹了，这口张开，他能答应？
是村长把何昌打发出来的。
村长说，何宁会答应的。
村长解释，你们看何宁打王元旦，以为他还是混混性子，那是你们不了解他，他没那么小心眼，放心吧，他会答应的。
何昌半信半疑就去何宁家问话。
听到三轮车在学校院里响，跑进来看。
果然是何宁开车给学校水窖里拉水。
明天去县城一趟拉一口棺材的话说出来。
“宁子，是村长打发我来的，村长说你会答应。”
何宁拽着绳子往上吊张千。
“昌哥，帮我把张老师拽上来。”
“张老师干么下到窖里？”
“不知道哪个学生娃把书扔窖里了，张老师下去取！”
张千被两人拽上来，四本书在他手里捏着，打着手电筒看书上名字。
“两本何勇的，两本张小飞的，这俩孩子！”
何勇是梅姑儿子，张小飞是张家表叔儿子。
这俩孩子很乖的，断不会把语文书故意扔这口水窖里。
肯定是那个家伙使坏搞鬼。
张千问何昌:“你找何宁是用车？”
何宁眼睛看着水窖，嘴里应声:“昌哥，咱明天早早去县城，给你家把棺材拉回来，给学校水窖拉个小号水泵。”
何满油大儿子满脸惊喜。
真没想到何宁能一口能答应。
十几年前两家人就有怨恨，隔在何宁何昌这一辈人心里了。
给何满油拉棺材这事，真没想到何宁能一口答应。
“宁子，该要多少钱运费你要，今年收成下来我给你结钱。”
听这口气，何昌办事情，手里紧巴巴。
“昌哥，买成品棺材买纸货，请阴阳看风水打墓穴，都要出钱，差多少，报个数，我先借给你，你今年收成下来还我。”
何昌没想到何宁能说出来给他借钱的话。
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这桩事端太突然了。
何昌心里有一股拧巴，老爸的死，表面上看跟何宁没关系。
深层次讲，是村长瞎吆喝，为给何宁出头才遭的事端。
何宁在村里，在这段时间突然间就拉风的不得了。
父亲安葬这件事上，他要不出手帮忙，何昌决定，以后的日子，跟他什么事儿都拧着来。m.chuanyue1.com
他要帮忙，出车出人，何昌心里，他这一门人尊何宁是村里人前头的人。
今晚，如果何宁推辞不出车，何昌会把他的态度摆出来。
何宁你等着瞧！
没想到他一口答应。
一口答应出车的同时，还问钱够不够用。
可以了。
想想十几年前两家父辈之间的纷争，何宁能有这个态度，够意思了。
何昌兄弟手里这段时间不宽裕
跟何宁合作种西瓜，有五百块，这钱拿到手的第二天，三百多就还亲戚家的债了。
不出这档子事，家里就没这么紧巴。
这两天，亲戚们凑来凑去，昨天今天凑了三百块。
哪够买一口油画好的成品棺材。
村长本来要掏五百块的，但村长说他身上的钱都被家里女人管着，一时半会要不出来。
就为这事，村长今天跟他老婆吵了一架。
村长老婆的意思，是王元旦打死的人，凭什么让她家掏钱？
何昌母子说要把死者拉到村长家院里停尸，村长能愁死。
现在何昌母子能愁死，手里的三百块，安葬何满油的事情过不去。
“宁子兄弟，实话实说，我打算今晚挨家跟村里人借钱，能借多少是多少，救急不救穷，我现在是急，村里人不可能不帮我。”
何昌一脸为难说出这种话。
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挨家跟村里人借钱？
“昌哥，我的态度也是村长的态度，你们能好说好商量，咱满油叔的事情往圆满办理，放心，你没必要挨家去跟别人张口，我给你拿一部分，你们家转开了，手头宽展了再还我。”
何昌心里，忽忽一股说不出的感觉涌上来。
“宁子兄弟，我们…心小了，我们考虑不周全。”
“行了昌哥，什么都别说了。
咱一个村何家，相互敬着做事做人，总比相互挤兑相互仇怨好吧？
看看王家兄弟，乐呵呵跟我相处他不好吗？吃了一次亏，还不长记性，还要打我姐夫，现在他们什么结果？
昌哥，你回去安排两三个得劲人，明天一早跟我去县城一趟，把要拉的东西都拉上，钱我手里有，你不要担心。”
“好，好啊，何宁，事情办完我好好谢你。”
“没必要，何昌，以后我在村里做事，你们母子别给我使绊子就行。”
何昌转身往回跑，边跑边从兜里掏出孝帽戴头上。
张千都看在眼里。
手电筒照在竖起来的大拇指上。
“宁子，你这话说的好，你这事做的也漂亮，我真担心他家事情你什么都不管，我还想着要劝你几句呢。”
何宁咧嘴笑。
“赶紧灌水。”
勇勇的书放三轮车坐底下，张千嘱咐一句：“今晚别忘了还给何勇。”
八回水拉完，到睡觉的点。
还勇勇语文书的事情忘掉了。
回到屋里，姐夫捂着被子在炕上睡得着着的。
两个孩子在厨房炕上睡。
李娟还没睡着。
小女人听着村道里自家车上上下下响了八趟，等到男人把车开回来。
“宁子，这么晚才拉完？”
“学校的水窖大，多拉了两回。”
李娟给男人倒水洗脚，再问一句：“你跟姐夫在隔壁睡还是跟我睡？”
故意问的。
就想听男人说一句必须搂着老婆睡。
何宁偏不那样说。
“今晚我跟姐夫睡那边炕。”
“你今晚不搂你老婆啦？不行，必须搂！”
何宁满身心乐呵，老婆进步很快。
“娟，等咱新房盖起来，咱一人一个屋，咱俩吵了架臭掉了，就各睡各屋。”
李娟一口否定。
“我不，我才不跟你吵架，我什么都听你的。”
何宁心里又是一疼。
心里的话，老婆你没必要这么卑微。
李娟不是卑微，是恍惚，是觉得自己生活在梦里。
有一万块钱在手，再盖十八间大门亮窗砖瓦房，就这几天，她已经感受到，她是村里最拉风的女人。
谁看她的眼神都是敬重和喜欢。
都是男人给她的日子。
男人说什么她听什么。
除过一件，他说今晚在隔壁炕上睡，不钻老婆被窝，这不能听。
宁子必须钻老婆被窝。
而且，要贴得紧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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